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無憂便起了,讓人喚來婉夷,想要審一審她的叛變。
龍千墨雖說要封她爲美人,但現下還未曾受封,因而她還是重華宮的主事宮女,必須要擔起管理重華宮的重任,可她卻拒絕見之。
無憂惑然,便親自去房間看她,她也是閉門不見,連一句話也不對外說。
是愧疚嗎?愧疚她不僅沒報恩,反而叛變了?
“你若再不出來,本宮便廢了你,日後你也不必伺候本宮了!”無憂故意擺出公主的架子,裡頭還是沒有動靜。
透過門的縫隙,無憂可以看見婉夷,她端坐在椅子上,似乎正在寫信,又像是在練字。任憑無憂說破了嘴皮,她也不迴應一句,甚至連身子也懶得挪動,只一心揮筆寫着,似乎愛上了白紙和毛筆一般。
午時,陳嘉敏在碧桐館中用完午膳,玉玲瓏便準時來了。
辰時服了湯藥,龍千墨的臉色也有了些許好轉,午時一刻便醒了過來。
見玉玲瓏要碰自己的受傷的地方,龍千墨下意識地退了推,抗拒道,“你幹嘛?!”
並不是質問,而是正面的拒絕。玉玲瓏雖已三十餘歲,但還未經人事,昨日爲他治傷還不打緊的,現下聽他這麼一說,面色頓然通紅起來。
“男女授受不親,於郎中竟也沒廉恥麼?”龍千墨不客氣道。
玉玲瓏隨即轉過了身,將藥包遞給陳嘉敏,“勞煩皇后娘娘了,敷在皇上受傷處,大約一刻鐘即可。”說着,退到一旁配藥。
陳嘉敏與龍千墨對換了一個眼神,自廣袖中取出一包近乎相同的藥包,與之調換。
龍千墨給予一個肯定的眼神,她纔開始敷藥。
她的治傷醫術了得,一眼便瞧出了玉玲瓏配藥的問題,遂提前讓人備下了治傷的良藥,用以調包。
一刻鐘後,陳嘉敏又換回了藥包,佯裝地敷在龍千墨受傷的地方。
廣袖中有體溫,因而藥包也有了溫度,就像是真的敷了那藥一般。
玉玲瓏看着時辰差不多了,便收回了藥包,並沒有一絲起疑。
如此,汀怡漸漸恢復後,龍千墨也漸漸恢復,只是裝作受傷的地方還疼痛得厲害。
爲了不引起他人懷疑,玉玲瓏下的藥並不能打亂他的經脈,只能讓他劇痛的時間延長。因而就算陳嘉敏調包,她只看他的表情、神色,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一月後,龍千墨便可以下牀了,只是佯裝還行動不便。
婉夷還是閉門不見任何人,許多雜事瑣事便耽擱下來。無憂只要廢了她的品級,封汀怡爲從五品主事宮女。
因着不便行動,龍千墨仍舊宿在碧桐館。
一日。
“皇兄今日似乎十分有興致,竟召臣妹來一同用膳。”無憂一邊享受着美食,一邊淺笑着說話。
龍千墨笑得有些憔悴,“一月都不曾見千夜
,想看看千夜有無變化,便召你來了。”
看他這樣脆弱,似乎一碰就碎一般,無憂暗暗一笑,面上還是莞爾,“皇兄的身子似乎恢復了不少。”
“是麼?”龍千墨微微一笑,“肋骨和橈骨是恢復了,只是受傷的地方......千夜的本事確然不容小覷,朕歎服了。”
無憂故作不好意思地低眸,“皇嫂都說這種事不好宣揚了,皇兄還要掛在嘴邊麼?當日是臣妹過於魯莽了。”
龍千墨擺擺手,“不不不,是朕做事不經思慮,竟糊塗得忘了你是皇妹了,該罰該罰!”說着,舉杯一飲而盡。
陳嘉敏遂在一旁提醒道,“君上身子尚未痊癒,飲酒會加劇傷痛的。佳玲,還不將酒換了?”
聽罷,他才反應而來,作勢顰了顰眉,“疼痛確然加劇了不少。”
陳嘉敏唉了一聲,“臣妾且去外頭看看,若是有止痛藥,就給君上拿來。”
“哪裡這麼驕矜?不必了、不必了!”龍千墨揮了揮手,“你留在這也有一月了,且回鳳闋宮去看看那兒積灰了沒。”
明瞭了他的意思,陳嘉敏一笑,“君上慣會說笑。”說着,福身告退,佳玲也跟着退了下去。
龍千墨隨即又吩咐道,“你們也都退下吧,朕要與千夜公主說些話。”
宮人皆埋頭而退,順手掩上了房門。
她正要也有事情要說,便也沒有阻止,見宮人們都出去了,她才問出了口,“婉夷一直閉門不見,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緣故。”
“巧了,”龍千墨呵呵一笑,“我也正要與你說婉夷的事。”
無憂點點頭,“你倒說說。”
龍千墨細心爲無憂倒了一杯茶,才說道,“你指派婉夷來侍候朕,只是爲了讓朕知道曹仁師凌ru宮婢一事麼?”
上次剛說完凌遲,龍千墨便昏死過去了。曹仁師的事尚未解決,陳嘉敏便將此事暫且攔下,待到日後再提也不遲,現下便只當御史大夫失蹤了。
至於他的屍體,早已經凌遲喂狗去了,這樣的奸臣,確然是死不足惜!
也不隱瞞,無憂遂點點頭,“只有讓你知道了此事,你才明白他已然欺君犯上,到時再呈上賬目,便會事半功倍。”
“哦!”龍千墨似笑非笑。
見她不回答,他便轉言道,“一月不見,你都在忙些什麼?”
“無非就是些宮中瑣事,銀兩進出之類的。”無憂淡然,“倒不像皇兄清閒,時時還有皇嫂在側,可謂賞心悅目。”
他一嘆,“再怎麼賞心悅目,終究還是要剋制自己。”
說起剋制,無憂便下意識地看了看香爐,似乎並沒有焚香,便問道,“聽聞這一月來,皇兄每日都用絕情香剋制自己,今日怎麼沒有焚香呢?”
他一笑,“自五日起便沒有焚了,那香只有北魏有。許久不回北魏,用完了便也沒能
添補上。”
“倒是苦了皇兄。”她笑得很淺,幾乎看不出來,一絲神秘感隨之而生。
他依舊一笑,帶着幾分壞意,“確然是美人在側,你是指皇后,還是指你自己?”
“自然是皇嫂。”無憂佯裝羞得低下頭,“皇兄慣會取笑我。”
看着他如今這般模樣,無憂還是忍不住想起龍曦辰。記得那一次大齊來函,她便狠心給了她一腳,踢得他也是下不來牀。
那時她只想着能折磨一下負心人,還大膽地用了麻藥,弄暈了龍曦辰,強行將他擡入馬車。
若是有人這麼對她,她肯定對那人恨之入骨。而龍曦辰卻是不同......
而後她與林瑛嵐、貞紫萱合夥殺了他的孩子,他知曉後卻也不計較,似乎那孩子於他而言,不如她來得珍貴一般。
那是與他有血緣關係的骨肉至親,而她,只是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黃毛丫頭,她有什麼值得她如此大度呢?
想着那一份感動,又回神看眼前的龍千墨,無憂的眼底劃過一絲感傷,若是眼前是龍曦辰,該有多好。
“在想三弟?”
一語道破奴家心!
無憂的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忽而感覺到一絲不對,“皇兄喊我爲皇妹,喊他爲三弟,那我與他不也成了兄妹?”
“你如今是千夜,”龍千墨正色,“是金國皇帝的皇妹,與他自然不算做兄妹。”
說得有道理,無憂贊同地點點頭,“還是皇兄的思路比較清晰。”說着,自然地問出了一個一直困擾她的問題,“皇兄與皇嫂的愛戀,可也如臣妹與辰一般恩愛?”
說到這,無憂才頹然記起一句話:千軍萬馬有計策,唯枕邊人最難防。
恍然大悟!
陳嘉敏是龍千墨的枕邊人,他自然要想法防之。
能嫁給當朝嫡出王爺的女人,定然家室雄厚,而陳嘉敏的家室卻無人提起。爲什麼?家道中落?
有龍千墨做靠山,她的母家還會家道中落麼?除非這個靠山出了問題......
細細一想,看來他們之間確有深仇大恨!
想至此處,無憂又不得不佩服她,竟能忍下仇恨,繼續安詳地做她的正妃!若換了無憂,指不定早殺了他,就算是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
龍千墨並沒有正面回答無憂的問題,只笑得清雅,“此事說來話長,”說着,倒了一杯茶,搖了搖空壺道,“只可惜沒茶了,你且去換一壺來吧。”
“好吧。”無憂正欲起身,卻發現雙腿綿軟無力,形同癱瘓,像是被下了軟骨散一般。
本以爲只是坐久了腿麻,沒想到跟着全身都開始綿軟無力,就是被下了藥!
無憂頹然一驚,倒在了地上,嬌弱無力地看向龍千墨,“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龍千墨壞壞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