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臉上的篤定,江芊熠點頭,“那你倒說說理由。我就不信了,興侯如此優秀,且愛慕琳荌之久、關心之至,還不能感化她的鐵石心腸?”
“並不是琳荌鐵石心腸。”龍空名拉她到一旁的茶座坐下,不緊不慢道,“她懷美兮之時,我日日給她作畫,這你知道吧?”只見她點頭,還是一臉茫然,才繼續道,“從那七月餘、兩百多幅畫中,我可以看出她毫無變化。”
江芊熠更是糊塗,彆扭地挑眉,“不過畫作,自然是照漂亮了畫,你想讓她有什麼變化?眼歪了、還是鼻斜了?”
對於這種初嘗愛情的女孩,說這些她亦是不懂,龍空名乾脆直接上畫。這一趟來得急,他並沒有將兩百餘幅畫都帶來,只是帶來了第一幅畫、最後一幅畫和瓊花美人圖。
展開一看,江芊熠先是一驚,指着那瓊花美人圖道,“表兄,原來你畫了?!你早說呀,不然琳荌也不必爲此尋死覓活的,也不至於shi身於興侯了。”
當晚無憂咄咄逼人,他礙於她的幸福,怎麼能說出心聲?且她shi身於陶溫爾也是必然之事,愛情總是這樣,負了的,總要還回來!
特意帶了這三幅畫來,她還看不到重點,龍空名無奈,“我展開這三幅畫,是讓你看重要地方的,不是讓你論過去的。shi身也好、不shi身也罷,都過去了、計較也無用。”
嘟嘴應了一聲,江芊熠便仔細看那三幅圖,也不知是沒天分,還是龍空名之圖意境太高,她實在理解不了,只好呵呵一笑,“何處爲重要之處?”
更是無奈,龍空名遂指了指三幅圖中,無憂的雙眼,皆帶着標誌性的神色,“注意到了麼?她的眸色,從未改變。眸子是表達心意的重要之處,第一幅她確然沒有忘記三弟吧?最後一幅時,我們都已經她忘記了吧?既然有變化,爲何眸色一分未變?”
聽這分析更是糊塗,江芊熠算是個粗人,一般也不計較這細節的事,遂挑眉道,“表兄,你是不是作畫多了,心思便過於細膩了?這不過小小之處,有何可計較的?”
他卻是薄怒,不禁拍了幾下桌子,似是在強調什麼,“這怎麼能是小小之處?畫作講究意境,也講究一個主題、一箇中心。中心是什麼?便是這幅畫要傳達的感情,就如這眸色,就是一種主題、一種中心,一種易容不得的部位,你從她眸色中看到了什麼?”
這才細看她那三處眸色,確然都是相同,似是伴着點點恨意,似是伴着點點苦澀,卻好像要強撐心悅一般,透着點點勉強的笑意,僵硬而楚楚可憐。
就連那幅瓊花美人圖,亦是大同小異的眸色,多了一分感激之色,似是苦楚的爆發,似是下了什麼決心,卻也擺脫不得她心中的恨意和對龍曦辰掩藏的愛意。
這......不愧是大畫家的畫作,一向不在意小細節的江芊熠,竟也能看出如此之多的深意,如此具體。
又細細想了一番,江芊熠才發覺不對頭,忙又問道,“表兄,你這三幅圖,都是照實畫的?不參雜任何自身的感情和見解麼?你方纔說了什麼傳達感情,你畫這三幅畫時,心中定想着她忘不了京城那位,所以才畫出如此眸色吧?”
龍空名無奈,“確是有些自身情緒,和一點
錦上添花的修飾,可眸色不變是確然之事,你若不信,大可與琳荌現下神色一比。她或許會掩藏一些,可一旦她見到三弟,那種壓抑的愛意爆發時,你絕對能看出她的真愛與誰!”
似是聽明白了什麼,江芊熠又細細去看那三幅圖。
龍空名是畫畫能手,經他的手作出的畫,只有惟妙惟肖之說,眸色是否如此,自然也是大同小異的。
聽罷這番敘述,無憂臉上,並沒有江芊熠預料的驚色,反而十分淡然,像不是第一次聽說此事一般。
江芊熠不禁怪道,“表兄與你說起過此事?”卻見她搖頭,又問道,“那你怎麼一點也不驚奇呢?”
不得不讚龍空名的細膩,竟能早早看出她的變化,看來他的淺笑的外表下,真是藏着一個看破諸事的心。無憂隨即一笑,“因爲打從昨日的補償開始,我便意識到了我自己的心,原來我從不曾忘記他。”
聽得這個,江芊熠更是糊塗,“那你對錶兄、對興侯都是假意麼?”
她又是搖頭,細細說道,“起初我也不知,直到昨日的細思,我才發現端倪。對於表兄,或許是一種依賴。當時我受了創傷,若不是他,我或許會痛苦許久。許是我太急了,急着想要幸福,自以爲表兄能給我關懷,便向他伸出了求援之手。”
“至於溫爾兄,我雖答應了他,與他纏綿牀榻,卻是一句愛也沒有說過。並不是想不到,而是想到了竟說不出口。對錶兄之情,當時我還不敢否認。可對溫爾兄之情,許是那日的錯覺,得知他一直關心着母后時,竟就以爲自己愛他,便就同意了。”
“也許是已然交付身子的緣故,下意識便對他有了一種不同的情愫。那種情愫讓人生懼,亦容易讓人產生幻覺,可情愫歸情愫,我知道那終不是愛情。”
聽她說了這麼一大段,江芊熠不禁爲龍空名感到傷心,他好不容易後悔了,略略有了一些非分的想法,她竟在此時想通了?或許世上的情愛就是如此吧,緣分深淺,自有天論,輪不到他們自己做主。
江芊熠凝神,原本的一本正經,漸漸變得失落,“你既認清了,可還想做興侯妃麼?”
“自然。”無憂回答得毫不猶豫,“認清了自己的心,和我爲興侯妃並無衝突。我說過等到溫雲生產後離開,自是說話算數的。”
也算還有點良心,不過拆散這對有情人,江芊熠總覺得心內愧疚,便問道,“是爲了對興侯負責?”
無憂搖頭,“也不盡然。此事事關許多,我一時也說不清楚。大齊命脈、三足鼎立、殺母之仇,我以往將此事看得太簡單,現下複雜了,責任便更多了,不僅僅是對溫爾兄,還有對大齊、對父皇、對逝去的母后。母后定然不願大齊滅亡,我便要全力保之!”
聽她說得宏偉,江芊熠便有些惑然,“不就是個興侯妃麼?怎麼還關係到大齊的存亡了?”
這事還得多虧東方縈的開解,見她多加追問,無憂只好又細細告知,聽得她一驚又是一驚,“這東方掌櫃是什麼來頭?看這局勢,似乎比一些言官還要清楚!她是國家的掌櫃麼?”
早料到她會如此吃驚,無憂只無奈一笑,也不欲瞞她,“她既是酒樓的掌櫃,也是太乙山上的梅朝仙人。”
梅朝仙人?!江芊熠更是一驚,“太乙山的梅朝仙人有多少位?怎的與我娘師父的名號一模一樣?!”
無憂聽得無奈,“這東方掌櫃就是你孃的師父,太乙山上就一位梅朝仙人。”
聽罷更是難以置信,江芊熠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梅仙不過一個隱士高人,竟也懂得大齊的生死存亡之事?還分析得如此頭頭是道,像是身臨其境一般?!”
其實無憂也對此事甚是奇怪,因着如此,她也試圖查過梅仙的資料,想知曉她的歲數、出身何處,可惜連容貌都對外保密的梅仙,怎麼可能讓人知曉她的出處?
那次調查終是以失敗告終,可查不出並不代表不可疑。這梅仙神秘得,連對玉玲瓏都保密真實身份,又八面玲瓏,時而嬌羞、時而嫵媚、時而機智、時而能幹、時而媚惑、時而......看不透,更表示有隱情。
“說不定這東方掌櫃就是大齊人,不然她怎麼只對大齊之勢瞭如指掌?”這話是江芊熠說的,這倒是她第一次將話講到點上,與無憂想的一致。
無憂隨即一點頭,“此事還是先擱着,眼下先將溫雲的胎兒保住爲要緊,梅仙之事,待咱們回國再說吧。”
話剛罷,便聽江芊熠鄙夷道,“照你這情況,還回得了國麼?”
見她一臉戲謔的笑意,無憂責備地看了她一眼,隨即一笑,“自然回得去,我雖心境未變,可理智還是有的。他......還不適合我,我留下只會再次被傷害。”
她終是認識到了這一點,江芊熠跟着一笑,挽起她的手道,“那咱們便去儷懿宮吧,省得耽誤了你那好友的胎兒,你這老情人要問我的罪!”
都是大姑娘了,還免不了淘氣的樣子,無憂掩嘴一笑,拂開她的手,“在這宮裡,便要守這宮裡的規矩,咱們畢竟才初次見面,不能過於要好了,還是要保持一些距離。”說罷,瞧了瞧花叢外,才發現她們聊得太久,寧溫雲的隊伍都已經回去了,只無憂帶出的幾個宮人還候着。
遂帶着江芊熠出來,讓如絲回去備了馬車,迅速往儷懿宮而去。
剛到儷懿宮,便見林桓着急等在門口,見無憂來了,忙道,“貴妃娘娘,奴才可算是等到娘娘來了。”
無憂衝之淺淺一笑,“可是皇上有事情吩咐麼?”
林桓忙應聲,“皇上去了凰翊宮卻不見娘娘,正着急,便差奴才來儷懿宮找找。卉珍說您還沒到,奴才便就等在這了。”
如此,無憂便隨林桓回了西殿。
江芊熠本要替寧溫雲檢查身子,不料正逢她午睡、不能打擾。卉珍本給她安排了廂房休息,她卻是耐不住性子,閒來無事便在宮裡四處逛逛。
早聽說北宮的冷情和殘酷,一直想見識見識,如此正好得空,便就去北宮瞧一瞧吧!
一般來說,北宮是不允許不相干的人進的,更何況她還是外國來的,管事姑姑更是不會放她進去。
她亦是明白這個道理,便趁守衛不注意,直接輕功一躍,輕鬆進了北宮。
一進北宮便覺到一股異樣,許是醫者的習慣,一覺到病人的氣息,便下意識尋去,只尋到高牆附近的一所房間,不大不小,寬敞卻不明亮,正是林瑛嵐的住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