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曦辰惑然,“你何出此言?”
無憂低垂下眸子,“這便是我從你這曲子中聽出來的。茫茫,我不怕說句忌諱的話,你有君王之命,絕對不可能陪我幽居金國的。”
他卻是不信,“你定是多想了。這樣吧,待會兒我便入宮,向父皇表明心意,也向你表明心意。”
龍君曜一向勤政,以往奏摺,總是一日之內便做批示。其實龍曦辰也如無憂這般多思,或許他還未到享福的時候。
看着他一副認真的樣子,無憂淺笑,“即便不能離開北魏,只要跟你一起,我便很幸福了。”
兩人相擁,龍曦辰的嘴角泛起幸福的味道,柔聲說道,“我知你不喜歡深宮,不喜歡爭鬥,我定會帶你離開。”
如是這樣擁了許久,龍曦辰纔不舍地放開,更衣入了宮。
沁寒端着早膳而入,無憂正在給貂兒餵食,現下她們難以對話,心靈卻似還是相通的,皆能感受到彼此的幸福和滿足。
“娘娘,黎王求見。”沁寒低聲說道。
自上次送完公貂,無憂便再沒見過龍黎軒。
他們畢竟身份有別,還是不要見面的好,遂道,“讓襄伶回了他,就說本宮身子不適。”
話音剛落,無憂便感受到來自貂兒的熱烈眼神,這才反應過來……
沁寒也遲疑了半晌,才道,“襄伶知曉娘娘不想見他,已然回絕多次,今日是第四回了。”
他已經來這麼多次了麼?爲什麼無憂都不知道呢?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沁寒忙補充了一句,“並非奴婢們不報,而是前幾次黎王來,消息還沒到娘娘這,侯爺便替娘娘回絕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問是不是龍黎軒欺負她……
“那便見一見他吧。”
見無憂點頭,貂兒才如釋重負,害羞地露出一抹笑容。
至正殿見了龍黎軒。
一年過去,他似乎亦有所改變。
他的個子長了不少,身子也健壯了不少,眉宇之間亦多了一分成熟,乍一看倒有幾分龍千墨的樣子,以往的幼稚仿若雲煙,消失於過去。
“三嫂......”原本滿是活力的一句話,現下竟喊得那麼深沉,許是他變聲的緣故,比一年前更多了一點沉穩。
無憂莞笑着點頭,“許久不見黎王殿下了。”
龍黎軒依舊將絨兒交給沁寒,由沁寒將之送去貂兒的房間,才轉向無憂道,“三嫂的園裡還是這麼多人伺候,咱們叔嫂都沒法像以前一樣說些交心的話了。”
“你們都退下吧。”無憂吩咐道。
待侍人都退了下去,龍黎軒才稍稍露出原有的柔情,若有惋惜道,“沒想到二哥竟這麼去了。”
無憂依舊淡然,“現在沒有墨王,只有叛國賊人。”
他迎上她的眸子,卻是瞧不出一絲輕蔑,只有滿滿的淒冷,暗暗一驚,隨即一笑,“自那次聚客酒樓後,我便對二哥有了些許改觀。他雖與三哥作對數年,對其他
人卻是沒有惡意的。”
談及龍千墨的善意、惡意,無憂便暗暗譏笑,又是一個被龍千墨表面所欺騙的人!
“什麼聚客酒樓?”無憂佯裝不知,“我似乎已經不記得了。”
龍黎軒肅然,“三嫂被俘虜於金國,想必與二哥相處過一段日子,定然瞭解我話中之意。二哥是正義之人,另立國家並非叛國之舉,本不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還想替龍千墨主持公道麼?
無憂清冷地抿脣,舉眸似毫無旁騖一般,“該不該受這樣的待遇,本宮一個婦道人家如何知曉?黎王若是要議論這些政事,還請不要來芙蓉園。女人不得干政的規矩,您不會不明白吧?”
見她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龍黎軒只冷冷一笑,直言道,“失蹤一年,三嫂倒是刻薄了不少。”
刻薄?難道要她一副倚門賣笑的樣子,纔算是熱情相待麼?她難道就不能依着自己的性子,想如何便如何麼?看來他和龍千墨一個樣,都是一樣的自私!只有龍曦辰,不論如何都會善待於她。
無憂不屑再看他一眼,漫不經心地啜了一口清茶,“本宮一向刻薄,黎王若不欲與刻薄之人說話,就請回吧。”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龍黎軒緊了緊眉,語氣隨之緩和了幾分,“無憂,你可知這一年我有多擔心麼?”
他爲她做了那麼多事,爲的就是哪一天能得到她,她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無憂更是不屑,一邊玩弄着指甲,一邊道,“黎王有多擔心,本宮倒是不知。本宮只知道自己身陷金國、痛苦不堪、無助直至,卻只能自救!”
這是在怪他不去救她麼?龍黎軒若是知道她身陷金國,任憑大金國兵力強盛、天寒地凍、密不透風,他也會奮不顧身去救她!
看着她冰冷的表情,龍黎軒心下一痛,“你於二哥而言,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他絕不會爲難你,你又何來痛苦而言呢?說到底,你還是爲了三哥的天下,自救不過就是一個藉口罷了!”
他試圖從她眼中看出點什麼,卻只有淡然,只好繼續道,“這一切都是你與三哥的預謀,你們定是覬覦金國的大好地界,便演出這麼一齣戲來。二哥好心收留你,便被你說成是俘虜,好吃好喝待你,你卻要他死不瞑目、死無全屍!”
這麼好的推理能力,他怎麼不乾脆去查案呢?預謀?虧他說得出口!
無憂冷厲的眸子,迅速指向他,似有一絲薄怒,“你若是羨慕那賊人,本宮大可將你今日之言上報給皇上,到時你也可以死不瞑目、死無全屍!”
“無憂!”龍黎軒也跟着薄怒,“得知你失蹤後,二哥派了許多兵馬找你,他說你一個弱女子,離開辰王府,無異於身處險境。三哥都沒如此大動干戈地尋你,他卻做得到!縱然他另立國家、隱藏身份,但如此重情重義之人,你怎麼忍心謀害他?現下二哥沒了,金國亦成了你和三哥的地盤,你和三哥便滿意了麼?”
都說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她
到底是輸了,竟被龍黎軒說成薄情薄義之人。或許龍千墨真的比以往的龍曦辰,多幾分人情味,所以才能打動龍黎軒吧!
“本宮還犯不着這麼做。”用自己的名節,來爭奪國家?她慕容無憂還沒有這麼低賤!
龍黎軒緊了緊眉,跪下道,“三嫂,就算小弟求你了!求你上表,向父皇說清二哥並非謀逆,請求父皇不要將他貶爲庶民吧!”
龍千墨何德何能,竟有人替他求她?
無憂漠然,“本宮沒有這個本事。”
龍千墨已然屍骨無存,身後事不過浮雲,他何必硬要替他洗脫罪名呢?難道他就不怕龍君曜遷怒於他嗎?
其實,他與無憂的心思是一樣的,他也很欣賞白手起家的人。
另立國家,這看似叛國的事情,在諸多皇子看來,卻是最爲嚮往的事,只是有此心而無膽而已。
龍黎軒並不瞭解龍千墨的真面目,更不瞭解金國的實際內政。他只一心覺得八歲立國實爲難事,而龍千墨卻能堅持過來,他能想象其中的酸甜苦辣。
與其說他們兄弟情深,還不如說龍千墨是他的希望。他亦有龍千墨這樣的抱負,只是尚未開展,便被扼殺在了搖籃。
他本對龍千墨無感,而後聽說他另立國家,心中既是佩服他,又是嚮往自己也能另闢一處天地。
再後得知了龍千墨的結局,他的心便有一刻的冷滯。金國不曾犯北魏邊境,龍千墨也未曾爭奪儲君之位,何來叛國一說?他不過是想要一個安逸的家而已,與龍黎軒亦同。
沒想到龍君曜如此忌諱叛國......但這也並不能打消他對另立國家的積極性。他現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爲龍千墨洗脫罪名,原諒了龍千墨,而後諸多“叛國者”便都可以得到原諒了。
可惜無憂不肯幫忙,她亦是愛莫能助的。
“我都給你跪下了,你也不肯略盡綿薄之力麼?即便是不能洗脫二哥的罪名,你也進言一次,可好?”龍黎軒仍舊不放棄地求着,正所謂男兒膝下有黃金,他跪祖宗、跪父皇、跪母后,再除無憂外,沒跪過其他人!
見他這副樣子,那眼神中的楚楚可憐,簡直和她初至金國時一模一樣,每每談及龍千墨,總有一股憐惜之意。
無憂暗暗自嘲,都是被龍千墨外表所欺騙的人,沒什麼好稀奇的,只淡然道,“本宮愛莫能助,還請黎王殿下另求高明吧!”
見她如此固執,龍黎軒怒得起身,“以前只覺得你不食人間煙火,現在看來,你不過是個貪婪無情的女人,與其他女人毫無分別!”
無憂的臉色一沉,只逼出了兩個字,“不送!”
龍黎軒呵呵一笑,“既然金國侯府不歡迎本王,那本王便不再來了!絨兒也不必還了,侯妃娘娘留着耍玩吧!”說罷,便轉身離去。
此時此刻,她多想將龍千墨對她的所作所爲公之於世,但礙於身份,她不得不忍氣吞聲。本以爲回了北魏,一切都會轉好,沒想到一切還是如此不盡人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