老爹。
老爹跟着我一起跳樓了?
老爹跟着我一起跳樓了!
爸!
我站在樓下朝着老爹大喊,可他卻根本聽不見。
如果我能早點知道,老爹會跟着我一起跳樓,我就不會選擇去死了。
我重重地砸在了綠化草坪上,雖然有樹枝的緩衝,但我還是砸了個頭破血流,立馬就失去了意識,大概也差不多死了吧。
老爹沒有落到綠化草坪上,而是砸在了小區馬路上。
鮮血四濺,血肉模糊。
我頓感心痛難以抑制。
放聲大哭,我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我癱軟跪倒在地上,努力爬了過去。
我不敢相信,我也不想相信,老爹,他爲什麼要跟着我跳下來。
從小到大,他不是,不是從來不愛我的嗎?
除了打罵,還是打罵。
他所有的耐心和愛心都只給了老弟一個人。
我活像個路邊撿來的野小子。
爲什麼,他爲什麼會跟着我跳下來!
我想將老爹抱起來,手臂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我碰不到他,我連幫他按住傷口止血都做不到!
周圍的景象再次猛烈翻轉。
這一次,我來到了回家之前的臥室。
老爹和老弟正在蒐集家裡值錢的東西。
老弟翻出了我和許玫的結婚戒指。
老爹止住老弟。
“文才,戒指就留着吧,文山畢竟是你親哥,你三番五次以死相逼,讓我問他要錢,我都問他要了。”
“他這些年也很辛苦,你身爲弟弟,該多多體諒纔是。”
“你也老大不小了,找個正經工作上上班,自己掙錢養家,用自己的錢,才能活得像個男人。”
老弟甩開老爹的手,將他推到了角落。
“爸,瞧你說的,我也是沒辦法啊,欣欣那邊催得急,你不想抱孫子了?”
“哥在城裡有房有存款,老婆女兒一家三口幸得得很,我是他親弟弟,他給我錢是理所應當。”
“這不也是你從小跟我講的家理嗎?哥的就是我的,他供我,是他應該的。”
老爹唉聲嘆氣。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當年你難產而出,從小我就慣着你,所有好的都給你,就怕你落在人後被人笑話了難受。”
“這個家最被虧待的始終是你哥,我對不起文山。”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以後,你別再找文山要錢,他沒有義務供養你的小家。”
老弟擺出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將翻出來的所有值錢東西堆在了牀上。
“現在知道心疼哥,早幹嘛去了?再說了,你最應該心疼的是我,我纔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我是你的小兒子,以後養老你還得靠我。”
“現在不多拿點錢,以後想摳還不一定摳的着!”
“外面門開了,應該是哥回來了。”
“惡人你已經扮了這麼多回,不差這一次。”
“等下你一定要像前幾次一樣維護我,不然我就跳樓,讓你後悔去!”
老弟趾高氣昂性命相逼,老爹垂頭喪氣只能順從。
我聽見我的腳步聲在外面走來走去,最終,停在了臥室門外。
老爹突然看向我,對我說:“文山,這輩子是爸爸對不起你,下輩子,我再還你,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
門開了,接着燈也被我打開了。
一瞬間的強光照得我睜不開眼。
當我再次睜眼的時候,頭頂正懸着一臺手術燈!
“爸!爸!”
我着急大喊,想要直起身來。
卻發現身上猶如被千斤重石鎮壓,動彈不得分毫。
四肢也失去了知覺,無法支配。
只有我的兩個眼珠子,還能轉動,就連嘴巴也只能微張,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能感覺到我的眼角已經有深深的淚痕,甚至現在又流出了新的淚水。
站在我身邊的醫生,手裡拿着兩個像熨斗一樣的東西吃驚地看着我。
周圍其他的手術醫生也都一臉震驚,像是見證了什麼奇蹟。
“活,活過了,病人活過來了!”
拿着倆“熨斗”的醫生突然喜極而泣,周圍的醫生也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我沒死成?
那麼,我爸呢?
前面我經歷的種種,是真實的還是夢境?
我爸到底有沒有跟着跳下來!
我拼了命想要起來,以至於渾身都在抖動。
醫生趕緊安慰我。
“別動,你做了全麻,現在還動不了,等退了麻藥,有你難受的。”
我真的還活着,我沒死。
心中閃過一絲慶幸,但我想立馬知道我爸的情況。
當我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一直守在外面的許玫、秦珍珍、盧茵茵和阿凱全都圍了上來。
最後一個圍上來的,是老弟。
老弟的雙眼早已哭腫,此刻的他看起來是那麼的無助與悲傷。
老弟,我好想問問老弟,老爹是什麼情況,爲什麼我沒有看見他?
我用渴望的眼神看向老弟。
老弟似乎明白了我要問什麼。
他顫抖着聲音,語氣悲傷道:“哥,爸跟着你跳了樓,已經去見媽了,嗚嗚。”
老弟泣不成聲,再次哭成一個淚人兒。
我頓時感覺心裡堵得慌,像有什麼東西壓在了心口,讓我喘不上氣。
無盡的悲痛霎時涌上我的心頭。
我腦子裡一直浮現老爹最後對我說話的那一幕。
那一定是老爹的靈魂遇上了我,對我講的最後一句話吧。
老爹。
你爲什麼要跟着我跳下來。
我現在成了真真正正的不孝子了!
老爹。
我原諒你了,你回來好嗎?
我以後一定常回家看你,孝順你,只要你能回來。
我的嘴角在抽搐,眼淚在打轉。
心痛到極致是什麼感覺?
大概就是沒有感覺。
因爲心已經痛到麻痹,只有身體還在做最基本的反應。
眼前漸漸陷入黑暗,我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周圍叫我名字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悲傷過度,再次陷入昏迷。
我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美夢。
夢裡有年邁的老爸,也有年輕的老媽,還有成年的我和老弟。
我們一家四口在簡樸的家裡其樂融融,共享天倫之樂。
母慈子孝,父藹子順,兄弟親厚。
這是我內心最真實的嚮往。
可惜,一切早已破滅。
渾身劇烈的痛感使我醒來。
一睜眼,便看見秦珍珍憂慮的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