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敏正色道,“相公可是瞧出了什麼端倪?”
只見他遲疑,“此事尚不好說,許是微臣多心,還要等查明瞭,再上表告知娘娘。”
“以往君上都會與你一同查明的,”陳嘉敏嘆了一口氣,憂然道,“千夜模樣俏然可人,只是也忒不懂事了,讓君上整日整夜地宿在身邊......”
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戛然而止,轉言道,“相公的意思,本宮明白,定然替您勸說君上。”
高楓寅是明白人,一下便聽出了她話中之意,斗膽問道,“娘娘的意思,微臣懵懂,難道公主與皇上已有夫妻之實?”
“夫妻之實”四字方出,陳嘉敏便做出“噓”的動作,“此事實在不可外揚,相公切莫宣之於口。”
暗暗一驚,高楓寅隨即緊皺起眉頭,“皇上與公主乃是兄妹,皇上糊塗了呀!”
陳嘉敏垂眸輕笑,“君上的寵愛,皆在北魏,金國唯本宮一人。本宮年華已逝,千夜貌比西施貂蟬。相公是過來人,自然比本宮更明白,‘血氣方剛’四個字的意思。”
聽她這麼一說,高楓寅暗下冷然,面上還是恭敬,“娘娘風華正茂、母儀天下,”說着,微微一冷,“她人即便再貌可傾城,亦是不配與娘娘媲美的。君上一向明智,現下卻專寵其妹,定然是被妖女蠱惑了!”
曾聽秦國忠、曹仁師說過:無憂之貌,素面仿如芙蓉、妝成勝過牡丹,沉魚落雁難述其美、傾國傾城亦成俗詞。貌爲紅顏、言爲禍水,卻聰明善辯,簡直不可方物。
這時,畫館正好送來了爲無憂描成的畫,呈於陳嘉敏。
高楓寅本對畫毫無興趣,但聽畫師說是千夜公主的畫像,便一下來了興趣,卻也不聲張。
陳嘉敏雙眼一斜,便瞧出了他的異樣,故作發怒地將畫軸摔在地上,準確地鋪了開來,正面朝上,“你這畫師忒不用心,竟將公主畫得如此不堪!”
見這畫攤開,高楓寅忙偷偷去看,果然是天姿國色,怪不得龍千墨也爲之傾倒!
此畫中女人,已然能令所有男人爲之動容,她竟還說不堪?
是他的審美出了問題,還是這畫真的不夠惟妙惟肖。
心裡馬上有了無憂之貌的定義,如此禍水,也怪不得龍千墨專寵了。只是這樣的禍水留着,難免動搖江山。
古有唐
玄宗專寵楊貴妃,而後引發安史之亂,使得國家動盪不安。現下龍千墨便是在做與唐玄宗一樣的事,他乃是忠臣,必要拼死進諫纔是!
畫師惶恐地收了畫,便退了下去。
陳嘉敏繼而一笑,以對高楓寅,“讓相公見笑了,這是君上的吩咐,必要畫得傳神才行。”
高楓寅依舊恭然,“微臣明白,但皇上爲女人所惑,實在危險。微臣且去與秦大人一同商量,想想該如何勸諫皇上。”
陳嘉敏笑得大方端莊,“本宮也會盡力相助,相公一定要堅持下來。”
“那是自然。”高楓寅回答得十分認真,“極少有女人如娘娘一般,能輔佐皇上管理朝政之事。娘娘肯助微臣一臂之力,微臣定當全力以赴!”
佳玲見對話進行得差不多了,便走進正殿,福身道,“娘娘,午膳時間到了。”
高楓寅先一步起身,“那微臣就先告退了,娘娘萬安。”
陳嘉敏微微一笑,亦起身表示尊敬,“相公慢走。”
看着他步步而去,佳玲也沒有傳膳,只問道,“娘娘確定高相公會將君上與公主之事,傳揚出去嗎?”
“自然,他要援手,必要偷偷傳出此事,不然何來忠臣助之?高相公是謹慎之人,進諫風險之大,他必要壯大了聲勢再行動的!”
這她倒是不擔心,她擔心的是無憂到底能不能擔當重任。這一項計劃,她預謀了多年,每每找人嘗試,皆不能成功,不知這一次能否有些眉目。
想想還是不放心,陳嘉敏便趁着龍千墨回北魏,親自去了一趟重華宮。
無憂被軟禁在碧桐館中,不得出來。
龍千墨看得出玉玲瓏的功力匪淺,便將之逐出了金國邊境,無憂一下孤立無援。
“皇后娘娘還有興致來看臣妹,臣妹倒有些感動了。”無憂說得毫無感情,見到她也不行禮,只自顧自地繡着紅梅獨傲圖。
陳嘉敏也不計較,只無心道,“越發沒有規矩了。”
只聽她清冷一笑,傲然與繡布上的紅梅,“本宮現下是皇兄專寵的女人,你一個過氣的女人,有什麼資格批評本宮?”
她能從她眼中看到一抹悽楚和絕望,陳嘉敏繼而一笑,“你何必自苦呢?”
自苦?究竟是自苦,還是她謀算得她如此痛苦?!
無憂強忍着淚水,
幽幽道,“本宮何來的苦?本宮寵冠天下、絕代分華!是你這個老女人羨慕不來的!”
看着她身上,已然掩蓋不住的傷痕,陳嘉敏卻仍是笑,“金國的金創藥甚好,對付你身上的傷是最有效的,你可以試試。”
前些日子,她還祈求龍千墨能憐憫自己,卻是無果。如今她已然看來,金國這般無情之國,是沒有憐憫之心可言的!
即便看着她全身傷痕,眼前這個笑吟吟、自比善良的皇后,也不會有一絲憐憫!
她是憐憫過無憂的,當她開始實行計劃時,曾勸無憂離開這裡。以她計劃之中,本不該說這樣的話。可惜無憂沒本事離開,便只能淪爲棋子!
都什麼時候了,她竟還說金創藥?!那藥能治身子上的傷,卻是不能挽救心靈上的恥辱,用不用又有何分別呢?
“其實你不用這麼悲觀,”陳嘉敏說得無關痛癢,“君上愛你,所以寵你。你只要享受其中,便可少受些痛楚。”
原來是怕棋子失控,她才特地來勸說一番的!
無憂冷笑以對她,“若讓你爲人魚肉、做他人的寵妃,許你萬千寵愛,且只是一枚棋子,你願意嗎?”
“若能達到目的,本宮自然願意!”陳嘉敏說得極是認真,“你大概忘了你要殺了他吧?”
無憂一震,她確實是忘了,這些日子,她只想自殺......
陳嘉敏肅然,第一次笑意全無,“本宮知道你覬覦金國江山,本宮有本事把它拱手讓給辰王!只要你能忍辱負重,完成本宮的計劃!”
無憂冷然,“做你報復計劃的棋子,又做皇兄除奸計謀的棋子,夜夜笙歌,還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我真是忙不過來!”
“你可以的!”陳嘉敏說得十分肯定,“打從本宮見到你的第一面起,本宮就知道你有本事殺了他!只有殺了他,你才能回到辰王身邊,到時本宮一定替你將侍寢一事隱瞞下來,你還是貞潔之軀!”
隱瞞下來便可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麼?無憂自問。
陳嘉敏繼續道,“辰王沒了你後,便消極避世,你若不盡快回去,他必然失勢。適者生存,你從小便是深宮中人,應該比我更明白敗者爲寇的道理!”
她說得對,就算是爲了辰,她也要儘快振作起來!即便日後再不能侍奉辰,她也要爲辰的江山,打下一片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