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屹感覺自己就像慢慢靠近風暴核心卻形單影隻的鵝毛,但他依然淺笑着問道:“先生是想拿久某小試牛刀嗎?”
就見孟公欲擒故縱的垂眼道:“若久公子不想知道這些,也,無所謂。”
鑼已開,腔已定,劍已拔,弩已張,久屹豈有退堂之理。就算久屹躲,最多也是躲過了初一,死在了十五。
要賭,就賭到底!
久屹低頭笑了起來,彎起的眼尾好看的讓人看不透他的心:“先生做法可需要準備什麼?”
孟公也笑了,讓久屹坐端,對着久屹擡手凝神。
良久,孟公身上亮起了淺淡的金光。一種無形的壓迫和氣勢雄渾壯闊的穿胸而過,氣若長虹撞的人心緒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這一刻,久屹確定面前的這位孟公,不,是孟婆,確是從上古款款而來的冥府大神!
乜寒涯有生以來,只見識過一個人有如此大的能量,就是,炆爞。
金光一圈圈盪開,在撞在久屹身上的那一刻,激起了灰白的光。
久屹低頭看着自己身上的光,忽然發現灰白色的光中隱隱的浮現着淡淡的暗紋。
這應該就是孟公口中所謂的魂獸。久屹細細的往自己身上低頭看了看,這複雜的暗紋確是只有半個。
而且很淺,完全認不出是什麼獸紋。
可惜了一場好戲,能讓久屹套出來的東西實在有限。
久屹也未見識過真正的魂魄標記,此時還不能判斷這位孟公是不是故弄玄虛搞出來的花樣糊弄自己。
但倘若是真的,那牽扯確實複雜,絕不是久屹一時半刻能夠弄清楚的。
現下,就看他們想讓久屹怎麼配合他們了。
“這……是什麼獸紋?先生可見過?”久屹擡眼看着面前的孟公,試探的問道。
孟公收了法術,搖頭道:“那個時候,仙道崇尚古神獸紋崇拜,一時間創立的獸紋層出不窮千姿百態。
可以說能夠做到一人一式不會重複也不爲過。
更何況,你這裡只有半個,模糊不清。
而即便這圖騰完整,我才疏學淺,又哪裡能知曉是哪位先人的魂獸。”
久屹聞言不由得無奈的笑了笑,這就相當於你走在長街上,路邊的一位野郎中忽然拉着你說:“公子,我見你印堂發黑,眼下烏青,定是有大病在身啊。”
然而當你細問自己身染何疾時,郎中卻搖頭道:“老夫才疏學淺,識不得這是啥病,你自己看着辦吧。”
所以,這老郎中的目的是什麼呢?
哦,讓你知道,你有病,還病得不輕。也沒法治,自己準備後事去吧。
孟公見久屹低頭不作聲,便道:“在人間,缺魂少魄的事情並不常見,因而這‘成屍成癡’說法也未傳開。
公子的魂魄定是在受到重創之時被人保了一下,纔不至被打散。僅餘這三魂在身。
若不是公子身上的神器,此時定然是一身屍氣的。”
久屹聞言看了看孟公,想到初見鐘樓主時,她也認得這梵文錦。不由得想說:看來這同冥府有些關聯的人都頗有眼力啊。
“照先生這樣講,這世上豈不是還有個癡傻的‘久屹’存在嘍?”久屹忽然這樣說。
孟公聞言笑道:“或許吧。若是那飛走的七魄轉了生,投了胎,亦或是……找了個屍體,附了身。
那便都是個癡傻的存在了。”
久屹聽着孟公意味不明的言語,擡眼對上了他的眸子,心中忽然多出了幾分無名的煩悶感。
“附身?半個魂魄也能附身?”
孟公對久屹的問話輕笑了起來:“當然,既能投生,爲何不能附身。
對於陽氣旺盛的人自是無從下手,但若是具新屍……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知爲何,久屹對他的話感到極爲不適。但還是淺笑道:“先生之意,是我久某也未嘗不可能是別處飄來的一縷殘魂附在了這具身體裡嘍?”
“有何不可呢?”孟公看着眼前瞧不出什麼波動的人,繼續着自己的試探:“公子是附身而來的殘魂,還是這身體中的原魂被打散,自己真的辨別不出嗎。”
說罷頓了頓又轉開話題道:“至於那飛出去的七魄嘛,或許轉生了,或許受創時便被打散了,或許還在某處飄散着,亦或許……
被什麼法修收走了,鎮壓了,等等等等,皆有可能啊。”
孟公話越說越慢,意味深長的味道表現的越來越明顯,尤其最後‘鎮壓了’幾個字的語調尤爲不同。
久屹忽然又感到頭痛,比方纔聽到‘上古’一詞時還要痛,痛的他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原是來誅心的。”久屹擡眼盯着孟公輕輕的道。
孟公聞言猛地擡眼盯着久屹,就見久屹盯着他淡淡的道:“不過,你們不知有些水是攪不動的嗎?
就算攪動了,結局也不會變,反倒濺了自己一身溼。”
未等孟公反應過來,久屹面上瞬間變了回來,眯着眼尾淺笑了起來,回身看了看花海盡頭的匆匆找來的兩個人影:“真準時,接我的人到了。”
那聲音像還在閒聊,沒什麼波瀾。
久屹說着,起身要走。想了想又向孟公施禮道:“還是有勞孟婆大人解惑,在下告辭。”
就在轉身離開的瞬間,久屹頓了頓,回身笑着道:“不過……依久某愚見,大人御下不妨再嚴些。這逢人便遞孟婆湯的毛病着實壞了大人的風評。”
說罷轉身朝來人方向走去。
來的兩人不是別人,正是湛暝和淳于景蘭。
淳于姑娘站在了外圍,湛暝早已幾步走進了花海。
可惜了遍地豔紅的花,沒能爲湛暝蒼白的面龐染上一絲血色。
他看起來有些不安,眉頭緊緊的皺着。目光掃過久屹後立刻盯着仍然盤坐在黃泉渡口邊的白衣孟公。
那眼神中明顯帶着許多的敵意,良久纔將目光收回到已經走近了的久屹身上。
“你們怎麼找到這來的?”久屹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看見兩人來,面上還帶了幾分驚喜。
湛暝就這樣定定的看着他。
若是想確認久屹可有損傷,應該早就明確了。
果然,湛暝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以往的‘可有損傷’,而是:“你怎麼來到這的?”
久屹沒有回答他,只是表現的有些茫然的回看過去。
就見湛暝被久屹看的目光一閃,忙定神解釋道:“我那邊的事忙完提早兩日趕回來的。到了坊中便聽小擒說你已失蹤三日了。
後來我在案閣門口看見了你留下的標記,便同淳于打開案閣尋到了這來。”
久屹聞言神色如常的低眉淺笑道:“原來如此。我到這裡來,是因爲夜間看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閃進了案閣。
跟進來到這裡便不見了蹤影。於是我來這裡問一問那江邊漁者可有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