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目光順着位次落在了幾人的臉上。但想想,連他這同姓的親兄長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這幾人她也自是認不得的了。
蔣灼忙擡掌介紹道:“這位,林訣,林大叔。旁邊,湛暝。後面的是久屹。”
蔣姑娘目光掃過,最後落在了坐在最外側的久屹臉上。
久屹終於不帶着帷帽了,膚色又白,一張俊秀的臉漏出來倒顯得格外惹眼。
蔣灼見妹子盯着久屹不言語,忙道:“這不,重陽節了嘛,爲兄也是惦記,想抽些空閒來探望探望你。
正巧幾個共事的兄弟要來全州辦事,所以,所以一同隨行而來……”
幾人本就是託蔣灼的關係進來渾水摸魚的,個個的不好張口幫蔣灼說話,只得任他一個人‘信口雌黃’。
但蔣姑娘一聽他的話便來氣,連看漂亮公子的心情都沒了,橫眼掃了過去冷聲打斷道:“蔣公子怕不是記性不大好,重陽佳節早已過去七日有餘,何來團聚之說。”
她本還想道:你來本姑娘都不想待見,居然還厚着臉皮把共事的陌生人帶進來借宿,當我們竹軒是無須使錢的客店不成?
但看了看垂眸跟着吃癟的久屹,還是將太難聽的話嚥了回去。
蔣灼似乎意識到自己借了人家的光,瞟了一眼久屹沒說什麼。轉眼對妹子道:“是是是,是晚了些,這是爲兄的不是。
但這也是實在抽不出空暇,你也知道,這現下世道不太平,各處法修都世家宗族都忙的不可開交。
爲兄這也是盡力了……”
“你算哪門子的法修世家?”
蔣姑娘聽着他不走心的藉口便開始沒耐性,一時間都忘記估計旁邊幾位客人的面子,張口便質問。
她知道蔣灼是通冥坊的,雖然通冥坊在江湖上略有名氣,但也只是有名氣無威望而已,確實談不上是大世家、宗族。
大部分沒打過交道的江湖人對其都知之甚少。
就像個家喻戶曉的過了氣的老式招牌菜,提起來都說聽過,但味道其貌不揚,因此會去酒樓裡畫銀子吃的人寥寥無幾。
蔣灼被妹子懟的一愣,心裡其實有些不耐煩,他不喜歡和人計較這些有的沒的。若是旁的人,他定然冷笑一聲沒有再談的必要了。
但眼下自己有求於人,一隊人都眼巴巴的等着呢。更何況他自己也是理虧,就是妹妹跟在他身後數落他一輩子,他也得受着。
如此想來,蔣灼便只是低頭笑笑,沒有作答。
蔣姑娘向來是嘴上不饒人的主,但想想自己剛剛的話,旁的三人聽了想來也不舒服,便不再計較這些了。沒好氣的問道:“說吧,來此到底作甚?”
蔣灼聞言立刻拿出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嘴硬道:“當然是來探望我的妹妹呀。”
說着給林訣使了個眼色,兩人拿出了見面禮,以表示自己純粹串門子的決心和多有叨擾的歉意。
林訣,怎麼說也有五十多了,拿着登門的拜禮走上前來站在這蔣姑娘跟前,歲數對比,都夠得上長輩了,蔣姑娘也不好意思端着,便命親信收了禮。
“既然如此,來者是客,我們林青宗也沒有苛待賓客之禮。來人,安排客房。”
聽蔣姑娘如此說,幾人不由得鬆了口氣,剛要欠身起來,就聽蔣姑娘又道:“竹軒雖然規矩不多,但卻並非可以隨意的地方。
還望各位不要隨意走動,也免得許多唐突。
稍晚之時,在下將於二堂設宴,屆時自有僕從相邀。”
幾人聞言頓時心虛的相互看了看。
他們可不是真的來串門的,晚上還有行動的。
當然,他們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在林青宗的地盤上東查西探,只能低調行事。
但未免被他人懷疑,他們也只能裝的越自然越好,蔣灼只得滿口敷衍的迴應。
蔣姑娘瞥了一眼蔣灼,擺明了告訴他自己這客氣話不是說給他聽的。
蔣灼也只好自討沒趣的撇撇嘴。衆人施禮,隨僕從往客房而去。
僕從帶着四人進了後院的一間帶有小堂的合室,裡面正有四間臥房。又陸續送了些茶飲、被褥等備品,方齊齊退下。
不得不說,安排的還算周全。
安頓後四人坐在小堂中靠着隱几對坐無言。
其實遭了一頓搶白多少有幾分尷尬,但他們蔣家兄妹的事情,外人也不好插嘴多言。
靜了半晌,蔣灼還是先開口道:“晚宴速戰速決,結束後,我們便動身前往後山。”
情緒看上去似乎並未受太多影響。
“我記得,竹軒入夜會有巡夜的弟子,每刻鐘一趟。”
聽久屹如此說,林訣立刻問道:“久公子來過竹軒?”
久屹勾了勾嘴角笑道:“算是吧。我記得,他們後山是禁地,向來是不許進入的。”
林訣點頭道:“沒錯,自初建竹軒那幾年始,後山便被林青宗列爲禁地。凡有弟子涉足,即刻逐出林青宗。
所以,我們此次行動定要萬分謹慎,除了避免被巡夜的弟子撞見外,更要保證日出之前從後山回來。
否則一旦被人發現我們涉足後山,麻煩可就大了。”
蔣灼也冷哼一聲道:“可不,到時我可就不是挨頓罵這麼簡單了。”
這時一旁喝茶的湛暝忽然道:“晚宴你要去嗎?”
蔣灼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問的一頭霧水,擡頭才發現,他正在問久屹。
蔣灼立刻拍大腿道:“哦對,你還是不要去的好,上次你偷着和老鍾他們去開小竈就橫着回來的,差點沒把小高嚇死。”
久屹側頭看了看空茶杯端了許久的湛暝,又瞧了瞧對面滿肚子壞水的蔣灼,一時猜不出兩人一唱一和的,到底是怕他再昏死過去,還是看見了蔣姑娘瞧他的目光有意讓他迴避。
雖說久屹確實該回避一下,但忍不住逗逗他們,便低頭轉着手中的茶杯道:“拒絕人家姑娘的盛情邀約,總該有個合適的理由吧。”
蔣灼摸了摸下巴,手指對着久屹一點:“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雖然林訣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但基本的常識使他不禁發出了質疑:“雖說京城和浮綸峰分屬兩個州城,但說白了也就是從城南跨到城北的距離,水土不服?這個理由恐怕有些牽強吧。”
蔣灼聞言尷尬的眨了眨眼,看向了湛暝。
湛暝擡眼看了看久屹,言簡意賅道:“不想去。”
對面的蔣灼被他嗆個半死,林訣也扶額直道:“好理由……”
久屹被逗的笑了起來,瑩亮亮的眼眸眯成了好看的弧線。
隨即點頭道:“就如此講吧。”
蔣灼看了忍不住搖頭咧嘴,故作嫌棄的看着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