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的陽光總是最烈的,西殿的寢殿卻沒有絲毫溫暖,倒沒有身處冰窖那麼誇張,只是陰冷得很。
無憂感到一絲寒意,只覺全身的汗毛都跟着立了起來,不禁哆嗦了幾下。每每有這種感覺,總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想想今日有什麼變化,大概就是龍渝淳進京吧!想起自己與這些個皇子的糾紛,便暗暗擔憂,這不安的感覺,不會來自龍渝淳吧?
她與龍渝淳只有一面之緣,便是賞菊之日,她還爲琳荌時。那時,她與龍空名住在越侯府上,他聽說了她,便特地上門來尋......
正想着,只聽得江芊熠悶哼了一聲,一下從牀上坐起,像是驚醒一般,卻還滿是睡衣的樣子,無憂無奈一笑,隨即將一早準備好的牛奶遞給她。
她說她不喜歡初醒時,口中的味道,只有牛奶才能緩解,因而無憂備下了牛奶。她這症狀,許是腸胃不好的緣故,她已經習慣,便也沒想着治好。
她喝的牛奶並不加糖,只有喝到喉嚨口,才能感覺到一點點甜意,不過片刻就消了。無憂卻是喝不慣的,問她爲何喜歡,她的回答倒是精闢,“總是那樣濃濃的甜意有什麼意思?不過一口就膩了。只有一瞬的甜意,才更讓人沉醉。”
這就像是愛情,有時候遠了,反正更愛了......
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整杯牛奶,差點喝嗆着,無憂忙去拍打她的背,“你當這是酒麼?消愁也不能這麼個法兒!”
江芊熠暢然一抹嘴,下牀道,“那你陪我去喝酒吧!”
她還真想着喝酒......無憂無奈一笑,“厲侯不是不准你喝麼?”見她不說話了,便轉言道,“對了,今日景侯入京......”
“哦!”她只是無謂地應了一聲,畢竟與龍渝淳不熟,但看無憂一臉不安的神色,才問道,“你怕他?”
怕?她的神色很慌張嗎?許是方纔那一抹冷意吧!無憂無奈,“倒不是怕,只是......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見她如此擔憂,江芊熠下意識想到龍千墨的事,便誠然道,“他若是敢欺負你,我便打死他!管他能不能做皇帝,做了我也敢弒君!”
看來又恢復了那個有勇無謀的莽夫柔菡,無憂會心一笑,“有你在,我便不怕了。不過咱們還是得避諱着他。”
江芊熠點頭,“他剛入京,應該去拜見沐春宮、暖宣宮和帝青宮,咱們該是見不着的。”
無憂卻是不贊同,“他的生母是賢太后,且行事一向自由,就如龍黎軒般不受拘束,哪兒都是隨出隨進的,保不住他會來後宮瞧瞧。”
見她還是一副擔憂的樣子,江芊熠便是一笑,像是鼓勁般,拍拍她的肩膀,“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咱們且去御花園逛逛吧!睡了一覺總想活動活動。”
剛下牀便想起睡前的事,這才問道,“對了,那位還在西殿麼?我的燕窩還沒做呢!去逛御花園的時候,咱們順道去看看盈妃,她要下藥、那位還不一定敢吃。那位對我的戒心小,由我行動最爲妥當。”
還想着燕窩的事呢,還以爲她早忘了!無憂輕鬆一笑,“此事還是算了,日後有機會再對付林瑛嵐吧!”
她好不容易想對付了,她倒說不用對付
了?江芊熠隨即否決,“那可不行,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管是善報還是惡報,我都要還給她,叫她知道騙我的下場!再者,你不幫薇儷夫人清除障礙了?不怕她日後受難了?”
這話說得滿是醋味,聽着卻沒有一點不舒服之處,無憂掩嘴一笑,“你的嘴越發厲害了,都學會反咬我一口。我是不想讓你再接觸那位了,連皇上都招架不住她,何況是你。”
居然把她和負心人相提並論!江芊熠立即撇開他道,“那是他沒有抵抗力,看到美人兒就沒了理智,我跟他截然不同!你且看着吧!看我如何教訓她!”
睡了一覺還是那麼衝動,不過這也算是她性格的一部分,無憂忙又拉住她,“對了,你還沒說那藥有什麼作用呢,我一直好奇着。”
說起這藥效,江芊熠就是一天也說不完,只將書本上的知識簡潔了一番,略略道,“多食成癮。”
果真是毒物!無憂一驚,“既是毒物,怎麼銀針驗不出來呢?”
話剛問完,她便明白了。她差點忘了司馬芊茉精通醫術,燕窩十分特別,懂醫的人基本都知道,要檢查燕窩中的毒藥,不能光靠銀針,因爲經過一些調製,再加上燕窩本身的特性,銀針是試不出其中毒素的。
所以司馬芊茉選擇了燕窩,做爲殺人工具。既不讓林瑛嵐生疑,也可以肆無忌憚地用毒。
見她一臉明色,江芊熠便也知曉不用解釋,憑着她的造詣,定是懂的,遂道,“我先去吩咐小廚房,讓她們先熬着,咱們再出去逛逛。”
江芊熠所制燕窩,亦是與其他人不同。燕窩是補身子的常見藥,但要加上幾味藥物,便可達到安神安胎之效,對於林瑛嵐的體質,絕對不會產生什麼不適之感。
吩咐好了廚娘們,兩人便同行出了西殿,後頭跟着的人並不多,只是幾個貼身的宮婢,跟着方便伺候就行,不必太大的排場,反惹人注意。
因着要去愨馥宮,以免惹林瑛嵐等人的注意,無憂特地換了一身較素的衣裳,江芊熠就更別說了,自進了陶家,便不愛張揚了。
御花園清香怡人,湖中更是生了最早的一朵蓮花,含苞待放的樣子十分素美,正如現下的無憂,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一路都在想那毒物的事,無憂幽然出口,“既是毒物,必然會傷及胎兒吧?你要想什麼辦法保之?”
她狠心了,便輪到她善心大發,這是故意跟她唱反調麼?江芊熠無奈,“我還保之?我不馬上將之打落,已然是大發慈悲了!那毒物無形無感,不會讓她有絲毫的痛苦,只是癮上後......我不敢說胎兒會因此沒了,不過生出畸形孩兒是必然了。”
現在這副無謂的樣子,纔是真正的她,雖然有點邪惡,無憂卻還是一笑,“看你說得輕巧,不覺得可惜麼?細心保住的胎兒。”
說到這,心還是有猛地一痛,卻很快恢復了。江芊熠淡然一笑,眼中的複雜之色,比先前更穩了幾分,不再遊離不定,“確然可惜,但也可恨。怪只怪她母親戲耍於我,這是罪有應得!”
她先前還想着,不殃及孩兒,現下竟有了如此狠心。無憂不禁刮目相看,只是不知這狠心是好是壞,只無奈道,“也不知回去,該如何向師父和厲侯交代了,我把你坑害成這樣,
他們定然氣惱吧!”
心下知曉她所指之事,江芊熠又是一笑,眼中多了一抹豁然,“叫我明白這世道的冷暖也好,不然等被算計得遍體鱗傷,才意識到此,纔是真正的坑害!”
其實無憂挺羨慕她童時的幸福,那纔是真正的無憂。如此純真之人,她本不想讓她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當初要她進宮,一是爲了溫雲的胎兒,二是許久不見她了,便甚是想她。
只是沒想到,事態發展得連無憂也意想不到,不知不覺間,江芊熠的目光越來越複雜,現下竟還狠心了幾分,知道什麼叫做“回報”了。
說到底心裡還是愧疚於她,若不是她出餿主意讓她進宮,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
見她一臉愧疚之色,江芊熠挑眉一笑,“幹嘛?你這是要贖罪麼?放心吧,我沒事。現下身處深宮,我也只是自保尊嚴罷了。等回了大齊,少了這些爭鬥,我也就忘了。”
這話說得也在理,無憂遂就放心。
至愨馥宮。
像是知曉她們會來一般,司馬芊茉早早備下了大齊的點心,供無憂食用,還打聽了江芊熠的口味,依着她也做了幾碟小菜。
互相行過禮後,司馬芊茉便是豁達一笑,“現下正是午膳時,嬪妾特意準備了小菜,不知合不合二位的胃口,若有不妥,還請二人指出。”
看着桌上精緻的小菜,無憂果然有了食慾,素聞愨馥宮的廚娘厲害,乃是從府上帶來的,現下終是有幸品嚐一番了。
無憂欣悅一笑,“盈妃如此客氣,我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這菜看着精緻,聞着便覺十分合胃口呢!”
一聽她如此說,司馬芊茉也跟着得意一笑,但也保持着一分恭然,“貴妃娘娘過譽了。不如咱們一邊用膳一邊談事?”
還未回答她的話,一旁的江芊熠就先一步發言,語氣微微透着冷意,“用膳時,本宮不習慣言語,還是用膳前說完吧!”
司馬芊茉自然明白她們的來意,遂將一張藥方遞給江芊熠,便是那毒物的配藥方法。
那毒物江芊熠接觸不多,唯一一次接觸,便是替一位病患戒除。記得那是她用時最長的治療,整整花了半年,才徹底根除那人的癮毒,正是這種毒藥。
這是一種很難戒除的藥,它的配方更是稀罕,明明是毒物,卻沒有一味藥是毒,都是平常常見的藥物,只一兩味不常見,即便向太醫院討要這些藥,只要把討藥的時間錯開,並不會引起懷疑。
江芊熠接了藥方,細看了看便記住了配藥,便交還給司馬芊茉。
這配藥她以前接觸過,只是時隔太久忘了,所以記憶也怪。
怪不得初嘗那藥時,只覺得熟悉得很,原來就是癮毒。林瑛嵐一旦上癮,怕是下半生都離不開這毒物了。她研究了一個辦法戒除,至多一月便可成效,只是林瑛嵐無緣享用了。對於這種裝作可憐、博取同情的人,她最是瞧不起!
越是想着,便越是無心用午膳。即便都是自己喜愛的菜色,也提不起興趣,只向無憂道,“我先回宮了,兩位娘娘慢用吧!”說罷,便離開了飯桌......
剛出了愨馥宮不遠,便聽見一羣宮婢的驚吼,還以爲出了什麼事,便湊過去看看,竟是一位男子在練暗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