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朱大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施主姓池,姓中含水,而生辰中又是水滿之象,水是流動之物,主『居無定所』之意,所以施主的名字中取一『定』字,可見當年令尊還是費了心思的,可是殊不知,天意是能疏不能堵的,施主安穩半生,這個『定』字已經力衰氣竭,無以爲繼,所以現在家中才會水象充盈,水性陰冷,所以家中陰氣過盛,易招鬼魂,生人僻易,這是地氣散失的第一層原因。”
“那怎麼辦?”池定堯道。
“很簡單,改名。”朱大師道:“水性流動而不能強堵,但疏通轉化卻是可以的,水可生木,而木性沉着,紮根深厚,即便不能紮根,也能浮於水上,正是化水的良方,所以,施主的名字中帶一木字即可。”
池定堯臉上一喜:“那就簡單了。”
“沒這麼簡單呢,”朱大師不以爲然地搖搖頭:“剛纔簽上說得很明白,施主家裡的問題,主要是佞人在側和家族冤孽,這個業報是必須要解決的。”
“佞人在側這個怎麼解釋呢?”池定堯很是鬱悶:“我一向閉門讀書,少有過問世事,怎麼可能會有佞人在側呢?”
朱大師面上浮起耐人尋味的笑容:“施主雖然閉門謝客,但你有夫人,有兒女,他們卻是不可能禁絕世事的。”
“開哥,他這是含沙射影在說你呢,”小關悄悄道:“估計他也有點看不透你,所以想先把你趕走。”
果然,朱大師這話說完,池定堯的眼睛就向小開瞟了過來,那神情也越發不友好了。
“哈哈,開哥,這老頭一定以爲你是看上他家的財產了。”小關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小開恨得牙癢癢的,真想一拳揍到朱大師那張充滿高深莫測的臉上去,可是隻要想想人家可是連小關都對付不了的高級妖怪,就硬是把這口氣忍了下來。
“那麼家族冤孽,又如何解釋呢?”池定堯問。
“施主的先輩,或者是施主自己的前世,肯定是做過一些有傷天和的事情,所以現在報應來了。”朱大師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施主家中應該還有一些關係業報的東西存在,所以纔會有冤孽找上門來,禍害門楣,釋放地氣,施主如果要避禍,沒有其他辦法,唯有將這牽涉到業報的東西放棄掉,才能靜修本心,真正做到與世無爭。”
池定堯想了老半天,才搖搖頭:“應該不會吧,我池家世代都是積善爲本,從來不做傷天害理之事,到我這一代,更是愛惜飛蛾紗罩燈,掃地不傷螻蟻命,怎麼可能會做什麼有傷天和的事情呢?大師是不是算錯了?”
“沒錯,絕對沒錯,”朱大師重重地點頭:“施主,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情?”
小開敏銳地注意到,朱大師的神色開始有一點緊張了,不過這緊張非常淡,被他掩蓋得很好,如果不是小開早知道他是妖怪,肯定看不出來。
“哈哈,果然露出馬腳了。”小關笑道:“你看,戲肉來了。”
池定堯的臉色轉了幾轉,忽然道:“大師,要不先進去看看內人的情況吧。”
朱大師笑了:“施主,你還是信不過我,也罷,我就先看看夫人的情況吧。”
說到這裡,就見一隻肥大的老鼠忽然從牆角的陰影裡竄了出來,朝另外一邊的櫃子下面爬去,正爬了一半,朱大師猛地一瞪眼,口中喝一聲”咄!”手一揮,就見一道白光閃過,那隻老鼠頓時定在了地板上,”吱吱”慘叫兩聲,一歪頭,不動了。
池定堯仔細看看,這隻老鼠足有小貓那麼大個,被一支竹籤釘在地上,那隻軟軟的竹籤深深地扎入了木地板中,沒入至少有三寸,不由嘖嘖稱奇,對朱大師更多了幾分信任。
“他又在賣弄了,”小關道:“開哥,我跟你說,這隻老鼠是幻像,假的。”
果然,才過了半分鐘,那隻大老鼠和地上流淌的鮮血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忽然消失不見了,朱大師的神色凝重,嘆道:“這老鼠居然已經修成了妖怪,我一時不察,讓它的元神逃逸了。”
池定堯聽到”妖怪”二字,倒抽了一口涼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朱大師轉身看看小竹她媽,沉思半晌,又把三個指頭搭在小竹她媽的脈門上,過了幾分鐘,忽然伸出另外一隻手,在虛空中飛快地畫了幾個莫名其妙的符,這幾個符一被畫出來立刻金光閃閃,彷彿擁有實質一般,他把符往牀上扔了過去,口中喝道:“鬼怪僻易,給我醒來!”
說也真怪,小竹她媽忽地一聲咳嗽,就這麼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笑顏,你醒了!”池定堯頓時激動起來,抓住小竹她媽的手:“你感覺怎麼樣?”
小竹她媽呆呆地看着池定堯,看了半晌,才道:“你是……定堯?”
“是啊,”池定堯急了:“你怎麼了,不認識我了?”
“我不知道,”小竹的媽媽茫然道:“我好象認識,又好象不認識,你是我老公嗎?”
衆人看得面面相覷,池定堯轉過頭央求道:“朱大師,內人怎麼了?”
“妖氣侵染,陰氣入體,她的神志還不大清醒。”朱大師好整以暇地道:“我只能讓她暫時清醒片刻,如果真要解決問題,還得從根本上想辦法。”
很顯然,池定堯對小竹她媽倒是真正的一往情深,剛纔還挺鎮定的一個讀書人,在看到小竹她媽醒過來的同時就失了分寸,急道:“那該怎麼辦?”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施主必須還了上世的冤孽業數,才能解決問題,不然的話,不但這次會出事,而且十年之內血脈斷絕,乃是大大的慘劇。”朱大師眯着眼道:“施主好好想一想吧,到底有什麼以前忽略了的事情,一定要想起來。”
說完這句話,就看到小竹她媽忽地白眼一翻,又躺了回去,居然又昏過去了。
“唉,迫在眉睫啊……”朱大師高深莫測地嘆了口氣。
池定堯慢慢轉過身來,道:“讓我好好想想吧……大師,不知可否在我家住上幾日?”
“呵呵,我一向居無定所,遊歷四海,住到明年也無妨。”朱大師顯然心情大好,居然開了句玩笑。
池定堯卻沒這個心情,只勉強笑笑,就道:“那好,我們先出去吧。”
“走,我帶你去我房間坐一會。”小竹拉着小開低聲道。卻聽池定堯在旁邊道:“小竹,我找你有話說。”
“哦……好吧。”小竹無可奈何的縮回腳步,一拉小開:“你去我房間等我。”
“小竹,你一個女孩子,注意一下形象,”池定堯沉聲道:“哪有帶一個外人去看自己閨房的,而且還是異性,我以前是這麼教你的嗎?”他的眼睛再往下一掃,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你們倆怎麼又把手拉在一起了?你可是名門閨秀,小竹,怎麼老跟社會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小開很是尷尬地放開手,擠出一個笑容:“小竹,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行,”池定堯道:“小竹,我有話要跟你單獨說。”
話都說到這份上,小開就是臉皮再厚,也呆不下去了:“那……小竹,我先回去了,我們明天再見吧。”
“呵呵,嚴先生,不好意思,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小竹從明天起就不用去上班了。” 池定堯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慢走。”
小開一路走出來,心裡不知道把池定堯詛咒了多少遍,一直到遠遠的走出了池家,纔回過頭來,狠狠地啐了一口:“媽的,如果不是爲了小竹,誰愛看你那張半死不活的撲克臉,真想不通,你這種人怎麼能生出小竹這樣的女兒的,我嚴重懷疑你當年是用不正當手段得到伯母的!”
“開哥,你可不能放棄,”小關又冒了出來:“現在可是生死攸關的時候了。”
“我當然知道,”小開悻悻的道:“你看我這不是繞着他們家在轉嗎,我得找個地方爬進去。”
小關嘆了口氣:“開哥,你這個天選門門主當得也真夠窩囊的,居然連最基本的騰挪之術都不會,法寶也沒一件,算了,你別再轉了,還是我送你進去吧。”
“哦,好。”小開道:“你施法吧。”
“你先站到牆根下去,”小關道:“我力量弱小,太遠了我控制不住。”
小竹家的位置相當廣闊,外圍全部用高大的圍牆圍了起來,小開隨便找了個角落,把身子藏進了圍牆下的陰影裡。
“閉上眼睛,”小關沉聲道:“呆會別亂動,別出聲,牆那邊有狼狗,如果被發現就慘了,我用的是土遁之術,我會盡量遁遠點,等我施法完畢了你再睜眼。”
小開打了個哆嗦:“我最怕狗了。”
他閉上眼,站了幾秒鐘,就覺得自己開始移動起來,身邊有些什麼東西正在嘩嘩的往兩邊分開,刮出微弱的風聲,卻沒有一點點碰到他身體,過了大概半分鐘,就聽小關說:“好了,進來了。”
小開一睜眼,就發覺自己已經站在了庭院當中,正是剛剛小竹帶着他走過的那一段水榭涼亭的路程,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見識到法力,不由大爲讚歎。
忽聽得遠遠的有聲音傳來,小開連忙蹲下來,把身子藏到了一座假山後面,就聽朱大師道:“明日午時,東南方向將出現有大神通的貴人,貴人西來,機會稍瞬即逝,,施主可遣人準點前往尋覓,如能得貴人相助,解決問題就不是難事了。”
“好的,明天我親自去看,一定要把貴人請回來。”池定堯顯然已經對朱大師言聽計從了:“真是多謝大師了,如果沒有大師,再拖幾天,可能就真的迴天無力了。”
“是啊,真危險,”朱大師的言語間也充滿感慨:“尤其是佞人在側,加劇禍事,如果再遲上一天,讓佞人入主,後果就真是不可挽救了。”
“唉,可惜小女不懂事,被妖邪之徒所騙。”池定堯一邊嘆息,一邊跟朱大師慢慢的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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