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眼前那位臉上塗抹着比昨日更加鮮豔色彩的老婦,郭海伸手攔住了身邊那兩個猴急的孩子。
“您是這座寺廟的住持嗎?”郭海沒有理會那邊疑惑的二人,只是靜靜地看着眼前的老婦,他昨日起就覺得這人不對勁。
老婦擡頭看了看對面的三人,繼續打掃着地上的灰塵與垃圾,手中的掃帚看似沉重,在老婦手中卻彷彿感受不到重量一樣,輕輕的在地上用掃帚尖驅趕着髒物。
“那些工作人員還要半小時纔會到,你們三人若是無事,可自行先參拜。”說完,老婦將垃圾掃到一邊,爲三人讓出了道路。
這人,有問題。
郭海在心中下了定論,臉上卻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對着老婦輕聲道謝後,便拉着後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二人走進了寺廟中。
“咋了?”萬鵬回頭看了看那邊打掃着香爐旁灑落的香灰的老婦,不解的問着郭海,剛剛郭海拉着他們的手明顯有些用力了,可是,那就是一個老婦啊,當然,可能還兼職着掃地工的職位,反正萬鵬沒看出有什麼不同。
一旁的吳戟也摸了摸下巴,嗯,若有所思。
“昨日我們和老劉分別時,老劉是朝着寺廟的方向消失的。”郭海心中還有一個更壞的猜測,老劉可能在這座寺廟中,除卻那尊石像,或許,還有其他東西,老劉可能栽了。
看了看身邊的二人,郭海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無端的猜測只會引發慌亂,不如等有了頭緒再說。
“而且,一個老婦人,就這樣一個人生活在這偌大的寺廟中,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而且,”郭海頓了頓,忍住了自己想要回頭的衝動,“她臉上的那些顏料你覺得是她的興趣愛好嗎?”
聞言,萬鵬便作勢要回頭看看,卻被郭海按住了頭顱。
“先別看了,免得那個老婦人起疑心,這樣,我們先一起到那間偏殿中看看,之後再找時間看看這座寺廟中有沒有其他的問題。”郭海眯着眼說着。
清晨的霧氣原本瀰漫在寺廟之中,猶如人間仙境,現在卻逐漸散開,他郭海一定會完美的解決這件事的,就如眼前逐漸真實的寺廟一樣,抽絲剝繭,直至真相。
看着眼前一馬當先的郭海,吳戟和萬鵬對視了一眼。
“萬鵬啊,你有沒有覺得,郭海有點迫害妄想症了,總感覺他有點神經過敏了。”吳戟拍了拍旁邊的萬鵬,想要和萬鵬討論一下郭海的問題。
可是萬鵬根本不想鳥這個傻子,看着眼前的美景,只恨自己沒有帶着相機來,嘆息一聲就跟了上去,只留下吳戟呆呆站在原地,嗯?不是,你還沒回答我呢,怎麼就走?你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吳戟連忙追了上去,只留下大門口的老婦,在打掃香灰之餘看看那三人離去的背影,將一摸地上的香灰塗抹到了臉上,那些鮮豔的顏料再次變得厚重。
暗沉的仿古建築在霧氣遮掩下變得更加的真實,那些細小的瑕疵也變的微不可見,郭海站在偏殿的門口,看着眼前大門敞開的偏殿,一時間也分不清自己是否還在現實。
“他們這晚上都不鎖門的嗎?”吳戟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瞬間打破了這一瞬間的寧靜和美好,也成功的讓郭海確信自己這是在現實,不是在什麼時候又誤入了什麼見鬼的間隙域。
“你是傻子嗎?肯定是那個老婦人打開的啦,你家掃地之前不先收拾東西嗎?”萬鵬真的很像想跳起來給吳戟一個爆慄,
但是他忍住了,不是因爲跳不起來,而是他不想因此破壞兄弟們的關係。
吳戟,不好意思,我家很少打掃衛生,過年的時候也是出趟門,家裡就被收拾乾淨了,仔細一想,他還真的不知道大掃除是什麼流程。
“吳戟,你想把禹像拿來。”郭海回頭朝着吳戟說道,他在門外等這麼久就是因爲禹像不在他身上,上岸之後他就給了吳戟。
吳戟乖乖的將禹像拿出,沒有交給郭海,而是緩步向前,仔細的感受着石像的變化。
郭海見吳戟自己要拿着禹像,也就沒有堅持,側身讓過道路,但是眼神卻一直緊緊的盯着吳戟手中的禹像。
在三人的注視下,吳戟邁步跨過了門檻,手中的禹像微微抖動,散發着淡淡的光暈。
“咕咚。”吳戟吞嚥了一口口水,看着前面沒有絲毫變化的神像,他感覺那邊像是擇人而噬的兇獸,但是這只是吳戟的心理作用,見神像沒有動靜,吳戟咬了咬牙,繼續邁步向前,可能是距離不夠近。
郭海緊緊的盯着前面祭壇上的神像,渾身肌肉緊繃,他想叫住吳戟,自己拿着禹像向前,可是現在貌似已經晚了,他只能儘可能的看着那神像,若有動靜,直接扛着吳戟就往回跑。
而萬鵬正要跨步走入殿中,卻被郭海阻止,見郭海比出了扛人的動作,萬鵬頓時瞭然,這他可太熟悉了,那時候在大爺的間隙域中,他就是那個被扛的人,點了點頭,推到了門口,待會若是出事,郭海扛着吳戟他也好搭把手接應。
此時,寺廟外,走來了一羣穿着不怎麼合身工作服的工作人員,從老婦的身邊經過,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的側目看了看老婦人臉上的顏料,沒有人和老婦交流,只是時不時的從人羣中傳來幾聲輕笑。
“您就是這裡的主持吧。”一位年輕男子面帶笑意的走上前來,站在了老婦人面前,溫和的說道:“您可以叫我阿柳,今天之前的員工臨時有事,我們從公司裡面抽調了一部分頂替,有些地方不懂的,還是要您多多包涵。”
老婦人看了看眼前的阿柳,垂眸低聲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信徒,你們按照公司裡面的規章制度來就是了,員工休息室裡面都有,就在直行大廳商店的後面。”
在老婦人這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後,阿柳開心的追上了大部隊,和那邊的衆人說着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換來的,卻是幾聲笑罵。
“小柳啊,三爺讓你過來跟着我們只是混混資歷的,你待會跟着我就是,沒必要太過上心,這些東西早就有人調查好了。”一隻大手攀上了阿柳的肩膀,虎口滿是老繭。
“小柳一番心意,你非要說破幹嘛。”一位留着幾近腰間長髮的女子撥開了阿柳肩上的大手,“來,小柳,趁着還沒有香客和韭菜過來,你和姐姐說說,浪浪是怎麼得罪三爺的?”
原本前面的工作人員都準備各自就位了,可是聽見了後面的話題,頓時大家的腳步都放緩了,耳朵處都或多或少的出現了異樣。
“我這腦子,最近老了,很多東西都記不住了,我打算再去休息室看看那些規矩,走了,阿柳,我陪你去看看。”
“同去、同去。”
一時間衆人紛紛效仿,這些年,某位後浪可是人情遍佈天下呢。
最後,只留下一箇中年人站在原地,無奈的撓了撓頭,看了看前面架着阿柳就往前涌動的人羣,發出了一聲嘆息。
“三爺,要我去制止他們嗎?”中年人的衣領處,閃過一絲光亮。
“不必,任務結束之後我會親自去的。”三爺的聲音從衣領處傳出,雜糅着一些莫名的雜音。
中年人沒選擇去休息室,他還年輕,沒必要去爲了一時的好奇而葬送美好年華,再說,那些人中可有着不少的大嘴巴,到時候他從族內的那些風聲中聽聽就行了,他不信三爺還能將這件事完全掩蓋下去。
帶着嘴角的笑意,中年人回頭看了看門外準備收起掃帚的老婦人,眼神中透露出幾分玩味,這次的任務,真是簡單呢。
當禹像和神像幾乎要碰到的時候,神像已經沒有反應,而吳戟頭上已經有了一層汗水,身後的郭海也將遊記從懷中取出緊緊的捏在手中,只要有一絲異動,他郭海就要試試這神像的成色。
“呼~”吳戟突然站定了身姿,嚇得郭海遊記差點出手,萬鵬也屏住了呼吸。
“好像沒事誒。”吳戟回頭看着這邊神情緊繃的二人,分享着自己的喜悅,貌似,最好的情況發生了,這尊石像是要歸於天地了。
仔細看了看吳戟手中捧着的禹像,和那邊沒有任何動靜的神像,郭海和萬鵬也是鬆了一口氣,郭海將遊記重新塞入懷中,而萬鵬也走進了殿中。
三人再三確定神像沒有異動後,也是各自長嘆一聲,跌坐在蒲團之上,相視無言,唯有笑意。
在休息片刻之後,郭海還是坐起了身,再次確定神像沒有動靜後看了看那邊癱坐的二人。
“你們兩就在這裡看着,我出去看看其它地方。”郭海活動了一下剛剛緊繃的肌肉,轉身準備朝着門外走去。
“嗯?郭海你去外面看啥,我們現在就在這等着就是了啊?”吳戟不解的看着郭海離去的背影問着。
郭海回頭再次看了看禹像和神像,“我去找找看老劉,萬一他也在這座寺廟裡面呢,這裡你們兩人就夠了,沒必要三人都待在這,記住,有任何異動,你們立馬就跑。”
見萬鵬和吳戟點了點頭,郭海也就徑直的離開了,只是在吳戟身邊略微停頓了一下。
吳戟看着郭海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手背在身後,回頭看着萬鵬,“我們現在怎麼辦?待會香客就來了,我們不能一直坐在蒲團上吧。”
萬鵬此時還有些走神,不過很快的就反應過來,看了看殿內的佈置,最後鎖定了眼前的供臺,上方擺放貢品,還披着桌布,下面也可以容納二人,更重要的是,離神像夠近,雖然那位沒有交代二者要多近,但是越近肯定越好!
萬鵬迅速的和吳戟說明了自己的想法,吳戟驚呼先生大才,只是,吳戟看着那略帶透明的桌布那邊明顯的人影,先生弱智。
而剛剛離開的郭海,看着四周沒有香客的寺廟,從褲兜中掏出了那片花瓣握在手心,這是他們現在唯一有可能聯繫上老劉的東西了。
將花瓣緊緊的捏住,郭海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地毯式的搜索這間寺廟,他並不是去尋死,寺廟中若是沒有危險,那萬鵬和吳戟,還有他郭海在哪都可以,但是若是有威脅,就單論老劉而言。郭海是覺得自己不能匹敵的,那老劉都栽了,他們三人能倖免嗎?
郭海現在賭的就是老劉被困在了寺廟中的某處,若是能就出來,他們三人帶着那位都可以活下來,若是沒救出來,他郭海就直接去找那位,大不了日後家中立禹像, 日日夜夜,子子孫孫都爲其供奉。
間隙域中,老劉看着眼前明顯意動的男子,嘴角的笑意是收也收不住,而在男子看來,眼前這人定是有問題,他正在思索,要不,間隙域不留給郭海了,乾脆,將這世間的兩個不安定因素一同葬在此地,方能再延續百年太平。
老劉大手一揮,一條河流出現在了男子的面前,很小,但是很緊緻,從虛空中出現,又流向了虛空,而這條河流,男子很是熟悉,畢竟他日日夜夜都看着這條河流。
男子擡頭看向了站着的老劉,眼神中透露出平靜,他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有什麼把戲。
老劉沒有管男子的反應,只是看着自己弄出來的河流,“你在這條河流中游過泳嗎?”
豎子安敢辱我!男子的眼神中透露出怒火,他爲天下蒼生而負傷,你這後輩怎敢羞辱我?
“抱歉,我忘了你繼承的是禹的記憶和身體,不得不說,這設計真是妙啊。”老劉略帶歉意的道歉着,若是禹真的在此,他定會三磕九拜,以示尊敬,可是眼前之人終究不是他啊。
環繞在空中的河流逐漸乾涸,露出河底的河牀,以及,幾尊古老殘破的禹像。
男子不敢置信的回頭看着自己的神像,又看向了那浮空之物,他,從未近距離的靠近過河流,自然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河流下的景象。
“怎麼樣,不想知道這些禹像是從何而來嗎?明明是你的間隙域,可是有些東西卻不在你的掌控中,你不在意嗎?”惡魔在低聲呢喃,動搖着男子同歸於盡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