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嗟餘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蓬。
夜愈深,天色便越是昏沉。漆黑的夜,連一顆星星也無,只那月亮單獨掛着,猶似寒霜般的光輝,更是冷徹無比。
各處皆是如此,冷淡而平靜,卻只這草原不同,除了夜行動物的狂歡,自然還有龍曦辰的撫琴和無憂的翩翩起舞。
他知曉她通舞,因而出宮前,特地吩咐林桓帶出了一件寶貝,由幾隻龍貓共擡而來。
原還在採摘草原上的鮮花,並與一旁的豪豬交談甚歡,無憂本無暇顧及其他,卻見一堆龍貓,氣勢磅礴而來,下意識看去,竟是先皇所賜的鳳吟琴。
無憂微是一驚,“你怎把鳳吟琴帶出來了?”
龍曦辰依舊一笑,溫爾儒雅像個書生一般談笑,卻也不乏帝王的點點威嚴,“我撫琴,你且舞一回,便作一曲《長袖折腰舞》。”
“舞?”她的確專門學過長袖折腰舞,還曾鑽研過其中舞步,也算是精通了,只是許久不舞,諸多已然混忘,現下突然要她作舞,一時竟不知從何舞起。
見她一臉難堪的眼神,像是十分爲難的樣子,龍曦辰微笑地走向她,伸手於她袖上一扯,竟從中扯出兩條大紅水袖,與原本的袖口銜接,以兩圍絨毛隔斷,紅白相間,竟沒有一絲違和感。
這亦是嫁衣的獨特設計,爲的就是她的長袖折腰舞,這草原之上,也無處換衣,再者天氣還寒,換衣難免着了涼,所以索性便設計在嫁衣上,也算省了這稀罕的布料。
無憂又是一驚,先前只覺得這袖口頗重,本以爲是多棉的緣故,原來是藏了兩條水袖,“你這做法,好省布料!”
聽她這麼一說,龍曦辰便也順其而下,無辜一笑道,“唉,錢財一於黎明百姓生活,二受貪官污吏貪污,窮啊,只好省這布料了。”
聽出了他話中的戲謔之意,無憂也跟着一笑,“既知貪官污吏衆多,還不速速除去些,用他們血,更紅我這嫁衣。”
被她的話逗得一笑,“寶確爲正義人士也!!”說罷,再次伸手,取下她頭上沉重的鳳冠,親自爲她把頭髮梳起,以一支點翠鳳步搖固定。
這支點翠鳳步搖,亦是皇后的專屬,乃是龍曦辰高價聘請“天下第一匠”打造的,不僅做工精緻,其中的紅珠,更是泣血紅珠,乃是世上罕有的寶石,點翠之法更是巧奪天工、前所未有,正應了中宮的獨一無二與尊貴無比。
感覺到發間有步搖穿過,無憂下意識擡眸看他,這年餘來都不曾仔細看他的柔目,現下看來,還如以往一般似水,卻多了一分豪邁,也多了一分威嚴。
果然是當皇帝的人,眼神亦不似當初幼稚,更沒了童子時的懵懂,彷彿真的成熟了一般。
也不知美兮能不能認父,有如此挺拔俊朗、溫柔成熟的父親,她定是喜不自勝的吧?若是昔日她沒有離府,是否能平安產下美兮?
老天該是公平的,要美兮的生存,便要犧牲她的愛情。若當初留在府中,龍曦辰必然還會想盡辦法殺了美兮吧?畢竟要與他長相廝守,也要犧牲一些,比如美兮。
記得林太醫曾說過,美
兮乃是她最後一次孩子,若能平安產下便好,若是不能產下,那日後也不會再有身孕了。
不過這些都不絕對,玉玲瓏毒術了得、東方縈醫術高超,想必還是有辦法的吧!
他們已有了美兮一女,若再得一位兒子,那麼龍鳳也就齊全了,乃是兩全其美、雙喜之事!
現下是怎麼了?她又想要爲他生子了麼?
爲何?是他的癡情用心?是他的驚喜婚禮?是他對小動物的照拂和關心?還是......於她心中,便從沒忘記過他?
想至此處,忽而傳來一陣琴音,迅速盤旋在耳畔,如鶯兒歌聲一般悅耳,如清泉流水般清幽,如自然曲樂般美妙。
晃神間,才發現龍曦辰已回到了鳳吟琴前,緩慢而有律地彈着他新作的曲子,悠揚動聽,不經令人有翩翩起舞的心念,環顧一看,身旁的小動物竟都隨琴舞動起來了,似想爲無憂伴舞,又似被琴聲牽動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三兩音過去,無憂略是聽出了其中意味,心思着跟着他的旋律而舞。
長袖折腰舞,以突顯女子之柔美爲主要,其次便是窈窕與嬌媚。
只見無憂長袖曼舞,嬌軀隨之旋轉,驚起落於草上的花瓣,一經微風,便隨她的長裙舞動,沁人心脾的花香,伴着沐浴後更加清新的體香,襲入旁側鼻間,不覺令它們更沉醉了幾分,已分不清是琴聲更加悅耳,還是舞姿更加迷人了。
每一處定點,彷彿都是舞姿的昇華,一處更比一處優美,不禁令龍曦辰如癡如醉,一時竟忘了撥絃。
無憂卻是不停舞動,玉手揮舞間,長袖輕揚而出,又迅速收回長袖,慷慨揮揚而出,隨即輕功一起,身軀隨之一躍,留在長裙上的花瓣跟着旋轉而落,彷彿下了一場花瓣雨,唯美非常,不禁令動物們都停下了舞動,專心看她起舞,皆連眼睛亦是不眨,彷彿覺得錯過了一刻,便是錯過了一生......
若說龍曦辰琴聲優美,至多能令動物起舞,不比無憂曼舞輕盈,能令動物們止舞,皆聚精會神而觀之,躍躍欲舞卻又不忍錯過千金時刻。
旋轉而落地,無憂輕卷長袖,彷彿心中有樂一般,雙袖纏綿一起,隨即下腰一動,跟着雙袖而下,嫵媚向龍曦辰傾城一笑,仿若在問:我美麼?
龍曦辰這才恍然,看着無憂長袖一展,隨即旋轉更甚,慢慢跟着她的舞步,臨時作了一首新曲,以彈奏的方式,與無憂的曼妙舞姿相對,仿若瑤池仙境一般,奇美非常!
這新曲節奏頗快,像是一位急切的男子,全心想要得到心愛女子的回眸一笑;又像是婆娑舞動的女子,在向心愛的男子,表達自己的相思之情。
彩裙蕩春水、眉目送秋波,此時此刻,無憂的媚笑、莞笑、清笑......於龍曦辰而言,都視若瑰寶。
年餘來,他都在尋找她的影子,只要是與她有一點相像之處者,他皆是寵幸不衰,她們也都投其所好,本以爲已是爐火純青,現下與無憂一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一個乃是雲中仙,令人如癡如醉;其餘卻只是東施效顰,不禁令人恥笑。
經過一段揮袖長旋,無憂拂手止步,點立於草原,舉袖故意遮住她婉笑的嬌容,隨着尾音緩緩露出,呈現出她平生最美
的笑意而收尾,正應了那一句“猶抱琵琶半遮面”,真不愧是傾城美人,獨一無二!
舞罷,小傢伙們也未來得及從方纔的優美中走出,還入迷地跳着獨有自己風格的舞蹈,母者嬌然若羞澀姑娘,公者柔情若癡心男子,各有千秋。
龍曦辰卻似未晃神過來,莞笑凝神於她清麗柔然的眸子,四目相對之間,無數情意漸出。
像是出現了一把鑰匙,不知不覺間,竟找到了無憂的心門,也不知怎麼,悄悄地,便打開了心鎖,諸多心事噴涌而出,卻只化作出口一句,“茫茫,你可愛我?”
這一句伴着點點辛酸淚,伴着點點情意濃,像是詢問,又似在表達心內的相思。年餘來,她果然沒有忘記他!
龍曦辰莞笑之間,有諸多感動,起身快步向她而來,自她脖上的毛絨圍領間,取出一隻和田紅玉鐲,那鐲子藏得甚好,又有一線固定,所以不會掉落。加之毛絨的保護,因而無憂沒能感覺出來。
和田紅玉是一種極爲稀罕的宮廷寶玉,連宮中都極少有,民間更是從所未見。如此鐲子,其數不下萬金,比之前所有物件,都要珍貴萬倍。
無憂本不知其意,下意識想要閃躲,卻見他取出了和田紅玉鐲,心下一驚,這樣珍貴的玉鐲,她只在畫中見過,從不曾見過實物。本以爲畫中已是美妙,沒想到實物更加通透,簡直可以稱作寶物之寶了!
“你是我的寶,我自然愛你。”說着,柔然牽過她的手,將和田紅玉鐲,小心戴於她手腕,“美玉、美玉,便只有美人加之玉手,才能配之,果然是絕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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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手之際,冰涼潤滑之感襲來。
其實她並不愛玉,但這和田紅玉實在與其他玉石不同,就如方纔龍曦辰的琴聲,令人癡迷非常,即便從不愛琴之人,聽之也會有所感染。正如這和田紅玉,通透、均勻,就算是不喜玉者,也要爲之驚歎。
無憂似是滿意一笑,繼而俏皮地別過頭,“油嘴滑舌!”
龍曦辰跟着一笑,深情道,“這便是我欠你的信物,現下有了信物、辦了婚事,也算是圓滿夫妻了。”
早說要準備信物,無憂也不會空手在這了,正想着便有些急了,“我沒準備信物,要不回去補於你?”
龍曦辰卻是搖頭,繼而一笑,溫情而深情,“你方纔的一舞,於我而言,便是最好的信物,比任何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都要珍貴千萬倍!”
無憂卻是無奈,“可哪有人以一舞做爲信物的?畢竟是虛物......”
他卻是不以爲然,“只要你天天與我一舞,那便不是虛物了。無論如何,這便是你予我的信物了,記得要時常舞於我看。”
“那可不行,”無憂不依道,“天天一舞,豈不一下便厭倦了?即便是換着舞種,也總有厭倦的一天,哪裡可做信物呢?”
一旁龍貓道,“娘娘便別推辭了,皇上喜歡娘娘跳舞,我們亦是喜歡。若是皇上看厭了,娘娘大可來與我們同舞,從此不跳於皇上看,瞧瞧皇上是否還敢厭惡?”
貓頭鷹落於草原之上,咕咕叫了幾聲道,“龍貓說的是,娘娘隨時都可以來與我們共舞,我們自是不會厭倦的!”
無憂會心一笑,柔然應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