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舟終於抵達北陰酆都, 只是如今的北陰酆都一片頹敗,短短三四個月根本無法從那場恐怖的大戰之中恢復過來。
魔都萬里大地,血色山河, 遍地浮漂, 荒野之中到處是冤魂厲鬼。
與巫帝一戰之後, 雖然魔都勝了, 但是卻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虛淵之澗彌天乾坤陣雖然破裂, 但是卻也因爲這場殘酷的戰爭,被暫時的壓制住了,沒有在侵吞之勢。
一片滿目瘡痍的大地, 莫寒池雖然想到了,但是卻沒有想到北陰酆都近乎是被毀滅了大半, 死傷無數。
若不是魔尊將大部分臣民遷進了紂絕陰天宮之中, 如今北陰酆都會更加的荒涼, 自然這也爲魔尊帶來無上的尊崇,除去妖都情況不明外, 天都的兩大派都已經派人前來討好現如今的魔尊。
幾十年前絕不會有人會想到會有這樣一天,就連洛溪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可是這些卻決然不是他想要的,到手的權利,聲望,卻都無法滿足心底最小的那個願望。
因此此次三都的會審, 最終地點也定在了北陰酆都。
此次被審之人多大千人, 這千人在巫帝爲虐其間, 與協助過巫帝, 或者出現在巫帝身邊。
而這千人被定罪之人爲首一人, 也是巫族天命之女-----昔年的崑崙大弟子,聞名天都的屠魔公子, 莫寒池。
莫寒池全身烏金鎖鏈扣住,押上了囚車,囚車前後各六人,形成了兩個陣法,一個陣法鎮壓神魂,一個陣法束縛真元,而前後更是多達數千人看守,以防這巫祝逃竄。
莫寒池看到這種陣勢,緩緩閉上了眼,不言不語。他能估計到自己會被押往,北陰酆都的地下炎獄最底層,逃,他覺得可笑,卿兒在他們手裡,他根本不可能逃。
跟隨莫寒池被押解之後,還有一干巫族後裔,以及在巫族亂世之時,爲巫帝做事的仙門弟子,如今都被紛紛逐出師門押送到了魔都,這當中有柳雲蹤,有福喜。
兩側魔將護衛之外,圍滿了魔都的子民,他們被魔兵們攔着,纔沒有能夠衝上去,將那些毀壞他們家園的人撕碎。
莫寒池閉着眼睛,聽到的咒罵聲越發的難聽,這些聲音一點一點闖進識海之中,彷彿無數的詛咒,無數的亡魂的索命之音。後宇國還有被巫帝虐殺的那些人慘叫之聲,隔着陰陽,傳進了他的耳邊。
他很想問問清霄:死去了這麼多人,他這麼做還有什麼意義,三年之後聖殿一出,他真的沉冤昭雪嗎?
原本四周到處充斥着亂轟轟的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空氣之中瀰漫起一陣又一陣的蓮香,莫寒池慕然睜開眼睛,四周有那麼一刻彷彿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空間。所有人都靜止了下來。
而他四周囚車看守,都不在了。面前只有條筆直的大路。
大路的盡頭,有個人一身青色錦衣,頭戴着蓮冠,往他面前走過來,此人每走一步,腳下便有一朵青蓮盛開,水紋也從延伸的大道,一圈一圈擴散着。
莫寒池坐着,看那個人走過來,去全身都被制住,一動不能動。
“阿蘭。”莫寒池微微低下頭去,他虧欠這個人的,卻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少年的時代的自己,便是迷戀他的這份風姿,一直不肯放手。可是蓮蘭卻看的格外清楚,絕不會答應一個莽撞小子的求愛。
後來他慢慢變了,洛溪出了事,很多很多年,開始嘗試去接受蓮蘭的時候,洛溪卻又突然回來了。
蓮蘭一身親王的整裝,靜靜立在他面前,“這是小王的幻境,莫寒池,我糊塗了,誰能告訴我到底這天下發生了什麼事,父王突然逼宮,屠盡羽族男女老少,將父皇封印,可是,我闖進父皇的寢殿之時,便看見父皇全身變成了石像,守在一株枯萎的青蓮之前。那是父王的本命花瓣,若不是父王出了事,花必然不會枯萎。”
蓮蘭說完,已經滿面淚痕。“他們是被巫帝逼成這般的,與巫帝一戰,父皇未必能輸,可是爲什麼他寧願將自己變成石像,你有沒有去看看現在的妖都,都已經不成樣子了,那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能告訴我爲什麼嗎?”
現在巫帝並未死,仍舊處處是危險,蓮蘭已經受到的傷害夠多了,自己曾經答應過蓮霄,此事絕不能讓蓮蘭牽扯進來,可是騙他,卻是莫寒池絕不願意的做的。
莫寒池撇開了頭,不去看蓮蘭,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寒池,我就求你一句真相。”
莫寒池一味的垂着頭,不吭不聲。蓮蘭讓他心痛,這個人一向對自己最是溫柔,麗水城裡度過的那段相依相靠的日子是他這輩子被人照顧最爲幸福的日子。誰也不會再向蓮蘭這般對自己溫柔了,豈能將他捲進來,即使不答應蓮霄,他也不會讓蓮蘭知道。
。”
莫寒池緊緊咬着嘴角,照舊是不言不語。
“我現在只要你一句話,我父王與父皇之事,到底與你有沒有關係,你看着我說話。“
“你若說有便是有,你若覺得沒有便是沒有。”莫寒池輕聲說道。
“那好,你我今日割袍斷義。”蓮蘭手中擎着一把匕首,割開袖袍的一角。“這樣,我便再也不用有絲毫顧念,在三都會審之上定你的罪。不過,你也大可放心,若不是你做的,我妖都也不會冤枉好人,但是是你做的,我蓮蘭定不會有半點徇私”說完蓮蘭將袖袍割下的部分,重重的摔在地上。
莫寒池看着蓮蘭漸漸消失的背影,低垂了眼角,將識海放空,半響才說道。“洛溪,你可看的滿意了,妖都也不會站在我這邊。”
身後的空氣一陣波動,一道很低很低的聲音彷彿隔着異世傳來:“好好的恨我吧。”
莫寒池陡然感覺道身後一陣靈壓已經消失無蹤。
而面前仍舊是將他押解進入炎獄的隊伍。
北陰酆都地下炎獄分爲十八層,從前三層開始只是如同普通的監牢一般,從第四層開始,所有的被關押的犯人無一不被烏金隕鐵穿透琵琶骨,可是他們尚有幾分活動空間,從第七層開始的犯人,歷經酷刑,生不如死,即使身體殘缺不全都不能死去。一路向下,七,八,九層的人慘叫之聲不斷,一層比之一層的刑罰更甚。
莫寒池閉着眼不去看,可是從第十五層開始,慕然安靜了下來。他微微睜開了眼,卻也忍不住爲眼前的情景所皺眉。
第十五層,彷彿的一大片冰原,冰原之將犯人的半身凍住,另外半身卻露在冰原之上,行刑之人走來,一刀切開犯人被凍住的半身,連皮帶肉的撕了下來,累累的白骨裸露了出來,卻沒有一點血流出。
輾轉到了十六層,一片熔岩,人在熔岩之中載沉載浮,剛剛被燙去的血肉,卻又重新長了出來,然後又被燙去,而熔岩之處只有那一塊極小的石頭,無數的骨庫都想盡了辦法爬上那唯一一塊黑石。
第十七層之處乃是一大片的血河,無數雙手都想都血河之中爬出來,可是人壓着人誰都爬不出來。這血河也是幽冥的血河的一條支流。
然而風景一轉,竟彷彿萬花從中過一般,眼前一片鮮紅的曼珠沙華,開在一片焦灼的大地上,一片又一片。
而曼珠沙華之後,竟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腔調道:“這裡就是第十八層,直通魔尊尊上寢殿的後花園,這第十八層的炎獄刑罰,多半都是由尊上親自執行。”
莫寒池不言不語,掃了那站在宮殿之前的人一眼。他被壓下囚車,宮殿大門大開,內裡卻是一片空曠,只有一片黑暗,竟是一個完美無缺的牢籠。
他身上的鎖鏈卻在這時被魔將打了開來,他起身,緩緩走了進去。
身後忽的燃起來一片火焰,火焰橫在門前,心中一熱,識海突然針刺一般的疼痛起來,這火焰越燒越高,從豔紅逐漸一點一點變成一種淺藍色的幽幽暗火。
在宮殿之中,圍着他的不大的地方燒起整整一圈,而他正被困在當中,從魂魄之中傳來一陣無力之感,就連支撐身體彷彿都費勁了力氣。
“這火有異。”還不待他說完,四面八方突然飛來六道匹練,匹練之上咒文纏繞,從四面八方落了下來,化成了一個牢籠。
就在這個時候,他卻突然覺得舒服了些,一股清涼的氣息,緩緩覆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