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端這幾天有些心煩意燥,別人只看見他一區之長位高權重,卻不知道他每天要面對多少煩心事。
鐵北區是松江市經濟中心,好幾個大型商業區都集中在這裡,其中就包括中央大街這個松江市名片。
不過鐵北區的發展很不均衡,尤其是西部靠近松江上游的一大片區域集中着好幾座化工廠。當年建造這些化工廠的時候,是上一任的市委書記樓新宇的意見,當時樓新宇還是市長,一力主張招商引資,不管是什麼企業只要願意在松江投資就是大爺,就算是污染嚴重的化工廠也無妨。
那時候的松江市主要發展東部,爲了促進東西發展的平衡,就在西部開闢了一片荒地用來做工業園區。雖然按照當時的眼光來看已經儘量遠離了市區,可誰也想不到城市的發展如此迅速,最近十年松江擴張了七八倍,當年覺得很遙遠的化工廠一轉眼幾乎緊挨着市中心了!
早在兩年前就有當地的居民要求搬遷化工廠,理由是污染環境,區裡也有過意見,可是幾番討論之後卻拖了下來,一拖就是兩年。
這幾年城市擴張越來越快,上風上水的化工廠不但阻礙城市的發展,還對環境產生極爲惡劣的影響,已經到了不得不搬的地步。
其實傻瓜都知道這些化工廠一定要搬,而當年將工業園區設計在城市水源的上游,簡直就是個腦殘的決定!
可那麼多的廠子不是說搬就搬的。想要搬,少得找個新的落腳點,問遍了整個松江市的七區十二縣,就沒有一個地方敢接收的。
今時不同往日,想當年招商引資最熱火朝天的時候,別說化工廠了,就算是個製造原子彈的廠子,地方政府也敢往家裡領。
如今卻是截然相反的情形,化工廠效益雖然好,可污染實在太嚴重了。就算地方政府想爲了政績招攬下來,當地的老百姓也不幹。
不過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只要張端願意,他也可以強行推進搬遷的過程。之所以懸而未決是他一直都不清楚樓新宇的心思。
樓新宇在松江市任了一屆市長和一屆市委書記,然後平步青雲的去了省政府做常務副省長,算是龍江本地官員中的一面大旗。工業園區是他當年主政松江時候的政績工程,如今就算他已經去了省裡,想要搬遷也得弄清楚他的意思。
張端當年就是樓新宇一手提拔起來的,在他看來,就算是污染再嚴重也比不了樓新宇的意見。只要樓副省長一天不明確表示可以搬遷,他就一天不能動工業園區。
可讓張端有些心煩意亂的是,市裡似乎對工業園區有了意見,先是環保局頻繁去檢查,又有電視臺對松江水源的水質進行了一番報導,矛頭都指向幾個污染嚴重的化工廠,這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可越是事情繁多,就越是有人火上澆油,張端正在看着一份關於化工廠排污設備改造的文件,童兆坤敲門走了進來。
“什麼事?”張端頭也不擡的問道。
“張志遠那邊有了新情況。”童兆坤臉色鐵青的道。
“他的事情不要告訴我。”張端冷冷的道。
張志遠和張志超不同,一個是視若兒子一般的親侄子,一個只是遠方堂侄,還沒出息的去混黑社會,若不是怕引來什麼麻煩,張端才懶得管張志遠的死活呢。
“可是這一次有些麻煩,他們又招供了。”童兆坤道。
“什麼!”張端一愣,“他們傻掉了還是李逸風動手段了?”
雖然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童兆坤在暗中進行,卻是張端授意的。張志遠畢竟和他有親戚關係,而且還幫着他做過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情,若是真的說出些什麼不該說的事情,張端也脫不了干係。
“具體發生了什麼還不清楚,張志遠說警方給他打針下毒……可是醫院卻什麼都沒檢查出來。從警方那邊的資料看,這一次錄音錄像證據齊全,口供和之前完全對得上,恐怕會被當做最終的證據了。”童兆坤道。
張端皺起眉頭來道:“警方給他下毒?胡鬧!他瞎掰也得有個限度吧!”
童兆坤又道:“還有一件事,之前幫忙傳遞消息的張科長被停職了……”
張端本來已經夠厭煩的了,聽到這個消息就更是煩躁了:“李逸風什麼意思,他這是要趕盡殺絕嗎?”
“據說李逸風在內部會議上發了狠話,要把張志遠他們當成今年的典型案件來抓,看來這一次警方是下了決心啊。”童兆坤爲難的道。
張端沉默下來,如果他施加影響力的話,或許李逸風會買賬,可值得嗎?
做官跟做生意一樣,有時候是需要討價還價等價交換的。李逸風和張端一樣都是市委常委,甚至排名還在他這個區長之前,更是劉堅的鐵桿心腹,完全可以不買他的面子。
所以要想搞定張志遠的事情,張端必須付出一點代價。問題在於,張端願意不願意?
他正沉吟着,桌上的電話響起來,張端接起來聽了幾句,臉色就微微一變。
“劉書記親自去的?”他的語調陡然拔高了幾度,這種反常的反應讓童兆坤也警惕起來。
片刻之後,張端就把電話一摔道:“馬上備車,去工業園區!”
“那張志遠的事情……”童兆坤有些遲疑。
“回頭再說!”張端道。
張端焦頭爛額的時候,川椒飯店的一間包房內,胡峻銘正舉起酒杯衝着吳逸晃了晃道:“能幹一杯嗎?”
說着也不等吳逸回答,他就一仰脖子將滿滿一杯啤酒倒進嘴裡。
吳逸笑道:“胡哥,今天你喝多少我喝多少!”
他今天這麼有底氣,自然是吃了解酒藥纔來的。
一旁的劉剛笑眯眯道:“那算上我一個怎麼樣?”
“沒問題。”吳逸來者不拒的道。他對自己的解酒藥很有信心,就算是六十度的燒酒灌進肚子裡也跟喝白開水沒什麼區別。
胡峻銘瞪大眼睛道:“吳逸,你今天還真是轉了性啊,就不怕喝多?”
吳逸聳聳肩膀道:“就算被你們喝趴下,也不能被你們嚇趴下!”
胡峻銘哈哈大笑起來道:“好,今天就來一個不醉不歸!”
他話音剛落,包廂的門被推開,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一見他們,吳逸就站起身來道:“李局長,劉姐,你們來了?”
來的正是李逸風和劉迪,他們都身穿着便裝,李逸風穿着一件灰色的夾克,打扮的頗爲沉穩持重。劉迪則穿着一件明黃色的外套陪着一條牛仔褲,那健美修長的雙腿被緊緊包裹着,流淌出一道曼妙優美的弧線,倒是比大部分的白領麗人都更美豔幾分!
“怎麼,這就喝上了?”劉迪微笑道。
李逸風那張平日不苟言笑的臉上也現出了一抹笑容道:“今天一定要好好慶祝一下,說好了這頓我請!”
“李局長,你難得這麼大方啊!”劉迪嘻嘻笑着,不客氣的直接坐在吳逸身旁,看到吳逸面前擺着啤酒瓶就道,“要不喝點白酒?”
劉迪除了是武術高手戰鬥英雄和警花之外,也是警察系統中出了名的酒場高手。胡峻銘本來是松江市警察系統裡公認的能喝,一頓喝上兩斤白酒跟喝水一樣,不過就是這麼一個酒神級別的高手,第一次跟劉迪喝酒就鑽到桌子底下了!
從那之後胡峻銘就死心塌地的服了劉迪。按照他的說法,劉迪人美功夫厲害酒量還高,打不過她也喝不過她,這種美女上司誰敢不服氣?
劉迪酒量如此之豪,吳逸還真是頭一次聽說,便招呼服務員打開兩瓶小糊塗仙,給大家斟滿。
李逸風率先端起酒杯道:“今天這頓飯,是感謝吳逸同學的,如果沒有你,張志遠這夥壞蛋就不會露出來,也不會這麼老老實實的招供。爲了感謝你替松江市拔掉了一個毒瘤,我們這些警察敬你一杯!”
吳逸微笑着端起酒杯道:“其實我也沒做什麼,真正立功的還是你們。這杯酒也感謝你們爲民除害!”
衆人都站起身來,將杯子重重的一碰,全都一飲而盡。
“不錯不錯,小吳逸比起跟咱們第一次喝酒的時候可豪氣多了!”見吳逸一口就把二兩酒喝光,胡峻銘鼓掌笑道。
吳逸摸了摸鼻子,嘿嘿壞笑了幾聲。今天他可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這羣警察全都放倒的,才能一雪前恥!
一杯酒下肚,氣氛就熱鬧了起來。在座的除了吳逸之外都是警察,都是性情疏豪開朗的人,很快就你來我往的拼起酒來。
也難怪他們這麼高興,奮鬥了足足一個星期,張志遠團伙經歷了一次翻供之後,總算是徹底的招認了罪狀。
而且手臂上的紅線還在,他們就算到了檢察院手中也不敢說謊。這個案子可以說已經是十拿九穩了!
能把案子辦的這麼完美,吳逸自然是首功,衆人輪流跟他喝酒,他是來者不拒酒到杯乾,豪氣的勁頭就連劉迪也有些愕然。
酒過三巡,衆人又忍不住聊起案子來,胡峻銘冷笑道:“沒想到張雲浩居然是內鬼,真是沒想到啊。”
李逸風淡淡的道:“張雲浩和張四眼有親戚關係,所以纔會幫他傳遞消息。”
張四眼是張端的綽號,一是因爲他戴眼鏡,二是說他最擅長看風使舵,每次官場變動總能站在勝利的一邊,因此才能夠平步青雲以四十出頭的年紀就當上一區之長。
聽李逸風提到張端,胡峻銘興奮的道:“老大,張志遠招了不少跟張四眼有關的事情,要不要敲打他一下?”
此話一出,衆人的目光都落在李逸風身上,想聽聽他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