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姓丁的扔來一個麻袋,示意打開看看。
裡面會是什麼?刑具棍棒還是蛇蟲鼠蟻?待打開麻袋,裡面竟是一個大活人,是玉階!
“小姐,真的是你!自你失蹤,侯府盛傳你已被處死,但奴婢不願相信,回到千紅樓打探消息。幾日前,這些人拿着你的畫像來打聽,奴婢覺得他們一定知道你的下落,遂向他們詢問,誰知被他們打暈,押到這兒來!”
他們將玉階綁來,不過是爲了牽制我,有玉階在,我不會輕舉妄動!他們更可以利用玉階的安危,挾制我聽命,爲了對付我,一羣男兒竟使出渾身解數!
天將微暗,我與玉階瞅準時機,抹上泥巴開始咆哮,“好癢啊!救命啊!”
衆人前來一瞧,我們已生出紅疹,口吐白沫,癲狂抽搐,四肢痙攣,如同狂犬病發作之狀。
路漫漫其修遠兮,若不及早扮成染病假象,不出幽州,即淪爲營妓!
“晦氣!”衆兵撂下一句話,各自散去,我心中暗笑,不要命的就來吧!
出了幽州,景緻愈發荒涼榛莽,雖是秋季,然風沙之大,氣溫之寒,猶似嚴冬。
我們帶着枷鎖,與發配充軍的罪囚同行,一邊要長途跋涉,一邊又要遭受毒打,姓丁的稍有不悅,即拿一干罪囚撒氣,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此時,一句話晃悠悠飄入心扉——平生抱負現沙場,畢生摯愛於大漠。袁大師這支卦,初聽荒誕無比,然細究下來,竟是天機!
秉獻,竟非最終歸宿,於他,只剩祝福,別無其他。
那年那時,翩翩君子一樣的他出現在眼簾,猶如天兵天將,將我解救。後來才知,解救自己的,不該是外人,而是自己。自己懦弱恇怯,無人替你堅強。
一路餐風飲露,幕天席地,時近深秋,萬木搖落,暮色來臨,冰冷的寒風直入椎骨,跋涉了近千里,階終於發起高燒,我將唯一一件外衣脫下披在她身,卻如滄海一粟,無濟於事。
夜愈黑,石泉輕聲說:“柳姑娘,這是風寒藥,你快給玉階服下吧!”
“多謝!”我接過藥碗,正要喂藥,黑暗中驀得跳出一個人影,大喝道:“亂臣賊子!暗通罪囚,該當何罪?”
是丁濤!他不知何時醒來,衝上來一腳踢飛我手中的藥碗,可憐玉階還未來得及喝上一口藥,就被潑在地上,一滴未剩。
這一路,他以折磨我們取樂,若非身染“惡疾”,我們早已跟那些充軍的女子一樣,屢遭蹂躪!
“管你是誰,只要掉到我手裡,我就是王法!想從我手裡逃出命去,不給個十萬八萬單黃金免談,虧你還是霍氏義女,連點油水都刮不着,留你在世有何用?不如早死早投胎!”
你終於說實話了!一路上你百般刁難,只爲博取賄賂!既信了卦文,鐵心趕赴大漠,必先除掉你!否則,翻山越嶺不辭辛苦,只爲送命?
夜幕下,玉階的身體越來越燙,我抱住她,好怕她離開。
自十五歲那年與之相識,至今已過七個年頭,七年來,她丹成相許,一心一意,如良師益友,伴我度過最青澀的水木年華。
她若繼續留在淑媛夫人身邊,盡心侍奉,必能安享餘生,卻依然出來尋我,爲我擔驚受怕!如此手足,此生可遇不可求,我卻被芙蓉那蹄子的花言巧語誆騙,只收芙蓉爲義妹!今日她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永遠不會釋懷!
禍不單行,行至呼倫貝爾大草原,大批馬賊猖獗之至,時不時追在隊伍後頭,劫掠糧草,擄劫人牲,丁濤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猶在帳中飲酒作樂,我心存驚懼,趁夜悄悄移到帳外,靜聽其音。
“大哥,眼下軍中糧草匱乏,再怎麼下去,咱們都得餓死!是不是該想個法子,弄點錢花?”一人問。
“這有何難?軍中那麼多老弱病殘,隨便賣幾個就行!”
“哼,”丁濤嗤之一笑,“老弱病殘,能賣幾個子?馬賊飽暖思淫慾,需要的是女人,唯有女人能賣個好價錢!而現在,軍中女囚死者大半,就剩下姓柳的那兩個,不如明日就送去賣了,賺點酒錢!”
“可姓柳的是大將軍需要的人!把她賣了,如何交差?”
丁濤滿不在乎,“男人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到大漠,何況是女人?到時候,就說她倆在路上病死了,只要你我保守秘密,誰敢說實話?”
“大哥妙計!”一行人開懷暢飲,喝得酩酊大醉,我卻暗暗咬牙,戾意四起……
“明日校尉就要把你們賣了,你們快逃吧!”石泉偷了鑰匙,解開枷鎖,這一路,多虧他俠義相助,若此時逃跑,他難辭其咎。
月落烏啼,陰山下瓦礫叢生。
凝視漸漸明亮的天邊,狠下決心。
適者生存,優勝劣汰,魚遊沸鼎,燕巢飛幕,與其被蹂躪致死,不如放手一搏!
枷鎖雖已被解開,我卻依然假裝被鎖,趁士兵未醒,偷了幾把劍,藏在山上,伺機而動。
黎明,我步入丁濤營帳,跪拜而言,“小女子自知有眼不識泰山,歷經磨難之後,終知您的威武霸氣,在此希望與您化敵爲友。小女子是霍氏義女,知曉千紅樓的寶藏所在,希望獻上寶藏位置,謀得您的庇佑,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女子之前的愚鈍。”
丁濤騰得一下站起來,貪得無厭之相紕漏無掩,“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寶藏在哪兒?要是敢蒙我,小心你的驢頭!”
此處說話不方便,不妨去外面,僻靜之處。
他拿起寶劍,隨我出帳,一直走到山崖邊,我才停下腳步。
“這張,是千紅樓的地圖,而寶藏,就在這兒。”我奉上一張地圖,趁他借星光看圖之時,抽身去拿寶劍,正要朝他刺去,卻被他一閃身躲開!
昔韓信背水一戰,今我也要背崖一戰,刀光劍影,火花四射,我的手臂,屢屢被割傷,女與男搏,幸好男已醉酒,否則,勝算必渺茫!
天漸漸亮了,他終於倒在地上,無力再戰。
我耗盡最後一絲力氣爬起來,卻見石泉一行人正衝上山崖,不能讓他們救下丁濤!我一腳將丁濤踢下山崖,抓起地上的一柄殘劍,哆哆嗦嗦與衆兵抗衡,“誰敢上前一步,就跟他一個下場!”
石泉小心翼翼的向我伸出手,“崖邊危險,快過來!”
我摔掉殘劍,號令衆人,“自今日起,柳驀秋與玉階,已隨丁濤一起墜下山崖,曝屍荒野,死無葬身之地!我和她,是隨你們從軍的新兵,日後到了將軍面前,一切罪責由我一人承擔,絕不連累諸位!”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瞠目結舌,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