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疏影一身紅衣在烈風之中, 仿若一團炙熱的火焰燃燒在城牆之上,異常的鮮明。他媚眼如絲,說出的話卻讓幽羅冥王眯了眼。“瞞軍情不報, 貽誤軍機, 該當何罪。”
幽羅冥王大笑:“尊上有令, 只管拖住便是。”
花疏影不悅的瞪了幽羅冥王一眼, “早知你不甘尊上回來, 奪了你在魔都的大權。”
周圍立着的那些人,全都急忙將腦袋低了下去,裝作沒有聽到一般。花疏影這番話聽到有心人的耳裡, 那就是死罪。可是幽羅冥王跟隨兩代魔尊,又豈是易於之輩。
聽到花疏影故意挑釁的話, 他心底明白, 花疏影仗着這幾年雄起的魔尊, 底子已經在魔都紮根,洛溪那小子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這些年不動聲色的收復自己在魔都的大權,尤其是自上次死裡逃生之後,魔尊更是動作明顯。
越來越多的魔修服從於魔尊,花疏影腰桿也越來越硬,這麼明顯挑釁之言, 當真是忘記了當初教訓。此人越來越不受他管了。如今這花疏影顯然已經是騎到了自己的頭上, 這對他在魔都的地位極爲不利, 更會成爲他大計成功之前的絆腳石。
幽羅冥王臉色不變, 卻突然靠近花疏影一步。然後手一伸抵在花疏影的下顎上。他修爲勝花疏影太多, 花疏影想閃開,卻全身都動彈不得。
幽羅冥王忽視城牆下那些喊殺聲, 說道:“怎麼,弟弟有了幾分實力,哥哥就忘了當初是怎麼求本王放過弟弟一命的了。”
花疏影臉色難看到極點,他目光卻瞥向別處。幽羅冥王只當他想起當初的屈辱,不堪的撇開頭。卻沒有想到,花疏影是怕他提起當初之事,讓洛溪知道。
他目光瞥向那處,卻是莫寒池隱匿的位置。剛纔的話,他一定都知道了。
“還是說,天女大人想念那些在本王身下承/歡的日子了。”
花疏影閉了下眼,迅速換上了一副嫵媚的表情。眼角眉梢都多了幾分醉人。聲線酥軟,男女莫辯:“我都忘了,幽羅冥王也是我的入幕之賓了。”他說着,眼角微微挑起用餘光又看了陰影一處。
隱匿的莫寒池,捂了下自己的嘴,花疏影當初爲了不讓幽羅冥王殺洛溪,竟然爲自己的弟弟做到了這步。他深知天命之女骨子裡都是極度介意別人碰觸自己,除非是自己認定最親密的人,當初莫寒池對花疏影的做法極爲不恥,突然之間他明白了一切,想他跟洛溪花前月下之時,而另外有一個人,爲了洛溪卻甘願犧牲自己,換取他的性命。
原本,莫寒池還打算讓花疏影參與自己更多的計劃之中,可是他想了想,覺得到那時未必有人會對他那麼狠,只要他咬住牙關等花疏影他們回來便是。
幽羅冥王用力收回了手,當着許多臣下的面,從身邊的侍從手中接過娟帕擦了擦手,然後扔在了地上,說道:“真髒。”
莫寒池隱匿着氣息,手攥了攥。卻瞥見花疏影笑的極媚的眼底卻閃過一絲憤恨。
這場戲演的極其的成功,花疏影激怒了幽羅冥王,這就是莫寒池要的結果,而這場大戲之前的開幕前奏,卻剛剛開了個頭。
可是想起過去一切的花疏影,卻在夜裡睡不着了,他在等着莫寒池的出現,突然一陣風將門吹開,同時熄滅了蠟燭上的燭火。
花疏影裝作去關門的樣子,然後說道:“巫祝自傳承之後,修爲已經一日千里了。”
莫寒池站在他身後的暗影之處,道:“明天,我就會動手,花將那裡你已經準備好了嗎?”
花疏影關上門,轉過身來,單膝跪下。“已經備好一切,只等大巫祝動手。”
“千萬不要出現任何差池,需要替換的屍體也不能被任何人認出。”莫寒池道。
花疏影躊躇了着,卻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莫寒池看出他有重要的事要問自己,說道:“有什麼儘管問吧,以後也許我們再也沒有機會了。”
“魔都之後會陷入四分五裂的狀態,那最後退路······”花疏影信誓旦旦的問道。
莫寒池道:“你如此放心不下,我便告訴你就是了,今天該是白淵復活之日,廣目天王大概已經一家團圓了,他生性豁達,卻不是持國天王野心極大,也不似幽羅冥王那般背景複雜。
他正好欠我一份人情,我便利用這份人情,請他率領他的部族精銳,潛入妖都十萬深山之中,等待魔尊的下令之日。世人只當他帶着白淵歸隱山林,從此不問世事,巫帝自然不會將注意力放在失去權力的廣目天王身上,而我懷疑持國天王與幽羅冥王會對洛溪不利,前任魔尊與天命之女的身亡,便與這兩人脫不開干係,而我在巫帝注意到三殿之前,必須先將你們送走,騙過他的耳目,同時我也可以取得他的信任。”
花疏影心下即使駭然,又替莫寒池擔心。“大巫祝,何必如此,集三殿之力,與另外三都大軍,還怕對付不了巫帝。”
莫寒池看了看天,揹着手,簡單的衣衫微微拂動,全身籠着濃的化不開的無奈。“你是共工殿的主人,可知我爲何要讓你離開神州大陸。”
花疏影搖了搖頭。
莫寒池道“當年青霄斬殺巫帝,將其天目挖了出來,封印在了某處,而現在的巫帝之所以還不敢明目張膽肆虐人世,正是因爲他非完全體,此時只能交予共工殿的主人你來完成,等我得到他天目所在之地,到時通傳與你,用紅蓮之火,燒掉巫帝的天目。不能讓他擁有完整之身,這樣我還有把握倒時親手殺了他。雖然我血能夠在佈下彌天乾坤陣,可是如果斬殺巫帝,便能徹底令虛淵之澗消失。”
花疏影頓時明瞭,臉色也好看幾分。只要能斬殺巫帝,那麼大巫祝也不必血祭彌天乾坤陣。洛溪的更是可以擺脫心魔,日後一切都將朗晴月明。
可是這種無奈又是怎麼回事。花疏影隱隱覺得莫寒池還是隱瞞了他一些很重要的事。
總之,只要不必血祭彌天乾坤陣,弟弟與巫祝日後一切都和好如初。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莫寒池蹙眉看着。花疏影安心的笑意倒是與洛溪有三分的相似。撤去那份妖媚的僞裝,明豔的不可方物,卻有一種從骨子深處透出的媚意。與那份僞裝孑然不同,惑人不已,當真有些男女莫辯。
看着莫寒池這樣看他,花疏影自己站了起來,整個人妖嬈的靠在了莫寒池身上,卻說着極其正經的話。
莫寒池避了避,卻沒有避開。
花疏影笑着,手已經不老實落在莫寒池肚子上。然後道:“我回來之時,要聽到這個小傢伙親口叫聲叔父。”
莫寒池乾咳了一聲,卻一句話都沒說。
花疏影笑出聲來。“洛兒這個笨蛋,卻還不知道這回真要當爹了,不過,這是我們洛家第一個孩子,長兄如父,看在我這幾年在外奔波的份上,巫祝就當體諒我,讓孩子隨我洛家姓氏。”
莫寒池臉已經紅成了一片,因爲時間太短,他還不能完全確定之事,最近修煉之時,卻發現修爲在無法進境,而且偶爾出現與當初他有那對雙生子同樣的情況,這才懷疑起來。畢竟有過前次一些症狀,他隱隱推算,自己的命線之中也微微有了些變化,終於確定了下來。
莫寒池緩緩點了點頭。
花疏影更是暢快,然後手指尖一閃,在黑暗之中寫下三個字。
洛雲卿
這是一個男孩女孩都可以用的名字。名字一出意思已經非常簡單。
從天上掉下來的寶貝。
黑暗之中,這三個字撼動着莫寒池靈魂。好似一道暖流,在心中四溢。
“洛-----雲-----卿。”他又重複了一遍,順手摸了摸遮擋住半張臉的溫潤的面具,悄悄將它拿了下來,牢牢的抓在手中。
花疏影摟住莫寒池的腰,整個人貼近。然後淡淡說道:“我們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爲了他,希望他們能降生在一個太平盛世,父母安康,有一個完整的家,有一個不用打打殺殺殘酷掙扎的日子。”
莫寒池靜靜聽着。
花疏影接着道:“以後卿兒,只要每天讀讀書,曬着太陽,在西湖邊的洛水山莊無憂無慮的長大,長大以後泛舟西湖,結交好友,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福壽綿延不絕。金山銀湖由着他揮霍,天下美人任他挑選。”
莫寒池笑道;“洛家的孩子當真好命,連我都要嫉妒了。可這不是要變成一個混世魔王。”
花疏影道;“混世魔王又怎麼樣,這世間誰敢動魔尊長子,巫祝親子。況且你們都不護着他,還有我這個河圖洛水宮的宮主共工殿的殿主。”
莫寒池推開花疏影。然後道:“你們如此待他,我就真的放心了。”話說完,又是一陣風颳過,木門吱嘎聲響。花疏影面前燭火又亮起,莫寒池已經從他面前消失。
花疏影微微衝着亮起的燭火,出了回神,然後一直掛着笑的臉,終於染上了憂愁,他輕聲對着黑夜道:“卿兒,你千萬別折磨你爹。他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