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偶然

金樽下朝後,直接去了太后宮中,給太后問安,他被留下來一同用餐。

阿籬在御書房裡打掃,替金樽整理龍案。不小心撞到了龍案上的一摞書籍,書籍被散落地上,阿籬慌忙俯身去撿。

這些書籍放在龍案上已經很長時間了,金樽從不讓阿籬靠近,說是裡面有朝廷機密,三令五申阿籬絕對不可以靠近。阿籬對這些不感興趣,自是不會靠近。

可她剛撿第一本就發覺不對,裡面似乎是夾了一件東西,輕輕一抖,掉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紙。

阿籬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將掉出來的東西原封不動放回去,然後繼續去撿餘下的書。可是越撿越覺得不對,因爲餘下的每一本書中似乎都夾進了東西。

按下心中的好奇,她快速收拾完,將書按照原來的位置放好。轉身都走到殿門口了,莫名其妙的她停了下來。

阿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鬼使神差的她折返回來。隨手抽出一本書,取出裡面夾着的那張紙,慢慢翻看。冥冥中她覺得這東西或許和她有關,她要看,而且是非看不可。

裡面是一張人物畫像,竟是她熟悉的自己。

阿籬一愣,心不由的緊了一下,眼睛裡有慌張,是不知所措和不敢相信的慌張。然後她繼續下翻,快速的將餘下書裡的紙張全部拿出並一一打開。沒有任何意外,竟全部是她。

是她,是她,全是她,生氣的,皺眉的,嘆氣的······還有她不小心打起瞌睡的,不屑一顧的與金樽眼神互懟的。張張都畫的傳神極了,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是入木十分,就是本人的一個鏡子再現。但她大多數時候的表情都是橫眉以對,平和的很少,笑容是從未有過。

阿籬沒想到金樽偷着畫了這麼多的自己,他對自己還有這麼深的執念。更沒想到的是自己在得知他的放不下後,反應裡除了酸楚哀嘆,竟還有一絲心疼和喜悅,這是她沒想到的。

心中的震動過後,一絲好奇出來。他什麼時候偷畫的這些自己,自己怎麼一點都不知道。而且裡面有很多動作表情都是背對着他的,他怎麼可能看到還描畫出來。

阿籬在金樽的龍案上一陣兒翻找,結果在龍案下方發現了異處,她腳下踩的竟是一塊被機關蓋起來的鏡子,難怪每次金樽都讓她側臉過去,或是把她打發到離龍案稍遠的位置,再或是直接讓她背對於他,原來是不讓她發現他的這些秘密。

再細找之下,幾乎金樽讓自己呆過的每個地方,都藏着一個自己看不見的鏡子。

金樽陪端畫屏吃飯,端畫屏不斷的旁敲側擊,曲着給話提示。那大意就是讓金樽別隻顧朝政,後宮安和對於天下穩定一樣重要。舊朝纔剛復立,還有許多地方要用到權臣去支撐維繫。

目前的朝堂上最有權力的兩個人,也就屬擁着重兵的左雲雲之父左川,和管着朝堂大小事務的瑢依父親,三朝宰相明承德。要想讓這兩人踏實爲新皇賣命,保得山河無恙,天下無憂。除了給予必要的厚重賞賜外,他們的女兒纔是重中之重,所以說後宮安天下才安。

端畫屏不停的有意無意給金樽灌輸這些重點,讓金樽好好安撫宮裡的一後一妃,讓其千萬別再這上面出亂子。金樽敷衍的應承了,不斷加快着吃飯的節奏,心思早不在這兒。他一邊急於回去,一邊又在失神想阿籬此刻會在做什麼。金樽的這些異常,被端畫屏看出後收在眼中。

金樽回到御書房的時候,阿籬已將一切歸到了原位。

金樽感到有些奇怪,阿籬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樣了。沒了之前冷冰的無視,多了些柔和在裡面。尤其是自己讓她轉過身背對自己的時候,她竟第一次沒了眼神的怒視與反對。

莫不是自己不見了一會兒,她就因想念放平了心態,覺得自己重要。還是她已意識到了她還愛自己,而且還很愛。金樽好心態的大聯想,忍不住的自我偷樂。

或許是太累了,每日要處理朝政。依公要給皇后和瑢妃送安慰,還要依心偷看阿籬,爲阿籬畫畫像。他怕萬一三個月後阿籬真要走,那他該如何面對今後的生活。所以他儘可能的多作畫,多留些阿籬的時刻。

金樽乏的不行,直接在龍案上打起了瞌睡。他臉上泛着笑,似乎是做了一個有關阿籬的美夢,眉毛都舒展開來了。

往常,阿籬從來不會刻意關注金樽。但今日不一樣,阿籬下意識的留意着身後金樽的動靜。雖然一再讓自己不去理會,可今天的情緒有些難自控,這或許和早上發現那些自畫像有關。

阿籬轉身靠近了金樽,一切都不受控。

她看着金樽睡去的臉龐,不由的就伸出了手。以前他給自己的那些傷害,怨啊氣啊····好像在慢慢蒸騰着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以前強行壓下的那些情感和美好過往在鬆動中緩緩上涌,一點點還於心上。

就快要接觸到金樽的臉龐了,冰封之心即將完全裂開融掉,只差那麼一點點。阿籬突然停手,然後閃電般縮回,因爲她想到了南宮宏。

阿籬倉皇着從御書房出來,內心不停攪動着,一番又一番。她很慌亂,還有些驚慌,對於金樽死而復始的情感迴歸。

慌亂要回自己住處,卻在後宮裡撞到一個人。那人好巧不巧,正是剛探望完左雲雲要出宮的左川。阿籬不識得左川,因爲未見過其人。

“還請大人贖罪,奴並非有意。”阿籬未看清來人樣貌就下跪賠罪,她做了宮女一向還是守禮的,除了在無人的時候對金樽是那種態度。

“無妨,起身便是,相撞本就不是一人能做之事。”左川大方讓阿籬起來,他一向都是善待於人,不分貴賤。

“謝大人”

阿籬答謝後正要準備退去,左川看到了她的樣貌,立刻激動出聲。”是你,我見過你。“阿籬詫異,左川笑着給提示。”那晚你和他在轎中要出城,老夫偶然經過。“原是大人相救,阿籬在此謝過。”阿籬再給左川行禮,以示感念他那日的相幫。“大人今日來此,所謂何事,有否奴可相幫?”阿籬不想欠人人情,遇上了就想還了。

“不是什麼大事,是小女任性發脾氣,我過來哄哄。”

左川邊笑邊說,那眼裡盡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無邊寵溺。阿籬看的好生羨慕,因爲她從未得到過這些,來自親人眼睛裡的光,屬於自己的那份貌似永遠是缺失的。突兀的,她想起了無塵曾和她說過的那個親生父親,一個從未見過面名叫左川的男人。未曾想過去尋找,因爲不知是種怎麼面對。一點點的好奇想找,都被過往那些親情抹淡了。

“您的女兒也在宮中?”

“是,自小被我寵壞了,性子驕縱了些,遇事愛鬧。”左川看到阿籬臉上似乎也有愁容,便開口相問。“你這樣慌張所爲何事?憂心忡忡可是有什麼難解的煩惱?”

“不過是尋常之事,大人不必掛懷。”

“不管是什麼,想必你父母此生所圖也是你喜樂平安,所以凡事不必太掛於心,一切由心隨意皆可。”

阿籬先是笑意感謝這個偶遇的好心人給予自己的關懷開解,然後苦澀一笑,“我沒有,···沒有父母。”

左川愕然了一下,下意識給出了對女兒般憐愛。“看你的年紀也比我女兒大不了多少,若是今後有事,可來找我。”左川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說這些話,爲什麼會對才見過幾次面的阿籬有這麼多說不上來的親切感,總是忍不住的要出手相幫,僅是因爲她和自己女兒年紀相仿嗎?

阿籬莫名的感動,對這個爽朗溫和之人。“多謝大人。”

“哈哈哈···你看我真是老糊塗了,都忘了告訴你怎麼尋我。”左川都要走了,又想起什麼的回過身,笑着自嘲。“老夫姓左名川,遇事可去國公府找我。”

左··川,阿籬連着讀出來,腦中猛的一震。眼睛裡有明亮的東西閃過,嘴角也有了絲笑容。她看着左川的背影,許多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有懵懂新奇,還有一種是暖流經過。

皇后宮中,瑢妃提着東西來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