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小檎還不能完全聽懂久屹的話,但他感覺得到久屹的鞭策,認認真真地點頭道:“我會努力的。”
久屹淺淡地笑了笑,拍了拍小檎的頭。即便此時他心中尚有疑慮,但並不想向一個孩子盤根究底。所以只是點到即止。
小檎見久屹有了笑容,總算鬆了口氣,看着久屹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久哥你不生氣了吧?”
久屹看了看小檎勾了勾嘴角道:“我無甚可氣,該生氣的是你姐姐。
若是她知道你爲了去津州,不吃不喝,偷偷躲在車中座塌內整整一日,定然會讓你見識到什麼是真正的生氣。”
小檎見久屹看起來確是未動怒,膽子又開始大了起來,大眼睛盯着湛暝架在火上烤的臘肉胡扯道:“嗨,久哥你別提了,那座塌打的好生小氣,我蜷在裡面動也不敢動。
好在外面有幾條小縫隙,不然可真要憋壞人了。”
久屹聞言笑到:“平日叫你扎馬步倒不見你有這樣的定力,今日竟縮在那樣小的空間裡躲了一日。
也罷,全當將以往偷的懶彌補一二罷。”
“一二?”小檎一聽便誇張的叫了起來,盯着火上的臘肉又故作慍怒地道:“豈止一二啊久哥,我屁股和這半邊腿到現在還是麻的。
尤其是進了山林,停車前顛的那幾下,腦殼裡面豆花都碎了。”
高鴻昇聞言似是腦補到了畫面,在一旁嗆笑出了聲,忙捂着嘴假裝在咳嗽。
小檎見狀面上掛不住,又挺了挺腰桿故作硬氣地道:“不、不過就算這樣我也忍着沒做聲,定力強的很哩。”
“後來呢?”久屹勾着嘴角明知故問道。
小檎也知道這硬撐的場面挺不住,乾脆倒打一耙道:“後來……
後來要不是湛暝哥哥烤的肉太香了,我的肚子也不會叫,肚子不叫你們也不會發現我,不發現我……”
“不發現你怎樣?難不成你還要在裡面躲上三天三夜?”久屹盯着小檎故作沒好氣地問道。
見眼前這毛頭小子噘着嘴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又接着道:“你姐姐若是發現你不見了,說不準會沿途快馬加鞭的趕來,到時你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從先前鐘樓主對此事的表現來看,這樣的情況是絕對有可能的,屆時對峙的場面會何等疾風暴雨,可想而知。
不想小檎聞言壞笑了起來,邊道:“嘿嘿嘿,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我有辦法確保她一時半刻還不能發現我已經離家出走啦。
最快起碼也要明天才會穿幫,到時候她再追趕已經來不及啦。”
小檎說着不自主的囂張起來,連帶着動作都搖頭晃腦的,顯得相當得意。
只見久屹木着臉盯着小檎清了清嗓子,小檎立刻乖乖坐直閉了嘴。
久屹無奈的搖了搖頭,自顧自的嘀咕道:“蔣灼平日裡都教你些什麼……”好的不學,囂張勁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後面的話久屹沒再說,因爲在目前這樣焦灼的境況下,提起蔣灼氣氛便會變得非常凝滯。
小檎聞言看了看久屹,低下了頭,說不上慚愧還是難受,總之百感交集。
這時兩串考好的臘肉和軟饃遞到了小檎的面前,香氣撲面而來了,小檎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謝謝湛暝哥哥。”小檎見了好吃的,立時將先前埋怨湛暝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手上利落的接過湛暝遞來的吃食,臉上樂開了花。
該審訊的也審訊完了,餓也餓了一天,饞也饞了好一會,罰也算是罰了,最後還是要讓吃飯的。
高宏昇看着眼前的這兩個大人,活似一對無常鬼,一個唱紅臉,好一頓說教;一個唱白臉,負責最後給個甜棗,配合的簡直天衣無縫。不禁低頭慶幸犯錯的不是自己。
久屹看着湛暝遞過去的吃食,忽然想起湛暝下車後的情形。
當時車架在路上經過了幾次劇烈的顛簸,湛暝便將車停了下來。緊接着開始燃起篝火,泰然自若的烤起了肉。
而那時久屹才聽見車中小檎肚子咕咕叫的聲音,顯然那時湛暝似是已經知曉車後廂體中有人。
如此看來這一系列悠然自得的烤肉行爲相當刻意,多半是在引誘小檎自主地露出破綻。
湛暝如果早知道小檎在車上不會讓他一路跟到現在,定然是進山時的幾個顛簸讓他聽到了什麼破綻。卻沒有立時道破,而是默不作聲的引蛇出洞。
說起聽聲,聽屍語定然是無人能及久屹,不過若是其他聲響,自然還是輕功內力強的人更加在行。
久屹看了看毫不知情的小檎正大快朵頤,不禁搖頭想道:“壞人不可怕,正經人壞起來纔可怕。”
幾人簡單結束了晚膳,待馬匹狀態有所恢復,立刻整裝出發,連夜趕起路來。
夜降了下來,林子裡很快寒的令人脊背發涼。冷風瑟瑟中,只有偶爾幾聲鴞鳴在林中竄動。此時車架的行進聲顯得格外突兀。
湛暝和小檎已經在車中歇下。小檎在座塌中躲了一日,緊繃的心神總算鬆懈了,大抵是累得不輕,此時已經墜入夢鄉。
見湛暝也靠在了一旁閉上了眼睛,高宏昇輕手輕腳地從車中鑽了出來,坐在了正在駕車的久屹旁邊打了個冷顫。
“這一路檎小公子定然是累壞了,已經睡沉了。”
久屹聞言笑了笑,拉着繮繩道:“來時一路上都未聽見什麼動靜,想他定然是屏息靜氣,儘量減緩氣息,小心翼翼的躲了一路。”
“不過,我們這趕着去救人,帶着小公子,恐怕……”高宏昇皺眉看着久屹道。
顯然之前大家都聚在一起,他未好意思說出口。現下就他二人,正是時候商討一番。
“自是不可能帶他進異界的。”久屹看着面前疾馳的馬,定定地道:“他跟到這已經足夠了。
待到了津州的通冥坊,便將他安置在那邊等我們回來。”
高宏昇聞言點了點頭道:“也好。安全起見,這樣更妥當。”又看了看久屹的手叮囑道:“公子,繮繩這裡可以再緊一些。”
久屹學東西不慢,本身乜寒涯也是駕過車的,高宏昇跟着指導了一個時辰,便慢慢發掘久屹基本已經掌握到了要領。
乾坐着也是困,久屹在高宏昇打了第二個哈欠後便讓他回車架中歇息去了。
雖說都言長夜寂寂,但久屹從未覺得人間的夜有何漫長,斗轉星移間能夠感觸到時光的飛梭。
哪怕是蒼穹下幾無動化的薄雲,也比玉棺中死水沉寂般無休止的黑暗要來得有生氣些,更何況久屹還忙着看地圖駕車。
越到山林深處,坑窪越發的多起來。雖然久屹儘量繞開不平的地方,但一路上依然顛的不輕。加之他們行進的不慢,車架吱吱呀呀的像要散了架。
就這樣,久屹還是聽見了後面高宏昇睡熟的鼾聲,與車架聲此起彼伏,交相輝映,兩相呼應的那叫一個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