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這銀鎖,寶梳臉上便洋溢着開心的笑容。她用手摁了摁那銀鎖笑道:“是別人送的。”
“有人送你東西,是生辰到了嗎?”楊晉笑問道。
“不是,是……”寶梳斟酌了片刻後說道,“是阮麴塵送的。”
“阮麴塵?”楊晉聽完後十分驚訝,“你跟阮麴塵又……又和好了?”
“也說不上和好了,橫豎這東西就是他送的。我早告訴過你,我始終都當他是我相公的。“爲了怕走漏風聲,寶梳並沒有如實相告。她之所以這麼說,是想楊晉能明白,她的心始終都在麴塵那兒,楊晉不必再浪費時間了。
楊晉的臉上果然落滿了失望:“寶梳你……你還想着他?難道你還沒有被他傷透不成?他送你一個小銀鎖,能把你高興成這樣?”
“嗯!”寶梳握着那小銀鎖點頭道,“有朝一日,楊捕頭若有了心愛之人,也會明白我心情的。”
“心愛之人?”楊晉那雙充滿失望的眼睛在寶梳胸前掛着的銀鎖上掃了一眼,自嘲地笑了笑道:“或許會吧!但不知道哪一日會等多久去了。”
“楊捕頭何患找不着心上人呢?你說一句要成親,這臨安城多少姑娘閨秀得排着隊兒來等着嫁呢!你只是眼光高罷了!不多說了,我領你進去吧!”
這時,夥計們出來開門了。寶梳領着楊晉進去找柳寒原了。不遠處的角落裡,麴塵的轎子停在那兒。看到寶梳和楊晉進去後,他才放下轎簾問道:“那個楊晉最近在辦什麼案子?”
侯安道:“聽說就是昨日那案子。”
“那可好了,”麴塵緊了緊牙齦道,“他豈不是每日都有藉口去找寶梳了?”
“要不要找人去收拾收拾那傢伙?太不知趣了!像個蒼蠅似的動不動就黏着老闆娘,真煩人!”侯安不服氣道。
“算了,寶梳知道分寸的,再黏也沒用!走吧!”麴塵說這話時心裡很是得意,因爲剛纔他看見了寶梳握着銀鎖時臉上那滿足幸福的笑容。有了那份笑容,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倒是楊晉,該好好收收心了!
一炷香後,楊晉表情沉悶地從小青社走了出來。剛纔問柳寒原話時,他幾乎沒在心上,眼神和腦子全都在寶梳那兒。他不明白,爲什麼阮麴塵拋棄了寶梳後,寶梳還會想着那個男人?到底阮麴塵有哪點好的?說到底也只是一個江湖小混混,頂多是混得有點名頭罷了,跟着一個這樣的人,寶梳會覺得安心和穩定嗎?
帶着這愁悶的思緒,楊晉回了衙門。正好殷大人找他,他便去了殷大人的書房。進去後,殷大人對他語重心長地說道:“經林提刑舉薦,你要求查辦擄金幫的事情已經得上頭准許了。現下由你和林提刑,魏大人一同協辦此案。這可是你難得的機會。你只是一個小小捕頭,能與兩位大人一同辦案是你的榮幸,也是你的機會。若是能將擄金幫這幫人徹底剷除,你的前程就不必我說了,你明白的。”
“大人放心!”楊晉忽然渾身熱血沸騰,拱手道,“屬下必定竭盡全力,務必將擄金幫那羣人一網打盡,絕對不會辜負大人和林提刑的提拔和栽培!”
“很好!”殷大人點頭道,“看來你心裡已經有本章譜了,你是不是已經查到什麼了?”
楊晉舉起一根指頭肅色道:“要查擄金幫,首先就得查阮麴塵!”
“查阮麴塵?難道僅僅是因爲城裡那些謠言?有人傳他是擄金幫的二幫主,這我也聽說過,但無憑無據,你怎麼知道不是有人在背後惡意中傷他呢?或許這只是買賣場上勾心鬥角的招數而已。”
“不會!”楊晉很肯定地說道,“絕對不會!我跟阮麴塵打交道不止一回兩回了。當年他還在龐碩天手底下當管家時,我們就在建州交過手。他絕對不止是一個買賣人那麼簡單!而且我認爲,那些謠言未必是空穴來風,只是查無實證而已。”
殷大人想了想問道:“那依你看,查阮麴塵是很有必要的?”
“絕對有這個必要!不僅要查他,還要查他身邊的人,譬如戚汝年,夏夜侯安等等,這些人都要查!一旦揪出一個,就能順藤摸瓜把他們那羣人全都揪出來!”
“阮麴塵現下在城裡算大戶了,要動他不容易。之前因爲謠言,林提刑也曾派人去查過他,不過很可惜,除了買賣上跟人有點糾葛外,其他的根本查不出來。”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時候!只要盯緊了他,遲早會有線索的!”
“那好,我派阿滿跟你去查擄金幫一案,你自己也要去和林提刑以及魏大人商量妥當,千萬別鋌而走險,小心爲上!”
“我明白!”
從殷大人書房出來,楊晉渾身像打了雞血似的,鬥志昂揚!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名正言順查阮麴塵的機會!如今,這個機會終於來了!他不想錯失這個機會,不單單是因爲他想將擄金幫衆剿滅,而且也想趁機讓寶梳看清阮麴塵的真面目!
只不過,單相思的他並不知道,寶梳其實也是擄金幫衆的一份子!
接下的幾日,楊晉拋開了之前的案子,帶着阿滿開始對麴塵進行嚴密的監視。一連監視了三日,麴塵並無異常,如其他商人那般早出晚歸。第四晚上,兩人在浩瀚閣對面盯守着,阿滿順口問了楊晉一句道:“捕頭,那個阮麴塵好像沒什麼動靜啊?我們這樣監視要監視到什麼時候去了?”
“這叫放長線釣大魚知道嗎?”楊晉凝色道,“阮麴塵那種人很狡猾的。不動聲色才讓人奇怪呢!最近進城的難民那麼多,我就不信裡面沒混着他幾個親信!只要我們好好盯着,絕對會盯出線索來!”
說到此處時,麴塵和侯安從浩瀚閣大門走了出來。上轎後,一路往西去了。楊晉皺眉道:“回阮府的路是往東的,他往西去幹什麼?盯上!”
兩人一路跟蹤麴塵的小轎來到了坐落在西邊的芙蓉樓。麴塵是從後門進去的,轎子放在外頭,似乎有稍後離開的準備,兩人便在後門上盯着了。可沒等麴塵出來,另一頂轎子來了。楊晉不看則已,一看便愣了,那不是寶梳的小轎嗎?
果不其然,寶梳彎腰從小轎裡走了出來,脖子上還掛着那把銀鎖,衣裳妝容都是簇新的,像是特意打扮了要去見誰似的。楊晉心裡咯噔一下,難道寶梳來這兒是爲了見阮麴塵的?
這時,他聽到寶梳吩咐轎伕打道回府明早再來接,心裡更不舒服了。這就意味着寶梳要在這兒與阮麴塵過夜嗎?寶梳當真對阮麴塵舊情未了?看着寶梳進了後院門,他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把寶梳拽住,但他沒衝動,轉頭吩咐了阿滿一句後,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翻牆進去了。
在後院一陣摸索後,楊晉終於又看見了寶梳。只見她正往一處院子的二樓上走去。樓上其中一間房內亮着燈,或許阮麴塵就在裡面。一想到這兒,他就恨得牙癢癢!恨不得立刻竄上去逮了那傢伙丟進牢房去!在他看來,阮麴塵跟寶梳分道揚鑣後,爲什麼還要對寶梳故擒欲縱?到底是想利用寶梳還是隻想玩玩而已?
看着寶梳推門進了那間房,楊晉心裡別提是什麼滋味兒了!他緊跟而上,躡手躡腳地來到了那扇房門前,只聽見寶梳和阮麴塵客套了兩句後,說道:”阮老闆,開個價吧!“
”不用賠了。“麴塵輕描淡寫地說道。
”不好意思,我說的是地價!地價!是清風客棧那塊地的地價!我今天去問過清風客棧的老闆了,他說你把地已經買下來了。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好了可以商量的嗎?“
”哦,看來我誤會了,我還以爲你是說昨晚被你震垮的*架呢!”
裡頭忽然傳來了侯安的一陣低笑。誰都聽得出麴塵剛纔那話是什麼意思。楊晉在外面聽得一股火大,拳頭都捏緊了!阮麴塵那個混賬,真不是人!他在心裡狠狠地罵着。
這時,裡頭又傳來了寶梳的聲音:“阮老闆你是不是在做夢啊?你的*架昨晚垮了跟我有什麼干係?你昨晚是不是眼拙沒看清楚睡在你旁邊的那個女人是誰呢?”
“看清楚了,”麴塵帶着一股調侃的味道說,“昨晚睡在我身邊的是一位貌美如花,勝過狐仙的美人,在這世上,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阮老闆這麼奉承我,是想跟我言歸於好嗎?省省吧!俗話說得好,好馬不吃回頭草的!我們還是言歸正傳,說回清風客棧那筆買賣吧!到底你肯不肯讓出那塊地,給個痛快話吧!”
“要想我讓出那塊地很簡單,今晚留下,我們慢慢聊!”
“混賬!”楊晉在外痛罵道,“真不是個東西!居然用這種事情作爲要挾!阮麴塵,你敢得寸進尺,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忽然,他聽到麴塵吩咐侯安離開的聲音,忙閃到了一旁。待侯安走後,他才又回到門邊側耳細聽,可惜裡頭幾乎沒什麼聲音了,不知道兩人在裡面幹什麼。難道說……阮麴塵已經脅迫得手了?那麼寶梳不就……混蛋!
楊晉握緊了拳頭,蹲在窗戶下斟酌到底要不要進去踢阮麴塵一個斷子絕孫!就在此時,侯安忽然帶着幾個人衝進了院子裡。他頓感不妙,立刻往走廊東邊奔去。
“人在那兒!趕緊追!”侯安一聲大喝道。
楊晉心裡一驚,立刻從走廊東頭躍下。正要翻身過牆時,後面追來的人用短弩射中了他的小腿,他吃痛地叫了一聲後,還是翻身過了牆。落地時,小腿上的一陣痛楚讓他汗水直滴!他利索地拔下那支小箭,拼命地往剛纔翻牆進來的地方跑去。可小腿實在疼得厲害,他根本跑不快!
眼看後面追兵將至時,旁邊綠叢中忽然閃過一個人,一把將他扶起道:“趕緊的,跟我走!”
“你……”
“別說那麼多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這人利落地拔出了楊晉的佩刀,橫向一砍,將旁邊小竹林中的幾棵湘妃竹齊齊地砍斷了,橫倒在了小路中間,隨後,這人又扛起楊晉的胳膊,飛快地朝外奔去。在侯安等人趕到之前,兩人翻牆離開了。
阿滿在外接應上後,立刻攙扶着楊晉離開了,直奔回了楊府。回到府上後,楊晉沒有驚動其他人,只是讓他的這位救命恩人和阿滿將他扶回房中。
楊晉小腿上被紮了個小洞,傷口不大,卻挺深的,因此流了很多血。阿滿連忙去拿來了家裡常備着的藥箱,正要給楊晉上藥時,那位救命恩人卻走過來說道:“我來吧,這個我會。”
“你?”阿滿有點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這人。
“怎麼了?不信?我從前也是個大夫。”
“你是大夫?”楊晉的目光在這人臉上來回掃了幾下道,“對了,我覺得你挺眼熟的,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楊捕頭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呢!還記得上回在冷梅庵的西山上嗎?您與小尼有過一面之緣呢!”
“哦!”楊晉恍然大悟道,“你就是撞着我那個尼姑,對不對?我竟沒有認出來!不過你怎麼會……”
“楊捕頭稍安勿躁,一切事情原委請待小尼爲楊捕頭包紮好傷口後再一一告訴您吧!眼下治傷要緊!”
“那就多謝了!”
“不客氣!”
隨後,這位救命恩人,也就是當初與楊晉撞上的小尼便開始細心地爲楊晉洗傷口包傷口了。包紮完畢後,她衝楊晉溫婉一笑道:“楊捕頭,您大可放心,這只是一些皮肉之傷,我剛纔爲你用了我家傳的結血散,不出五日便會結疤癒合的。”
楊晉拱拱手道:“多謝小師傅你了!今日若非遇見你,楊某怕是身陷囹圄了。不知小師傅爲何也會在芙蓉樓裡?”
這小尼輕嘆了一口氣道:“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我去芙蓉樓本想是去爲我父親報仇的。但沒想到仇還未報,忽然傳來抓人的聲音。我以爲自己被發現了所以才匆忙逃走,哪兒知道半路上遇見了楊捕頭您,這才順手把您給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