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無憂滿是火藥味的話,貞紫萱只事不關己地輕鬆一笑,“若真有人蓄意謀害,嬪妾也不會放過其同謀的!”
林瑛嵐無謂地擺擺手,“只這一張紙、一包藥,娘娘就肯定是嬪妾所爲麼?”
德勝看不慣這兩人夾擊無憂,不禁插了一句,“畫押鐵證在此,蕪妃娘娘還有什麼可辯駁的?”
“主子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林瑛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順勢一白眼,向無憂道。“產婆是璧良媛負責的,嬪妾不曾參與!”說着,看向菊生。
菊生很快反應過來,跪下道,“侯妃娘娘英明,璧良媛雖與蕪妃娘娘往來甚密,但並從不提及產婆之事,奴婢與蕪菱苑上下,皆可以證明!”
貞紫萱也隨即道,“蕪妃與盈淑媛無怨無仇,有何動機害之呢?妒忌她身懷有孕?衆所周知,蕪妃娘娘已有一位世子!若說蕪妃蓄意嫁禍娘娘,那更是冤枉。蕪妃待娘娘可謂敬然,先不說別人,就說侯爺,亦是看得真切的。”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樣鬧下去,到猴年馬月,都不一定爭出個高下來。
方漣漪只想着自己庭院裡的鮮花即將開放,便起身,向無憂一福身道,“娘娘說蕪妃蓄意謀害,蕪妃娘娘則說璧良媛意圖陷害。嬪妾糊塗了,只問娘娘一句,現下盈淑媛何如?胎兒可已不保?”
她果然是一針見血的人……
無憂先是一怔,才恍然,勉強一笑道,“盈淑媛得知有人意圖謀害她的孩子,遂出一計,假說早產。”
方漣漪輕點了點頭,依舊一針見血,“依娘娘所言,盈淑媛完好無損,是麼?”
聽出了她的話中之意,無憂固執道,“不管盈淑媛是否完好,現下已有人生了這謀害之心?本宮便不能坐視不理!”
見她頑固,林瑛嵐也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薄怒道,“那也不能依產婆們的一面之詞,便做判決吧?!”
方漣漪恍若未聞,自顧自地說道,“產婆之事乃是璧良媛負責,現下出了問題,不管是否她所爲,都是她失職所致。而蕪妃娘娘,不管有沒有蓄意謀害,都已然失禮於娘娘。一位是失職、一位則是無禮於正妃,皆是該罰。”
“而落胎藥之事則是不容小覷,須得深入調查一番,才能做定論。嬪妾笨嘴拙腮的,連句整話也表達不清,還請娘娘裁度。”
經她一總結,竟輕鬆解決了此事!無憂暗暗忍下重罰林瑛嵐的衝動,面上只微微一笑,“伊良娣說得有理。確然,此事還有待調查。既是這樣,便稍做輕罰吧!”
衆妃妾一同起身,應和着齊聲道,“娘娘英明。”
無憂掃視在場所有妃妾,微微正色,宣佈道,“蕪妃目無法紀、無禮於本宮,依着規矩今年和明年的例銀都只發半數。璧良媛失職,但念及她身懷有孕、情有可原,便只罰她五日內,將《列女傳》第一卷抄錄一遍吧。”
就算把《列女傳》整七卷都抄一遍,也如蚊子叮咬一般,這也算是懲罰麼?林瑛嵐輕蔑地看了無
憂一眼,無奈地端起一旁的茶,故作自若地喝了一口,不依不饒道,“娘娘明知璧良媛身懷有孕,還將此等重任交給她。這才讓兇手鑽了空子,藉機殘害侯爺子嗣!娘娘一向英明,定然能公平對待此事!”
貞紫萱也刁難地問道,“璧良媛有孕在身,不能重罰,情理之中。娘娘不會也有孕在身,嬌然金貴,不能罰之吧?”
即便產婆之事是柳木槿主動提出的要求,無憂亦是百口莫辯。
林瑛嵐的意思很明白,要麼重罰柳木槿,要麼連着無憂一起罰。貞紫萱的意思也很明確,璧良媛身孕嬌貴,若她強行重罰而避開自己,便是自私的正妃。
現下那麼多雙眼睛盯着,無憂若不做出個表率,恐怕不好收場。遂靜靜一笑,若漸漸綻放的蓮花,清高自持、端莊大方,“此事本宮確然有疏忽,便也跟着蕪妃一起,罰一年的例銀吧!”
林瑛嵐暗暗得逞一笑,面上仍是一副目中無人的傲色,漫不經心地起身,微微屈膝道,“娘娘英明,嬪妾歎服。”
落胎藥一事並不好查,此事便就這樣塵埃落定。
初春的天氣微冷,空氣中還透着點點寒冬的冷意,讓人不禁一顫。原本該於冬日響起的鳥聲,亦沒有如約而至。這個春天,似乎與以往不同。
落梅居中,寧溫雲本靜坐着喝茶,一見柳木槿來,想也不想便起身,快步上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發上步搖垂下的流蘇,隨着她的動作搖曳起來,由烈至靜。而她的心情卻難以沉靜下來,嘴上跟着發狠了勁吼道,“你明知本宮與蕪妃勢不兩立,竟還與她勾結!璧良媛!本宮待你不薄,你何故背叛本宮!”
柳木槿被打得偏了頭,感覺到嘴角一股熱意後,進門時的笑意驟然全無,留下的只有一抹冷色。
悠悠拭去嘴角的血色,不緊不慢地扭回了頭,這才瞧見完好無損的司馬芊茉,她冷哼了一聲,也不欲辯駁解釋,只冷冷道,“你都知道了?”
見她這副不知悔改的樣子,寧溫雲更是氣惱,攥緊了拳頭瞪着她,“你以爲一聲不吭,本宮便無從知曉麼?你簡直枉費本宮的信任!”
看着她嘴角擦不乾淨的鮮血,司馬芊茉若有憐惜地勸道,“璧良媛許只是無心之失,夫人切勿動怒,傷了身子可就不值當了。”
寧溫雲恍若未聞,只一心教訓着,“若是本宮不提,你還打算瞞多久?一輩子都一聲不吭麼?!”
芸香心疼地扶好柳木槿,不平道,“良媛現下正懷有身孕,就算她有天大的錯,夫人也該忍讓幾分呀!萬一傷了良媛腹中之子,夫人擔得起這個責任麼?”
聽罷,立馬接到了寧溫雲狠絕的眼神,隨後便是一句,“就算母子俱損,本宮也不容許背叛!”
當初得知無憂與林瑛嵐、貞紫萱合謀,害死了她腹中之子時,她亦如現在這般抓狂,四處尋找那個友情的背叛者,勢必要將之碎屍萬段!
而後無憂回來,她一開始還心有餘悸,但漸漸被無憂的真誠所感化,就決
定活在當下,努力抓緊友情。往事既往不咎之後,她本以爲不會再重現往事,沒想到柳木槿......
難道她命中註定要受到好友的背叛麼?寧溫雲咬牙指着柳木槿,“本宮平生最恨的便是背叛者!”
柳木槿似是絕望地合了閤眼,輕輕推開正扶着她的芸香,上前幾步凝住寧溫雲,眼中似有幾分無辜的可憐,語氣中的冷意跟着少了些許,“背叛?呵呵!夫人說得真好,只是嬪妾愚鈍,實在不明其意,只請教一句,嬪妾可曾傷了娘娘分毫?娘娘是少了一根頭髮絲兒、還是斷了一隻臂?”
“你意圖嫁禍無憂!傷害她,便是傷害本宮!”寧溫雲語氣中的狠意不減,現下更多了幾分恨意。
只無憂是她的好姐妹,她便不是了麼?一年的情義,竟如此不堪一擊!柳木槿笑得有些空洞的絕望,凝着的眼神,也漸漸沒了方纔的情感,只悶聲憤然道,“夫人這是要與嬪妾做對麼?”
無憂失蹤年餘來,她們之間的情義,司馬芊茉亦是稍有了解的,遂勸道,“畢竟是姐妹,實在沒必要鬧成僵局。”
說着,執起柳木槿的雙手,溫然道,“夫人正是惱怒之時,意氣用事在所難免。退一步海闊天空,相處過程中,總有一方要忍讓的,良媛便忍一回吧。待夫人消了氣,你倆便就和好如初了。”
柳木槿無謂於她的勸告,只蔑笑地看着她,“這是我與溫雲的事情,有你說話的份麼?你只顧好自己的孩子吧,免得我哪一天心血來潮,再給你安排一幫產婆!”
她能保這孩子八月餘,自然有她的本事在,她是從沒怕過柳木槿的,隨即呵呵一笑,“吃一塹長一智,我必然謹記良媛的恩德。只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事,也沒有良媛多嘴的份!”
兩人對嘴了幾句,寧溫雲才漸漸沉靜下來,語氣卻還是冷到了谷底,“跟從本宮,或是跟從蕪妃,你且給本宮一句準話,本宮必然尊重你的決定!”
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柳木槿心下一痛,強忍下躍躍欲出的淚水,不禁顫起了雙脣,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方纔一斗嘴,司馬芊茉也失了耐心,有意刺激道,“璧良媛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身份高貴,只有咱們攀附她的道理,她哪裡瞧得上低微的咱們呢?夫人可有些妄自菲薄了。”
她不過是想提醒柳木槿:寧溫雲之所以與她交好,皆是因爲她背後的勢力相當,尚有利用價值,並非真正的姐妹之情。
柳木槿自是明白她的話中之意,心下寒意更甚,只聽寧溫雲清冷一笑,“那便讓蕪妃來攀附璧良媛吧,本宮可沒功夫伺候一個區區從五品良媛!”
“區區從五品良媛......”柳木槿漫念出聲,決然看向她,“夫人既然已經把話說絕,那嬪妾就先行告退了。另外,嬪妾記得夫人說過,不喜歡玲嬙舍的‘熱氣騰騰’,那日後便不用再去了,免得蒸得夫人渾身是汗,玷污了夫人的體香!”
說罷,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身後傳來一陣響亮的聲音,“璧良媛留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