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聽到身後傳來, 輕微的聲音,嘆息一聲,便擡步而去。
回到淵寧殿, 魔尊躺下卻怎麼都無法安眠入睡, 無數次彷彿又看到那個人流着眼淚大笑着跟自己說, 下輩子, 但願在不原遇到你。
魔尊焦躁的起身, 起身更衣,連夜拜訪蓮蘭。
蓮蘭指着魔尊,破口大罵, 多年來的修養,都在這一晚上統統化爲灰燼, 他跑開, 只是因爲實在不忍看寒池蒼白的臉色, 他一向是自尊心極強的一個人,若是他還不離開, 他真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所以蓮蘭幾乎就要動手,他也顧不上自己是不是魔尊對手,只想狠狠出一口悶氣。
可是卻被魔尊一句話停下了手。“他已經要伏法認罪。”
“你那麼逼他,他又怎麼不會去投奔巫帝, 即使那些事真是他做下的, 你魔尊也有一半的罪責。何況, 疑處極多, 寒池明明就隱瞞了我們很重要的事。”
魔尊道:“若他不認罪, 那些酷刑他熬不住,若是他認罪, 便是死路一條。除了軒轅煌能救他以外,我不覺得還有誰能救他。你既然也是軒轅煌的弟子,可有什麼辦法找到他。”
“你的意思是。”蓮蘭道
“我放手。”魔尊嘆氣道:“讓軒轅煌把寒池帶走吧,我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他去死。軒轅煌是我唯一放心下的人。”
蓮蘭道:“我也只能試試看了,師尊已經消失蹤跡很久了。”
又是半月,三都會審再開。
巫祝認下所有的罪狀,不在辯駁一句,罪簡狀書之上滴血,畫押。
一切井然有序的進行着,巫祝一旦認罪,其他同犯陸陸續續認罪伏法。
只是這突然的認罪,讓許許多多認識不認識的屠魔公子的不禁有些唏噓。
確是不知該如何評價此人,只是對於此人爭議越來越大,此人前半生爲天下除盡禍害,幾乎可以說是崑崙未來的掌舵人,後半生卻不知爲何突然之間投奔巫帝,有人評說是因爲天命使然,而更有一種聲音說是魔尊負心在先,才鑄就了一場悲劇。
情之一字,誤人誤己。
三都會審,前前後後花了三個多月的時間,審訊達到數萬人。
但是隻有審訊的人才知道,上頭,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時間,有意無意的一次一次將供詞推翻,要求再審。
終於又是拖了幾個月,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豔妃進入了產期。
說了爲了孩子出世,不得太過血腥,將所有的極刑都壓在了孩子出世百日之後。
時間又是醫一拖再拖。
然而對於莫寒池來說,無非都是等待一死,他心意已決,想到九轉歸元丹還在師尊手中,饒是在鎮定,眼底都不禁泛起一絲波瀾。
他現在只是想念孩子,前後從孩子出世到現在,莫寒池統共沒見過他幾面。但是莫寒池數着日子,就在洛雲卿百歲之日這天。他咬破指尖,以最爲簡單的圖畫方式,將其巫族的修煉之法,一點一點畫在了冰冷的石面上,還在一旁就文字清晰的標註。將自己心得體會都一併寫了出來。
這是巫族之人傳承最爲經典的一部功法,在清霄留給莫寒池傳承裡面,莫寒池精心給卿兒挑選了一部,奇特的是,莫寒池每沒寫完一部分,這些文字就漸漸消失在地面上。
他給功法之上加註最爲簡單的符文,只要以後帶有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子一旦踏入這裡,那麼這些文字便會顯現而出。
他每天都在寫,偶爾會在裡面畫上一張笑臉,他希望有一天,卿兒長大後會看到,並且知道是一個深愛着他的留下的。
莫寒池一邊寫,一邊想象着那一團軟糯糯小孩,將來會長成什麼樣子。
一歲大概會說話了,兩歲的時候大概滿地跑了,三歲,四歲的時候,大概應該開始識文斷字了。五歲六歲該是修習功法的時候了,八歲,九歲,應該開始拜師了。。後面後面,實在想不出了。
莫寒池停了下來,寫了一句話,卿兒去崑崙看看,哪裡你會學到爲人處世之道。爹爹就是從那裡學到爲人之道,至今仍不悔。以後爲巫帝,在崑崙你更會學到爲帝之道。
至此,作爲你來到這個世界上百日之禮。
深秋十一月時,豔妃平安生下了一個純魔之體的男孩,八部魔衆歡慶,魔尊與魔後設宴大慶,母憑子貴,豔妃名字之間加了一個豔魔妃,地位僅次於前持國天王如今的魔後。
小殿下滿月之時,被封爲燁親王,取名,洛重燁,意爲無上尊貴。
三都會審被處刑的時間再次後延了幾日。
這幾日間,位於天都的江南洛水山莊的人也到了魔都。
夜半十分,月亮高懸,有三四人身着黑袍,爲首的一人懷裡抱着一個嬰兒,幾月不見,卿兒漸漸長開的眉眼越發精緻,漂亮。眉宇間越來越有洛家人的樣子。小傢伙沉沉睡在父親的懷裡,很是安心。
流月站在一邊,眼淚忍不住直流,雖然時間很短,但是她已經捨不得這個小東西了。只是因爲這個孩子十分乖巧,除了生病不舒服外,平時基本都是安安靜靜睡覺。開始還對流月有些陌生,後來漸漸似乎認了流月,看見流月抱着他就會笑。
這個孩子似乎格外聰慧,六個半月時候試着開始發出聲音,那天見到魔尊蹦出一個“父。”字來,雖然只有短短的一聲。魔尊卻將孩子抱到自己的淵寧殿的寢宮內摟着孩子睡了一晚上。
候在殿外的流月,聽了一晚上,魔尊傻兮兮的反覆說道“在叫一聲,父尊,父尊。”
可是小傢伙再也沒開口叫過。
“尊上,您放心,洛家分家有一對年輕的夫婦,一個孩子都沒有,夫婦經營着幾家綢緞莊跟酒樓,斷然不會缺了小殿下的。您要是想他,老奴隨時就將小殿下帶來。如此一來,小殿下便可以入了族譜,將來會是家主。”老奴又一次做了保證。
“尊上,再不將小殿下送走,天就要亮了。”嚴清微微催促道。魔尊看了下天邊隱隱泛白。最終是親下還在睡夢中的孩子小臉,將孩子交到一旁的老奴手中。
“不可又半點閃失,西林的丹藥每年會送一次,壓制孩子身上的毒蠱。”
“老奴明白。”
迷茫的夜色之中,一對打扮極爲普通的農民夫婦,駕着馬車,趁着夜色出了北陰酆都。直到不見蹤影,魔尊才化爲一道遁光,返回了自己的宮殿。
一個小小的身影躲在遠處,死死的盯着遠去的遁光。她搓捏着手,低低道:“壞人把弟弟送走了,爹爹該怎麼辦。爹爹該多傷心。”那個小小影子說着,轉身消失在角落處。嚴清眼睛一撇,好似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嘴角不自覺得勾起。一條毒計又爬上心頭。
這個小姑娘原來就是莫寒池路上遇到的巫族後人,二丫。
話說,自從莫寒池被抓以來,二丫也被押到了魔都,可是見他是個丫頭興不起什麼波瀾,就被魔尊的屬下扔到宮裡粗使婢女那裡去了。
然而,就在二丫返回粗使丫頭住的破地方,她邊走邊想,將弟弟找回來的時候。
嘭。她頭一擡,看到一個有些熟悉卻很討厭的人。這個人二丫只見過一面,可是印象很是深刻,這個人是跟那個壞蛋一夥的,都是欺負她寒池爹爹的人。
二丫警惕的瞪起眼睛來。
嚴清笑了笑道:“你不用怕我,你想不想讓你弟弟回來。”
二丫想也沒想當即答道:“當然想。”
然後嚴清裝作爲難的樣子,道:“可是,因爲小弟弟另外一個父親又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所以他就不喜歡卿兒弟弟了,所以就要將他送走了。”
二丫年紀小,聽嚴清這麼一說,頓時覺得覺得極爲傷心,嗚嗚的哭了起來。“小弟弟好可憐。”
嚴清突然笑了笑道:“你想不想要小弟弟回來。”
二丫疑惑的看他“你是壞人,我爲什麼要信你?”
“其實我是站你爹爹這邊的人。”嚴清道。
“那你先讓我見到爹爹,我纔信你。”二丫警惕的說道,
“好。”嚴清道“不過,你不能告訴你爹爹小弟弟已經被送走的事,不然他會很傷心很傷心的。”
“二丫知道,二丫不會說的。”小姑娘回答道、
嚴清身爲多聞天王,身上更有魔尊的信物,將一個小姑娘帶去見一個人,再簡單不過。
當莫寒池在牢裡見到二丫的時候,也是一副難以相信的表情,可是他到底覺得一個巫族小姑娘怎麼會被人放進來見他,事情隱隱有些古怪,可是他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二丫見他只是哭,莫寒池問她是誰帶她進來的,她想了想卻只說是一個很好看的哥哥。其他的再也說不出來。
莫寒池見他無礙,才叮囑了二丫多多照顧自己什麼的,實在無路可走,就去找一個叫蓮蘭的人。
二丫雖然記着,心底卻更有了自己的一番打算。
後來二丫出來,又見到在門口等他的嚴清,二丫道:“我見到爹爹了,爹爹好可憐,怎麼那麼瘦,我一定要讓小弟弟回來。”
嚴清低聲在二丫耳邊說了很多很多,二丫十分認真的聽着,並不是點着頭。
魔尊送走卿兒,只覺得心底空牢牢的,躺下,閉眼睜眼,都是小孩子那聲極爲簡短的“父。”
迷迷糊糊到了天明,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女子慌里慌張的哭聲遠遠傳到了淵寧殿中。“尊上,尊上,燁兒他燁兒他,求求您快去看看燁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