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軍中又掀波瀾。
一羣流民逃到軍營,懇求收留。邊境之地,戰事連綿,常有無家可歸之人前來投靠,這並不稀奇,況且衆人拾柴火焰高,衆兵大多是被迫參軍,副將雖有疑慮,依然收留了他們。
時間一久,這幾人即露出馬腳,時不時鑽進將軍營帳,搞些小動作。
落霞時分,我奉命來帳內奏樂,卻見帳內有幾位身姿妖嬈的舞姬,騰焰飛芒,搔首弄姿之態,媚惑不已。
這幾人,是難民?
音樂一起,幾人更是如魚得水,軟酥酥伸肢,笑吟吟折腰,媚態態轉圈,嬌滴滴含情,靜時笑靨如花,動時璀璨冶豔,西域女子多彪悍,然一旦妖媚起來,就沒中原女子的事兒了。
觀舞之人,無不垂涎欲滴,心神盪漾,比打了勝仗還興奮,接下來的日子,將軍越來越沉湎於此,以致倦怠操練,疏於點兵。
“驕兵必敗,長此以往,軍中法紀必亂!”石泉坐立不安,心急火燎,來鴻纓沉吟良久,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上回我軍以美人計擊敗焉耆王,現在也有人,效仿此招對付我們!這幾人背後必有靠山!”
是啊,難民焉會彩袖翩躚?這幾人必是喬裝成難民,混入軍營魚目混珍!眼下吐蕃突厥氣勢愈雄,將軍若沉溺酒色,必遭潰敗!
“啓稟軍師,將軍傳你相談要事。”
帳外,一小兵來傳,來鴻纓急忙出帳,此時,我的右眼皮一陣狂跳,一層憂慮隱隱浸入心扉,夜濃,王孝傑不似尋常的飲酒作樂,突然傳召,所謂何事?
悄悄跟了出去,見來五子入了營帳,很快,帳內傳出一陣尖叫,隨即一羣人將來五子痛毆在地,一邊打一邊罵:“色膽包天!”
少頃,王孝傑聞風而歸,一名喚瀲茹的舞姬便哭哭啼啼的哀號:“奴家正在帳內沐浴,誰知軍師突然闖入,勒令奴家與之交歡,奴家誓死不從,他竟強行……請將軍爲奴家做主!”
瞧她梨花一枝春帶雨的嬌態,似受了好大的委屈,尋常人不敢說,軍師剛正不阿,豈會瞧得上這種貨色?
然現在再找剛纔通傳的小兵,竟已栽倒於馬廄,一命嗚呼,他一死,死無對證,縱使我與石泉力證,也難辯清白!
“奴家句句屬實,軍師垂涎奴家美貌,要挾奴家就範,奴家不從,他竟強行上弓,奴家自知薄命,既無法辯白,不如以死明志!”瀲茹拔出一把短劍意欲自刎,真真應了一哭二鬧三上吊,此時,石泉力排衆議,激昂而鳴:“將軍切勿信其一面之詞,軍師隨您多年,豈會是衣冠禽獸之流?倒是此女,初入軍營即大惑人心,弄小巧挑起矛盾,用心險惡,居心叵測!”
孤掌難鳴,即便瀲茹嚎破了嗓子,最終也不了了之。
“氣死我了!”回到營帳,石泉滿腹氣憤,“大哥盡心侍週數載,竟敵不過一個舞姬?都說紅顏禍水,這回我是見識了!”
“她以爲自己賣弄美色,就能挑撥離間?殊不知,軍中另有高人。只要我出馬,焉有她立足之地?”我暗暗決心,要與這惡女一比高下,豈知來五子瞪着我,陰陽怪氣的問:“你想學她,媚惑爭寵?”
“又不是沒做過!”我不以爲然。
“是,若非我及時放箭,你早已是龍裕興的刀下亡魂,焉有命在此自鳴得意?匡瀲茹雖是舞姬,然城府之深,軍中無二,在此之前,她曾數次引誘我,皆被我拒絕,心知我不會中計之後,出此下策!”
果真?看來這個瀲茹,是成心效仿貂蟬,欲用美人計離間二人!
縱觀周營,王孝傑與來五子一文一武所向披靡,多少敵軍聞風喪膽,一旦瓦解他們之間的信任,必有望破軍,敵軍必深諳此理!
敵在暗我在明,既不知其底細,不如將計就計,伺機反殺!
夜濃,白龍堆陰風徐徐,蟄伏於暗的鬼魅陰鷙蠕蠕欲動。
俄頃,一股濃煙四散瀰漫,熟睡的士兵紛紛驚醒,糧倉着火了!
熊熊大火藉着狂風越燒越旺,染紅了整片天空,潑去的水猶如一點毛毛細雨,無濟於事,火光中,王孝傑的嘴臉猙獰如獸,歇斯底里的吼道:“你們幾個,疏於值守,致使糧倉燒燬,該當何罪?!”
幾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將軍饒命,這皆是軍師唆使,旨在讓我軍不戰自敗!”
“放肆!自己看管不周致使糧倉受損,還敢誣賴他人?馬上拖下去,大刑伺候!”
沒多久,幾人吐血身亡,軍醫在他們胃中驗出蓖麻子毒素,或在他們被捕之前,就已服毒,人一死,死無對證,糧倉一事,又成了懸案。
月暈而風,昨日,來鴻纓剛剛被誣輕薄舞姬,今夜,又被誣燒燬糧草,事事矛頭直指於他,令人起疑。
天下間,孰不知王孝傑之勇、與來鴻纓之謀,二人合力,周營纔算有血有肉,否則,只是一具暴虎馮河的軀殼。
敵人看透這一點,有心離間二人,邊關一旦告破,敵軍長驅直入,大周的半壁江山,豈非盡落入虎狼之口?
“我現在就去殺了那禍水!”石泉難抑怒火,拔刀衝出偏室,卻被來五子硬生生拉了回來,如今形勢很不利,更要忍辱負重,她死不死不打緊,只怕我們要跟着一起陪葬!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麼辦!”石泉一拳捶在牆上。
只怕迄今爲止,這一切不是結尾,而是開頭,匡瀲茹必要搞得土崩瓦解,民心散亂,方休!
翌日,軍中戰鼓突響,衆人蜂擁趕往圍場,卻見瀲茹楚楚可憐的立在中央,忘乎所以,氣勢如虹。
此女心機之深,萬里挑一,我這點心思於她眼裡,只是鼠蟻之計,只怕沒等我出手,已遭其反殺……
“昨夜,小女子正在熟睡之際,忽有人潛入寢室行刺,將小女子砍傷,幸得老天見憐,小女子逃出生天,否則,已無命再爲各位效勞!小女子自來軍營,敬老尊賢,體恤衆人,不想只因說出實情,遭人記恨,招致殺身之禍!”
人人向來五子投去懷疑的目光,王孝傑更命他給出一個合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