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樂昏昏沉沉的睡了很長一覺,後背的傷口脹痛,在這異常壓抑中她看見曾經在跳雲山的時光。
在一場濃白的霧中,她只看見孃親的身影,衣澤一身素色灰袍,扔了把木劍給她,然後一招一式的在她面前演示,讓她跟着學。
明樂,你和我不一樣,凡人總有一死,學些防身的功夫纔不容易吃虧。
她撿起木劍,笨拙模仿,忽然就哭了。
你不能保護我嗎?
不能。
霧散了,眼中一片山青水秀,明樂已看不見衣澤的蹤影,她四處去尋,手被荊棘劃開了,鮮紅的血流了下來,然後山中起火了,她卻挪不動腳了。
過來會,不知從哪走出一個白衣少年拉起她的手從這火堆中跑出,可是跑着跑着,少年消失,又變成她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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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顫動了幾下,她從夢中醒來,小窗外一片薄月隱約照出身邊景象,是在馬車裡。
周圍只有她一個人,心裡一驚,拉開簾子往外一看,穆春雪坐在車頭雙手環胸,背影肅穆。
寒目往後一掃,嘲道。
“你看,我沒有乘機取你狗命,還給你療傷,多有良心。”
明樂耳朵好使,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這是又在說她卑鄙無恥,以德報怨。
“救命之恩無以爲報以身相許行不行啊?”坐在簾子旁明樂臉色蒼白,喉嚨沙啞的回話。
聽到明樂說這話,穆春雪故作驚得好似要從馬車上掉下去,“你要是準備個幾萬兩黃金的嫁妝,我倒還能接受。”
你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呢!臭乞丐!一腳朝他屁股踢去,結果腿才伸展就扯到了後背的傷口,發出嘶嘶叫痛的聲音。
“活該。”夜色裡傳來穆春雪爽朗的笑聲,看着他的背影,明樂能想象出他奸詐的笑容。
背上的傷口像是發脾氣了一樣陣陣發痛,她只得又趴回去。
轎外傳來了簫聲,明樂拉開簾子,“你還會吹簫?”
穆春雪沒有回答她,她也只好安靜的聽這夜幕簫聲,偶爾有微風游進來,背上痛楚似乎也減輕了。
簫聲本就空靈幽然,縈繞在她耳際的則更是如此,卻少了哀怨多了悲涼。
明樂想,這人和她似乎有幾分相似,他心裡一定有着傷心事,或許他本就是個傷心人。
若真是江湖遊俠,應當不乏往事,他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武功蓋世,長得不差,也許曾經紅顏無數,誰知道呢?
“這個曲子太悲了,整得要將我入土爲安似的。”她衝那背影說道。
於是簫聲少了剛剛的悲涼,顯得婉轉悠揚,旋律秀美。
夜幕邊緣亮起如輕紗般的微光,簫聲縈繞於車間,明樂閉上眼睛等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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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川,我剛剛買的桃酥,你吃不吃?”
無字店內夏流拿着一包香甜的零嘴,問正在打酒的薄川。
薄川搖了搖頭,把裝好的酒壺送去客人桌上,少嫌走過去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腦袋,“你說這明樂姐爲何還不回來?”
說完從夏流那抓了一塊桃酥往嘴裡送。
“她不就是去幫一個有錢人送東西到仇家那去嗎?”
“可那仇家好像挺厲害的,她該不會回不來了吧。”
“這樣你不就可以獨佔無字店了嗎?到時記得給我分幾股。”
“你!”少嫌拿着扇子指着他,面容激動,“你說得有道理。”
“就憑你這句話,這個月的分紅沒了!”
少嫌正在想說她福大命大,結果被明樂扔來的行李砸到撞牆。
夏流走上去,朝明樂笑嘻嘻,“我們說笑呢,當什麼真。”不然以後就不好來蹭飯了。
撿起行李,少嫌摸了摸臉,義正言辭道,“只要我們明樂姐沒事,不拿分紅算什麼!”
“算你會說人話!”
“我那份分紅記着按時給。”
“滾!”想到了什麼,明樂又問,“靈霧呢?”
“十日前走了,說酬金去曉塵姐姐那拿。”
十日前正是他們將東西交給皇上的時候,想來她是施了什麼追物之術,幸而自己沒有攜貨而逃。
這時少嫌看見了站在一旁悠閒喝茶的穆春雪,“大哥,有些時日不見了。”
“聽說是你出的招?”穆春雪晃了晃已經被明樂解咒的左手。
少嫌頓時一愣,隨後往明樂看去,“你出賣我!”
明樂當時在馬車裡也是一時順口就說了,畢竟鍋也不能她一人承擔。她尬尷的把頭轉向旁邊默不作聲的薄川,“額……我先上樓了,薄川你幫我燒點洗澡水。”
“嗯。”薄川點點頭,往後院走去。
夏流屁顛的跟上去,“薄川,我來幫你!”
自覺大事不好的少嫌打算拉住他,結果才追上去兩步,衣襟便被人扯住了衣襟。
夏流,你算什麼兄弟……別留我一人。
他轉頭看向穆春雪,桃花眼還眯了個電花,企圖能激起同性相吸之情,“呵呵,大哥,有話好好說……”
客人都看着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