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有那麼好的事兒啊?上回是阮麴塵腦子抽風好不好?你還想五折啊?鳶尾閣裡的東西給你打了個五折,你都嫌坑你呢!一會兒我們填飽肚子,上別的地方逛去,照舊有好東西!”
“跟阮麴塵說一聲不就好嗎?”
“你當龐家家業都是他的啊?說一聲兒就行了嗎?”
“你去吧去吧!”海櫻纏着寶梳撒嬌道,“五折呢!誰能給那麼實惠的折扣,你想想我們得省下多少銀子啊?”
“橫豎我不會去找阮麴塵的,要不你叫初凝初蕊去吧!那可是她們的堂哥呢!”
“寶梳……”
不管海櫻怎麼撒嬌,寶梳就是不肯去找阮麴塵。晌午夏夜請了她們在巷子口的泰興飯館吃了頓葷,隨後寶梳就領着她的“旅遊團”浩浩蕩蕩逛街去了。直到日落時分,夏夜都準備出去找人的時候,纔看見她們大包小包,風塵僕僕,喜悅滿懷地回來了!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夏夜哥哥,有熱水沒有?”初凝一進門就把東西丟石桌上,一屁股坐下來爬在桌上歇息道。其他幾個也把東西一丟,坐的坐石凳子,坐的坐花臺,反正就是累得七倒八歪了,只有初真稍微瞧着正常點。
夏夜眨了眨眼睛,忍俊不禁地問道:“你們是打算把整個雅州城都買下來啊?都逛哪兒了?累成這副狗模樣?”
“你才狗呢!”海櫻擡手拍了他後背一下,又順便踹了一下道,“逛街自然累了!你以爲是那些千金小姐啊,出門兒都有轎子的?哎,有熱水沒熱水啊?我們都想洗把臉呢!”
夏夜躲開道:“我纔剛剛得空呢,哪兒有工夫給你們燒熱水啊!要用自己燒去,柴火都是現成的。”
“我去吧!”初真放下手裡的東西道。
“初真你不累嗎?坐下歇歇吧!”夏夜討好地笑了笑說道,“不就是點熱水嗎?兩把柴火的工夫,一會兒我去就是了。姑娘們,晚上想吃點什麼啊?哥哥請你們去吃燒滷子怎麼樣?”
“喲,夏二掌櫃,”海櫻坐在花臺沿上晃了晃腿兒笑道,“這麼大方啊?不像你的爲人呢!晌午那頓沒少花你的錢吧?結賬的時候我聽那掌櫃的說得七兩二錢銀子呢!晚上你再請吃燒滷子,會不會把你二掌櫃的腰包掏空啊?”
夏夜瞟了一眼初真,豪氣道:“兩頓飯就把我夏夜給吃窮了?我還沒那麼窩囊!走吧,我知道西大街上有家燒滷最好吃了,烤魚也地道,你們今晚儘管吃,哥哥腰包裡足着呢!”
“我想去找大堂哥,還有曲中哥哥!”初凝趴在一堆“戰利品”上嘟嘴道。
“我也想去找我二哥!”初蕊也道。
“去了也沒用,”夏夜靠在院子裡的槐樹上抄手道,“龐府這兩日忙着呢!先是孫少爺滿月席,跟着是四小姐出嫁,你們那兩個堂哥外帶安子都在龐府忙着,沒空來招呼你們的。走吧走吧,歇歇換身衣裳去吃燒滷子去!”
“哎,夏二掌櫃,”海櫻轉了轉眼珠子笑道,“你不是說你腰包足着嗎?我聽說城內最好的酒樓叫洞月樓,裡頭的東西好吃得能昇仙,要不你就讓我們幾個升回仙?”
“啊?洞月樓?你還真會吃呢!”夏夜臉色都變了。
“洞月樓怎麼了?吃一頓洞月樓能把你夏二掌櫃吃窮酸了?我還不信了呢!”海櫻壞壞一笑道。
夏夜想了想,點頭道:“行,洞月樓就洞月樓,有什麼大不了的?難得姐姐妹妹們來回城裡,要招待自然招待那最好的!”
一聽要去洞月樓吃好的,丫頭們腳底板又抹上了油,抱着各自的東西回屋換衣裳去了。海櫻慢條斯理地下了花臺,拿了自己東西衝夏夜笑了笑道:“有點本事了呀,夏夜!看來在城裡混得真不錯呢!”
夏夜不以爲然,挑挑眉梢道:“一頓洞月樓而已,我還請得起,你放心吧,劉姑娘!”
“那就先謝咯!呵呵!”海櫻帶着一臉殲笑回屋去了。初真也去竈屋燒熱水了,夏夜正想跟着去獻殷勤時,寶梳叫了他回來道:“晚上結賬的時候別去找掌櫃的提阮麴塵的名字,知道嗎?”
“呃……”
“你以爲我知道?洞月樓一頓多少錢,夠給前面鋪子添套桌椅了吧?憑你夏二掌櫃的聰明智慧,直接記賬在阮麴塵頭上不更好?”
“呵呵……”夏夜衝寶梳豎起大拇指笑道,“寶梳,你真神人!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瞞你了,我是這麼打算的。”
“不必了,我去結賬就行了。”
“爲什麼?心疼花了你男人的錢啊?”
“這點錢我還是花得起的,就當是我請她們吃頓好的,你記住了,別去了提阮麴塵的名字,我可不想讓人家以爲我們是去蹭吃蹭喝的。”
“有必要……”
“要不你就別去,在家吃你的燒滷子。”
“好好好,”夏夜舉手投降道,“我不提,打死都不提!”
姑娘們收整妥當後,便浩浩蕩蕩地去了傳說中東西好吃得能昇仙的洞月樓。到了慶東大街,遠遠地看見一塊牌坊,上面書着洞月樓三個大字,初真指着那牌坊問道:“那兒就是洞月樓嗎?”
寶梳點頭道:“那後面就是洞月樓,一整條街都是龐家的,左邊是洞月樓,右邊是龐府名下一家客棧的後院。”
“哇!”海櫻眨巴眨巴眼睛說道,“說龐府是雅州首富,果然不是吹牛的啊!別說房子整座了,連街都整條整條佔啊!家財積這麼多,不怕遭天譴啊!”
“哈哈哈……”姑娘們都笑作了一團。
就在此時,初凝忽然指着前方興奮地喊道:“是大堂哥!還有曲中哥哥!還有侯安哥哥!快看吶,我沒看錯吧!”
“沒有沒有!”初蕊跳起來一邊瞧一邊嚷道,“是呢!是大堂哥和曲中哥哥!”沒等初真和寶梳招呼住這兩小丫頭,她們就呼啦一聲奔向了麴塵和曲中,後面緊着元宵和東玉。靈芝見人來人往,忙跟着追上去喊道:“慢點吶!又不是搶饅頭,跑那麼快做什麼?東玉!東玉!初凝啊,你跑慢點不行嗎?這丫頭,放出來比元宵還能鬧!”
當靈芝大喊東玉時,剛剛下轎準備往洞月樓大門走去的麴塵彷彿聽到點聲音,轉頭一看,瞬間愣了!只見自家兩個活潑可愛的小堂妹歡歡喜喜地朝他跑來了,一下子撲到他面前喊道:“大堂哥,終於看見你了!嫂子不讓我們來找你呢!”
“嫂子?”麴塵擡頭再往後看了一眼,這纔看見寶梳初真夏夜幾個人正在後面慢悠悠地走着。他嘴角勾起一絲笑容,低下頭去問道:“怎麼來這兒了?來吃飯的還是特意來找我的?”
“吃飯找你兩不誤!”初凝比劃了兩根指頭笑米米地說道。
“行,那進去吧!曲中,先帶蕊蕊她們進去。”
曲中手一招,東玉親熱地便撲進了他的懷裡,他抱起東玉,領着初凝那三個先進去了。等寶梳幾個大的走到跟前時,麴塵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麼不讓凝兒她們來找我?”
寶梳愣了一下,偏頭指了指裡面反問道:“初凝那丫頭說的?”
“何止呢!”夏夜一臉壞笑地插嘴道,“你是不是把你這媳婦兒招惹上了?剛纔說來洞月樓吃飯,她還不許我提你的名字,要自己掏腰包呢!”
寶梳一本正經,偏過頭去說道:“我有銀子給,爲什麼要他掏腰包啊?”
“好啊,我看你今晚怎麼結賬。”麴塵衝她挑釁地笑了笑,然後領着這四個進門上樓去了。
曲中早領了那些小的進了其中一間雅間,他們進去時,曲中正問東玉想吃什麼,初凝快嘴答道:“那種好吃得能昇仙的!”麴塵坐下笑道:“把你都昇仙了,我怎麼跟二叔交待?曲中你也別問了,橫豎今晚是你嫂子掏腰包,問你嫂子吧!”
“喲,嫂子掏腰包啊?那我也得搭着吃兩口是不是?”曲中從小二手裡接過一份精緻的菜單遞給寶梳笑道,“嫂子好好瞧,想吃什麼只管點,橫豎你的腰包跟哥的腰包是一個,你結不帳,不怕,還有哥在呢!”
寶梳拿着菜單擠開了初蕊,挨着初真和靈芝坐下道:“我們是來吃個高興,又不是來顯擺銀子的,等我瞧瞧,你們洞月樓都賣些什麼玩意兒。”
一桌人都湊過去看寶梳點菜時,一個穿着體面的掌櫃走了進來,附在麴塵耳邊言語了幾句,隨後麴塵和侯安便出去了。靈芝問曲中道:“你們到這兒來是有事的吧?別給招呼我們耽誤了。”
“就一點小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們好容易來一趟,有什麼能比招呼你們更要緊的?”曲中給靈芝倒了一杯茶問道,“四叔呢?不也進城了嗎?怎麼沒瞧見個影兒?衙門去了嗎?”
靈芝道:“去了,進城就去了,估摸着是找他那幾個兄弟喝酒去了。曲中,你要有事兒忙就去忙吧!都是自家人,不講那些客套的。我聽說你們龐府最近忙得上火,又是滿月酒又是嫁小姐,你跟麴塵怕是連覺都睡不好吧?”
曲中不屑道:“忙是忙,可忙的都是小事兒,大事兒倒沒幾件。主子多了,一人一個主意,鬧不清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我們就只能在下面瞎忙了。就拿今晚來說吧,我和哥原本不打算來這兒,想直接去生藥鋪子找你們的,可半道上跳出個大少爺,非說哥遞上去的那個筵席菜單不行,沒一個出衆博彩的,要哥今晚把單子重新寫了,明一早就得交給他。那菜單子都重寫了五遍了,他還是不滿意,真不知道這些大少爺腦子裡是怎麼長的!”
“你們來洞月樓就是爲了這事兒?”夏夜問道。
“可不是嗎?孫少爺的滿月酒在洞月樓辦,自然要找洞月樓的師傅商量對策了。”
正說着,一個夥計走進來彎腰道:“曲管事,不知哪位是管家娘啊?”曲中指了指寶梳道:“她咯!誰找她有事兒?”那夥計道:“大管家讓請了管家娘到帳房裡說話,說有事情商量。”
“嫂子,”曲中敲了敲桌面喊了一聲道,“我哥叫你去帳房。”
寶梳從菜單上挪開了眼睛,擡頭納悶地問道:“叫我去帳房幹什麼啊?有事兒他不知道自己過來?”
“呵!惹不起啊!”曲中和夏夜對視一笑,都不說話了。那夥計走到寶梳跟前,拱手請道:“管家娘,請您過去一趟吧!大管家和掌櫃的都還等着呢!耽誤不了您多少工夫的。”
寶梳本來不想去的,可瞧着這夥計態度這麼好,不看佛面看僧面啊!打主人也得看看狗長什麼模樣,對吧?於是乎,她把菜單遞給了初真,然後跟着那夥計出了雅間往帳房去了。
洞月樓的帳房在三樓,寶梳進去時,麴塵,剛纔那掌櫃的,還有兩個廚子模樣的人都在裡頭。她走到麴塵跟前問道:“阮大管家,又有什麼事兒啊?”
“上回你做的那冰麒麟,眼下還能做嗎?”麴塵抿了口茶問道。
“只要有冰和牛奶都能做,怎麼了?”
“冰麒麟?”旁邊一個廚子開口問道,“名字聽着不錯,不知是道什麼樣兒的菜?”寶梳道:“就是一道甜點罷了。”那廚子又道:“牛奶和冰做出來的甜點,小的倒會幾樣,不知道管家娘所說的這道冰麒麟是否跟小的知道的一樣,也只能請管家娘把這甜點做出來才能見分曉了。”
寶梳忽然明白了什麼,低頭問坐在自己面前的狐狸大爺問道:“你想讓我給你做冰麒麟?”
“是這樣的,管家娘,”那掌櫃的說道,“孫少爺宴客的菜單我們已經改了五遍了,可大少爺還不滿意,嫌菜單上的花樣兒毫無新意,不能博人眼球。剛纔聽大管家說,管家娘您會一道很特別的冰麒麟,所以想請您做出來給師傅們瞧一眼,若是行,就添在菜單裡。”
“如何?能做出來嗎?”麴塵放下茶盞問道。
“能是能,不過……”寶梳眼珠子一轉,斜盯着麴塵道,“我有個條件!”
“冷掌櫃你們先出去吧!”
那三人行了禮便出去了。寶梳在麴塵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道:“我的條件很簡單,把和離書還給我!”麴塵抖肩一笑,說道:“你覺着可能嗎?”寶梳抄手靠在椅背上說道:“答應不答應那是你的事兒,給句痛快話吧!”
“還想着拿回你的和離書?”
“想,無時無刻不在想,如何啊,阮大管家?我這道冰麒麟,不單單名頭好聽,而且我敢說整個雅州城裡找不出第二個會做的人,若能添在你的宴客菜單裡,保準到時候又添彩又討喜,你也不必再費心爲你的大少爺想什麼推層出新的菜式了,你很划算的!”
“和離書不可能,但我可以跟你做這筆買賣。”
“那就免談!”
寶梳起身要走,麴塵順手把她拉了回來道:“不想聽聽我的價碼嗎?”寶梳掙開他的手,一本正經道:“聽過一首詩沒有?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二者皆可拋。爲了我的自由,你出再高的價碼我都沒興趣。你還是好好在這兒想想,如何爲你府上孫少爺的滿月酒添一道絕世好菜吧!”
“和離書你隨時都能找我要,可眼前這個能讓你橫賺一筆的機會卻少至又少。若是你堅持不肯做,無所謂,我大不了再想其他法子,但你要錯失了這個良機,指不定會哭好幾日呢!”麴塵慢條斯理地跟寶梳說起了生意經。
“良機?什麼良機?”
“想聽嗎?給我老老實實地坐着。”
“呵!有管家癖是不是?我偏站着,要說就說,不說拉倒!”
麴塵起身,拽着寶梳到了窗邊,推開窗戶,眼前是熱鬧繁華的雅州夜市。寶梳欣賞了一眼這美麗的夜景,回頭問道:“叫我看這個做什麼?”麴塵含笑望着這夜景道:“你想過沒有?若是你那道冰麒麟能在龐府孫少爺滿月酒上大放異彩,雅州城將會無人不知這道甜點。如此好的一個機會,你若錯失了,會不會埋怨自己壓根兒就沒有做買賣的頭腦呢?”
麴塵這麼一說,寶梳立刻明白了。自己那道冰麒麟能在龐府孫少爺滿月酒上露臉,那簡直就是做了活廣告啊!而且這個廣告,不單單不會花她一文錢的廣告費,指不定還能讓她大賺一筆呢!
“想明白了嗎?”麴塵臉上帶着一絲穩操勝券的笑容。
“好是好,不過……不過我還是想要我的和離書。”
“如果你不肯的話,那我會把機會讓給別人,”麴塵往前邁了一小步,略略貼近了寶梳,迎着夜風低頭含笑道,“和離書你這輩子都別想了,除此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給你,想清楚了,這次機會難得,沒準你還可以在城裡開個小鋪子,你不是一直都想在城裡開一間屬於自己的鋪子嗎?”
寶梳忽然覺着兩人的距離有點過界了,麴塵口鼻裡那淡淡的熟悉的味道隨着夜風撲上了她的臉,弄得她怪不舒服的,感覺臉上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