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匯合,水到渠成,決一死戰,一觸即發。
與此同時,吐蕃與後突厥也達成同盟,聯合壓境,兵臨城下。
帳內,王孝傑憂心忡忡,“此次藩厥合謀,勢不可擋,如何應對,方能退敵?”
一人出言道:“藩厥共分爲兩支隊伍,一前一後,一強一弱,不如先攻弱,再攻強,先易後難,循序漸進!”
“屬下以爲不妥。”石泉出言,“強兵乃軍中心臟,只要攻下強兵,那支弱兵自然潰敗!”
來五子微微一笑,轉而問我,“你以爲如何?”
我淡掃帳中,“表面上看,吐蕃與後突厥是勠力同心,但很多關係深挖下去,都是紙糊的,一戳就破。”
他眸中喜色拂過,“這二者,未必像我們想象的那麼牢不可破,藩軍既不想議和,那就先去動員突厥,等把藩軍擊退,突厥自然聞風喪膽!”
夜裡,使臣齎珠寶、錦緞、金銀、香料前往後突厥議和,默啜可汗見此,答應退兵,然我軍深知,此爲緩兵之計,待到金銀財寶揮霍完了,必捲土重來。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深秋,衰草枯楊呵氣成冰。
籌謀數年,終等到決戰之時,黃曆九月初八,崑崙山下。
狂風捲,戰鼓擂,周軍旗幟鮮明,槍刀森布,嚴整有威,蓄勢待發。
兩陣對圓,藩軍大將達布允慄搦馬大吼,“無膽鼠輩,之前被我打得屁滾尿流,現在又敢來挑釁,定叫你領教本將的厲害!”
王孝傑不甘示弱,“廢話少說!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二人拍馬舞刀,陣前鬥法,大戰三百回合猶不分勝負,寒冬之時,本穿鎧甲,然酣戰之後,汗流如瀑,王孝傑卸下鎧甲,大有許褚裸衣鬥馬超之遺風。
弓弩手排列在前,不敢枉發一支箭,只要一方先放箭,另一方必將對方射成刺蝟。
將者,必身懷十八般武藝,招招致命,次次被拆。
角聲連綿,擂鼓前進,萬箭齊發,兵馬齊驅。
王孝傑拖着一個五百斤的鐵刺錘,衝入敵軍,旋轉廝殺,如入無人之境,周遭敵軍皆四散奔逃,死傷無數。
達布允慄見此,疾馳衝入我軍,使出一柄狼牙鎬,打得馬下卒頭破血流,又拎出一雙流星錘,縱馬揮舞,無人敢近,腰上還掛着弓箭,一拉一發,百發百中。
馬狺嘶,黃塵揚,車轂交錯,短兵相接。
我守在帳內,靜候佳音。
決戰前夜,師傅將劉氏嬰兒交予我,千叮萬囑,悉心照料。
“可弟子想上陣交鋒!”我心不甘情不願。
“縱觀軍中,唯你與石泉可信賴,大戰在即,石泉自不能缺席,只有你,照料此嬰,此令與上陣殺敵,同樣重要!”來五子眸光凜凜。
此子乃劉寄奴亡妻的骨血,痛失髮妻,已令之痛不欲生,若此子再有個三長兩短,劉寄奴必心灰意冷!保住這個嬰兒,等於留住劉寄奴的心。
“弟子定將此嬰視如己出!”師命難違。
“小姐,你瞧,他在笑!”玉階將嬰兒抱來,白白嫩嫩的,非常可愛。
當初,我的孩子若未墮下,必也如此水靈靈,嬌憨憨,瞧他吹彈可破的萌態,我的心都融化了……
“小姐慣來丟了西瓜撿了芝麻,軍師此行,正免去你上陣交鋒之險,你卻偏不,非要去那龍潭虎穴搏鬥?”
每到私下之時,玉階就軟言相慰,可既作了戰士,豈能貪生怕死?
驀得,數支猛箭從四面八方襲來,不好,有刺客!
我將嬰兒綁在懷內,提劍突圍,數十個黑衣人已將帳外守衛殺得倒地不起,我跨上馬背,奮力狂奔,後面,那數十人步步緊逼,此時,一支支冷箭從背後襲來,我躲避不及,生生中了三箭。好在,射在後背,懷中嬰兒無恙!
比及甩掉追兵,鮮血已滲透大半衣衫,山下,玉階不忍心,怕我痛暈過去,我咬住一塊布頭,“拔箭!”
箭頭直戳入肉裡,每拔一支,皆痛得死去活來,三支拔完,已分不清臉上哪些是汗,哪些是淚。
爲什麼有人來偷襲?敵軍也算到,只要殺掉這個嬰兒,等於殺掉劉寄奴!
到時候,劉寄奴只是一個廢人,身在周營,又何用之有?師傅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故加派人手保護此嬰!
“連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蠻夷真是毫無人性!”玉階氣得跺腳。
殺戮本就殘酷,而戰爭,更是慘絕人寰。
累累黃沙,無聲無息間,埋葬多少生命!
鏖戰從黎明至黃昏,晚霞之下,鮮血將大地染成紅色,如一片紅猩猩的血海,茫無涯際,戳人淚下。
此次激戰,我軍共傷亡八萬人,而敵軍,僅死在戰場上的,點檢之後即有十萬。
表面取勝,內裡猶是兩敗俱傷,玉石俱焚。
或許戰爭,本就源於人性之惡。
不戰而屈人之兵,異想天開。
及至傍晚,周軍來尋,白天大軍在陣前交鋒,卻忘了,敵軍居然有偷襲後方的本事!
“此次你護嬰有功,爲師十分感激!”帳內,來五子感激涕零。
“此事擺明衝着我來的,只委屈柳副尉,因此受傷!”劉寄奴過意不去,大家一起笑了,笑他如此見外,即便不爲了師命,出於本心,我也願護此嬰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