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山深以爲然的點頭道:“是啊,民之口歪曲之後,又極易發生三人成虎的局面,到頭來,是非曲直恐怕就不好分辨了,所以,趙經理你的確責任重大啊!”
趙慎三自嘲的說道:“能力就這麼大,也只能是鞠躬盡瘁了,至於能否成功,我還真不敢打包票。”
魏景山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坐在這間紀檢部副書記辦公室裡,他內心深處隱隱有種優越感,那就是他自認爲自己努力紀檢部總監這一職務,以趙慎三的耳聰目明,必然已經有所耳聞,那麼,就該對他這個未來的上司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纔是。可他紆尊降貴親自上門,又把話說得如此懇切,趙慎三依舊對他那麼明顯的來意避重就輕的打哈哈,看起來這個人是難以攏在袖筒裡當心腹的,既然如此,那就不自討沒趣了吧。
“好吧趙經理,我也就是看到這麼些*,心裡發愁過來問你一聲,我看你們紀檢部已經有了處理方法就不多管閒事了,行了,我也該開會了,你繼續忙,再見。”
魏景山恢復了矜持,站起來居高臨下的伸出了手。
趙慎三配合的微微彎腰,讓魏景山享受到了充足的優越感,握手送他走了,這纔回到辦公室,繼續他的工作。
喬麗麗打來了電話,趙慎三聽到小妮子激動萬分的叫道:“老闆,搞到了!搞到了!您猜怎麼着?付奕博居然從市總辦公室一個年輕人那裡要到了全套的照片,都是那天網上帖子裡出現過的名錶照片,原來鄒的行爲早就被人不齒,那人私下留着呢!您如果急用,我現在給您傳過去吧?”
趙慎三也很開心,趕緊讓麗麗通過紀檢系統的內部絕密網絡把照片都給傳了過來,而他則把這東西都拷進一張優盤裡,帶着去了一個地方,找了一個人,交待了一番纔回來了。
喬遠征最近的日子也比較不順,他覺得自林茂天之後暫時兼着集團總部主任的嚴副會長對他好像特別有意見,動不動就給他臉色看,好多正常的工作彙報或者是簽字批覆統統卡他,鬧得他在委裡都覺得下面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人也就沒有剛上任的時候那種精氣神了。
出於對上司的尊敬,更出於一個人的基本修養,喬遠征並沒有遭遇到不公就蠍蠍螫螫的去找李文彬告狀,他覺得那是小人行徑,爲別人所不齒,更爲自己所不屑,他想自己找準問題的根源,然後徹底的解決掉,日後也就順利了。
趙慎三正在爲網絡妖風馬不停蹄的時候,喬遠征卻第一次遲鈍的沒發現李文彬的危機,這並不是喬遠征是一個薄情寡義,背主忘恩的人,離開了李文彬就忘記了老主子,而是他這幾天實在無暇分心替李文彬多長一雙眼,因爲他發現自己又倒黴了……
馬上要開新一年的全年的政府工作計劃會議,集團總部號稱“二部門”可不是外面人瞎說的,其職能範圍內所管轄的內容真可謂包羅萬象,幾乎涵蓋了政府方面各行各業。故而,在全年工作部署會議上,集團總部的發言自然是重頭戲,喬遠征已經跟委裡的一干副職開會商議好幾天,並召集筆桿子緊鑼密鼓的把計劃書拿出來,以備嚴會長髮言用,定稿之後,也已經呈送給嚴召審閱過了,當時嚴會長也沒說不行,喬遠征也就放心的讓辦公室出正式文件了。
衆所周知,在政府機關召開各類的時候,會務組會準備一個個小公文袋子,裡面放上主席臺上所有領導每個人的講話稿,領導在上面念講話稿,下面參會的同志們人手一份,共同隨着領導的念默讀一遍,彷彿臺下的幹部都是不懂事的小學生,不隨着領導的領讀就無法徹底領會會議精神一樣,這也是多年來形成的規矩,除了剛分配進機關的年輕人頭幾次會覺得有些滑稽,時間久了,也就習以爲常,覺得不如此反倒不正常了。這次全省的政府工作會議更是如此,明天就要開會了,所以集團總部把嚴會長的發言稿定稿之後,一下子印出來一大堆,準備今天下午一上班就送去總辦公廳,交給會務組統一裝袋的。
可是,今天一上班,喬遠征就忙的不可開交,無數需要他做決定的各種請示絡繹不絕,期間還開了一個很短的班子會,一直忙到快中午,喬遠征突然接到了嚴會長的電話,那語氣真不是一般的不給面子!
“喬遠征主任,我想請問你,明天的講話稿你仔細看過沒有?咹?”
帶着濃重的壓力,嚴召一字字低沉的說道,不,應該是訓斥道。
“嚴會長,我看了我看了,您的講話稿是我們集團總部全體班子集體審覈過後纔給您送去的呀,怎麼,出現錯誤了嗎?那我馬上去您辦公室,按照您的指示修改行嗎?”
喬遠征心知不妙,趕緊態度極好的說道。
“嗯,你倒會推卸責任,班子集體審覈過的?還你們集團總部?我倒是不知道啥時候我們省的重要機構成爲你們私人的了?哼,現在來找我按我的指示修改,你喬大主任可真是有夠淡定,怎麼不等到明天開會的時候眼看着全省幹部都看我笑話的時候再改啊?行了,我可沒時間和水平給你喬大主任什麼指示,馬上我要開會,也別勞動你大駕來找我了,稿子你們有,自己看着改吧,明天開會別讓我沒啥念就得!”
嚴召語氣裡帶着濃濃的譏諷,一口氣說完這番刀子般的話之後,根本沒給喬遠征任何辯解詢問的機會,直接就乾脆的把電話掛斷了。
喬遠征被這番話噎的目瞪口呆,對方都掛了,他兀自傻愣愣的舉着手機呆在那裡。
正在喬遠征辦公室彙報工作的委辦公室主任尹克明是喬遠征來了之後新換的,所以跟喬遠征比較一心,他聽到喬遠征剛剛叫出“嚴會長”這個稱呼,又提到講話稿的事情,文本出現問題,這可是他這個辦公室主任職責範圍內的事情,雖然具體嚴召說了些什麼他沒聽到,但看着喬遠征聽着聽着,臉色越來越狼狽,越來越倉皇,最後,居然要用“面如土色”來形容了,尹克明也是大驚失色,趕緊問道:“喬主任,嚴會長對發言稿不滿意嗎?他不是審覈過了嗎?”
喬遠征被這聲叫喊驚醒過來,哪裡顧得上惱羞成怒,趕緊叫道:“嚴會長說材料出現了重大錯誤,去去去,把文件拿來,咱們一個字一個字的找原因!”
尹克明明明看到喬遠征眼睛前面的桌子上就好端端放着一份,但看着喬主任冒火的眼睛,哪裡敢提醒,忙不迭站起來跑到自己辦公室裡,把打印好明天要發給與會幹部人手一份的文件又巴巴的拿了幾份過來,遞給喬遠征一份,自己也抓了一份坐下來,兩人都快速又認真的看完,不約而同的擡起頭面面相覷了,因爲,以兩個人都是長期從事公文擬定工作的高水準眼光看下來,卻愣是沒看出到底哪裡出現了嚴重錯誤,居然導致嚴會長大發雷霆的!
尹克明小心翼翼的說道:“……呃,喬主任,剛剛我又仔細看了一遍,沒發現……沒發現什麼重大錯誤呀?各項工作數據都是咱們跟多部門共同按照去年的完成任務情況,又結合今年中央給咱們省下達的工作標準,在任務分化下發的時候,按任務比例上浮百分之五擬定的,這可是白會長定下的標準,肯定不會出錯。至於咱們新一年的工作計劃,原本就是在嚴會長的指示下全委共同擬定的,也看不出什麼紕漏,還有就是行文的格式什麼的,這更是按套路來的,這……這我實在看不出來哪裡出問題了啊!”
是啊,喬遠征何嘗不是這個感覺,但他耳邊到現在爲止,兀自不斷地迴旋着剛剛嚴召那刀子般的指責,如果不是錯到離譜的大錯誤,怎麼會導致嚴會長如此不留情面的譏諷侮辱他呢?好歹,他喬遠征也算是正廳級的主要領導幹部了,加上長期呆在李文彬身邊,無形中習慣了被所有人仰視的狀態,雖說下基層來集團總部之後,以往那些地市級領導看到他已經不需要唯唯諾諾了,但是,那種尊重跟親厚還是一如既往的,畢竟李文彬尚在,喬遠征又來了集團總部這麼重要的地方,哪個傻會以人走茶涼待他呢?別說基層幹部了,就連會長白滿山看到他喬遠征,也往往會很親暱的叫一聲“小喬主任”比對待其他的廳級幹部分外多幾分親暱。
雖然嚴召最近可能因爲河陽出了事故,他又同時負責着安全工作,心裡不順脾氣很大,好幾次在面見喬遠征的時候,都態度很生硬,但也從來沒有失了分寸,居然用如此強烈的侮辱性語言來指責喬遠征!這就是讓喬遠征一直到這會子,還覺得轉不過彎來的原因。
可以說,這是喬遠征跟隨李文彬以來至今,第一次遭受如此窩囊沒臉面的侮辱了,怎麼不讓他如同心裡被紮了一大把鋼針,又疼、又惱,又是委屈呢?
看着尹克明迷惘的一張臉,喬遠征幾近抓狂,多年的秘書做下來,雖然董事處書記的秘書大多數時間並不理會文字類的東西,僅僅是從衣食住行以及時間安排等小細節貼身伺候老闆,但李文彬對喬遠征可沒有“貼身僕人”的感覺,而是徹底把他當成了一隻手來使用,所以,很多重要的文件辦公廳報上來後,李文彬就讓喬遠征按照對他的瞭解程度,以他的認可角度先修改一遍,這樣等他親自看的時候,就會省力很多。而喬遠征給李文彬做秘書前,原本就是整個董事處辦公廳年輕人中的翹楚,又因爲跟隨李文彬長期接觸辦公廳給董事處書記擬定的高質量文本,文字水平當然是因起點高而水漲船高,等閒的文件尚且入不了喬遠征的法眼,那麼集團總部每年都有的工作計劃文件這類慣常的東西,經喬遠征精心擬定修改後,如果還令嚴召大發雷霆,這就只能用“無妄之災”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