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悸之後

“又或者,”寧無憂微微眯了眯眼,“有人用特殊的辦法,在這匹馬上動了些手腳,讓這匹馬一開始時都沒有問題,而到了一定時候才發作突然不適倒下?”

“不,”木梓衿搖頭,“沒有那麼巧。時間上不好把握。那人就算動了手腳,又怎麼會在那麼巧的時候讓馬倒下,不偏不倚地正好在顧將軍對白狐射箭的時候。而他射箭的方向,竟然稍微一偏就會朝向你,這太巧合了。很難做到。”

寧無憂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匹馬。

“王爺笑什麼?”她不解。

他搖搖頭,“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本王曾經遇見過一個馴馬人,那馴馬人有個特殊的本領,便是下口令,他說什麼口令,馬都會聽得懂,並且,還會準確地按照馴馬人的指令行動。比如,讓馬跳就跳,讓馬躺下就躺下。”

“王爺的意思是,或許在那時,有人對將軍的這匹馬下了跌倒的指令?”木梓衿雙眼一亮!

寧無憂又輕輕地搖頭,“但是當時並沒有人有怪異的舉動,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被我們圍在中央的白狐。”

“王爺敢肯定嗎?”她疑惑地看着他,“王爺當時正拉弓搭弦,還有閒心去看圍住白狐的人有什麼舉動?”

“你是在懷疑本王的能力?”他轉頭,狠狠地看了她一眼,“本王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記住當時所發生的一切,也不難。”

她並沒有驚訝,早在很久之前,她就發覺了他這個本事。比如他的書房之中,浩海一般的書,他竟能清楚的記得哪本書放在哪裡,甚至還能清楚的說出那頁書記載了什麼內容,他做了什麼註釋。更甚者,他書房之中那個九九八一個櫃子,每個櫃子不同的排列方式組成的密碼,他竟能記得分毫不差,甚至每打開一次櫃子,他都會修改一次九宮格的排列方式。

可是那匹馬是在顧明朗射箭的瞬間跌倒的,他那時正驚險地躲避射偏的箭,說不定,有人是在那時候下對馬下的指令。但是,指令是什麼呢?

難道是射箭嗎?那時候,除了射箭的動作,便沒有其他動作了啊。

她搖搖頭,排除了對馬下指令的可能。

突然腦海間猛然閃過一個念頭,“那會不會,下指令的動作很難被發覺,或者,由於當時情況複雜,人馬又多,難免有些小動作被遮擋住,你是看不到的。”

寧無憂深深地蹙眉,點點頭,“你說得對,當時我的視線,的確無法看到在場的所有的人。更無法看到每一個人的細微的動作。圍獵原本就是盛大的事情,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原本就大。光是在獵場上的人少說就有百十來人,若是有人依靠遮蔽物擋住了我的視線對馬下達指令,也不是不可能。”

她嘆口氣,伸手摸了摸那匹馬,“到底下了什麼指令呢?”

“馬也是認主人的,不是人人下指令都會聽的。”寧無憂說道。

兩人策馬,緩緩地前行,身後的人慢慢地跟上來。

“還有一個問題。”木梓衿說道。

“什麼問題?”

“若是馬要對一個指令做出正確的行動,那一定是經過長期的訓練了。這匹馬,一直都在馬坊,自然是馬坊的人來訓練它。王爺不妨去調查一下馬坊的人,看看平時都是誰在照顧這匹馬,不就有線索了。”

“有道理。”寧無憂贊同地點點頭。

兩人在前方的低語並沒有被識趣避開的身後人聽清楚,待一行人馬開始前進時,寧浚與寧濤等人才策馬上來。

寧浚讓人將所捕獲的獵物用籠子和網子關了起來,有些死了的,就直接用繩子提着帶走。“這次捕獲的獵物沒什麼趣,也不可以養,也不可以玩,只有五哥射中的那隻白狐還有些用處。”

“嗯,”木梓衿看了看那些獵物,大部分都是野雞野兔之類,“若是燉了湯,或者宰殺來吃了還划算一些,也不枉我們辛苦一場。”

寧浚驚愕不已地看着她,“紅線,你太不像個女人了,別的郡主公主什麼的,得到小動物都哭哭啼啼疼惜不已,或者會挑幾個可愛漂亮的回去自己養着,你竟然開口就是殺啊吃的。”

她蹙眉,似乎聽到寧無憂的一聲輕笑。

“可愛?可愛有什麼用?我養着它,誰來養我?我可沒閒心照顧寵物。”她理所當然地說道,“還是頓了吃比較划算。”

寧浚癟癟嘴,“其實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被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的覺得餓了,不如我們回去找家酒樓,好好吃一頓!”

“楚王殿下,等等我!”

一行人還未走出獵場,突然聽到身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回頭一看,竟是明瑛郡主追了上來。

“王爺,我也要回府了,不如同路吧。”明瑛郡主策馬到寧無憂等人身邊,說道。

“當然好。”寧無憂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不過就是同路而已,不會太麻煩。他單手握着馬繮,穩穩地騎在馬上。

“咦,我的衣服怎麼破了?”突然聽到寧浚一聲慘叫,“我的衣服怎麼破了?”

“或許是在打獵的時候被樹枝什麼的刮破了,你自己沒注意吧。”寧濤滿不在乎地看了寧浚的衣服一眼。

寧浚拉起自己的衣服,狠狠地看了一眼,“你們懂什麼,這件衣服是我母妃親自爲我繡的,這上面的圖紋是她親自設計,繡法也是獨特,天下就這麼一件,破了就沒了!”

那件衣服果然華麗無比,之上針織繡紋精緻綺麗,栩栩如生,以銀絲勾勒描繪,珍貴無比,怕就算是再修補,也難以恢復原貌了。

“王爺,”趙知良十分歉疚地上前,看了看寧浚身上的衣服,再看了看寧無憂手臂上的傷,一時間臉色發白。想來是因爲這個圍獵是因自己而起,而導致寧無憂受傷,寧浚的衣服被樹枝劃破,所以他心頭惶恐不安。他捏緊馬繮,低聲道:“我,我家中有個人可以爲王爺縫補衣服,她針線很好,一手繡活很不錯。若是王爺不嫌棄,不如……不如到我家裡坐坐,她很快就能把您的衣服補好了。”

“真的?”寧浚雙眼一亮,“她會這種繡法?”他狐疑地看了眼趙知良,“這可是最繁複的蜀繡,雙面都有圖紋,連皇宮之中都不見得有繡娘會。”

“會的會的!”趙知良十分篤定地點頭,“她會繡的。”他再咬了咬牙,帶着些懇求地看了看木梓衿,說道:“我如今能進入御林軍,多虧王爺的幫助,不知何以爲報,不如,就將今日打到的獵物帶回家中,讓……讓我家中的繡娘做一頓野味,算是謝過王爺和紅線姑娘的幫助。”

木梓衿看向寧無憂,“王爺……不如就去趙大哥家裡,能吃飯,還能讓人將賢王殿下的衣服補好。”

寧無憂蹙了蹙眉,“本王就不去了,禮部和工部的事還很多,六弟,你隨我先回去,八弟跟隨趙知良去補衣服吧。”

木梓衿擔憂地看了看他染血的手臂,心裡微微一沉。

寧無憂欣慰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微微一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便和寧濤帶着人策馬而去。

木梓衿呆怔地留在原地,只好先去趙知良家裡,畢竟趙知良與她從小一同張大,她不好拒絕讓他難堪。

“趙大哥,前些日子去你家,就感覺你家裡不一樣。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找着媳婦兒了,快告訴我,你說的那個繡娘是不是你媳婦兒啊?”她好奇地打趣趙知良。

一旁的明瑛郡主聽得挑眉,淡淡的看了趙知良一眼。

趙知良瞬間紅了臉,有些尷尬地低着頭,“不是,她……她就是我的一個鄰居,只不過,你也知道,鄰居之間互相照顧是應該的。”

“哦?鄰居?鄰居會幫你收拾屋子,會給你洗衣服縫衣服啊?”她嘖嘖兩聲,“還給你把衣服疊好放在牀上,你的鄰居,未免對你太熱情太體貼了啊。”

衆人聽聞嗤嗤輕笑,趙知良趕緊說道:“真的真的!真的只是鄰居!”

“趙兄,那你太沒用了,這女人對你這麼好,明顯是喜歡你啊,你得主動一些,將她娶回家裡纔好!否則就辜負了人家一片美意。”寧浚意味深長地對他說道。

趙知良沉默,有些頹然地垂着肩膀,“我……我窮,又沒官沒品的,哪兒能娶她進門,讓她跟着我受苦呢……”

“話不能這麼說啊!”寧浚眉頭一豎,豪氣沖天地看着他,“你現在是御林軍的人了,還認識了我,說出去,你認識賢王殿下,哈哈,嚇死一片京城的人啊!”他輕咳一聲,“關鍵就是,你還認識了五哥,若是讓人知道,指不定來巴結你的人都排到長城去了!”

“我……”趙知良尷尬不已,“我也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歡我……”

寧浚嗤笑一聲,“有本王在,你直接把她娶回家裡把事先辦了,甭管她願意不願意!”

“賢王殿下,你這樣可不好。”明瑛郡主冷冷一笑,“你出的這個餿主意的,說不定會讓那個女孩子恨上這位兄弟,我看,你還是少說話吧。”

“你!”寧浚憤怒地瞪着她,“你怎麼不跟着五哥走,你留下來幹什麼?趙兄又不歡迎你!”

“我也想吃今捕獵到的美味,”明瑛郡主毫不扭捏地說道,“怎麼,難道我還沒資格去他家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