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一輛馬車正往東行進着,似乎是從西州逃難從戰爭開始,便有不少的流民四處逃散,說是流民也不正確,原先這些流民也就是普通的村民,依附着城鎮生活,也有自給自足的,一打仗,城中的人不說,最先遭殃的就是這些普通村民。
大城池靠着高高的圍牆,城衛的防守,也許還能夠撐上一段時間,過些個安穩日子,附近的村民可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涼國的兵士一來,最先遭殃的就是他們。
涼國缺糧,即便是在好年景的時候,也多是向太康借糧過活的,此番東來,更是燒殺搶掠,無惡不爲,比盜匪還要兇猛上幾分,話都不用說就開始殺人搶東西,若不是還需要一些人來當苦役,想必都不會有人存活。
這存活的數量是十分稀少的,年幼婦孺自然不要,便只有那些年輕體壯的男兒,十之不存其五,能夠逃難出來的這些也多是老幼婦孺,年邁體衰的,少有年青體健的。
“寧爲太平犬,莫爲離亂人。”
靠在蘇木青的上,子瑜輕輕出聲,說的話卻是外面所有人的心聲,逃出來,面對的是沒有立足之地,甚至要一直乞討爲生,不逃,卻只是死路一條,被逼的沒有了辦法,逃着哭着,一路上不知道聽過多少人在飲泣。
窮的搶更窮的,也是搶麼金銀珠寶,而是吃的時候,能夠有一口吃的就最好了,爲了生存,那些平日裡文靜的小家碧玉們也會跟潑皮男子搶吃的,一個個悍婦一樣不可侵犯,爲的也不過是尚還健在卻體弱的父母,或者是懷中還在嗷嗷叫喚的孩兒。
五歲的時候,瑜就曾經這樣感慨過,無比慶幸自己生活的朝代沒有動亂,平安到道不拾遺不閉戶沒有想到有一天,竟然還是能夠看到一個亂世。
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的,在這種情況下,道德是最先崩壞的一環,平日裡不會搶劫時候做了,平日裡不會盜竊時候做了,就連平日裡不會的殺人,爲了能夠得到更多的糧食生活下去,也做了。
一個流民得不到救助,開始還有抱怨哭喊的,後來就如同餓狼一般兇狠了給我,好啊搶,你不讓我活下去也不讓你好過,就是殺不死你要搶光你!
西州地戰爭一直被控制着。沒有蔓到東邊兒。流民卻蔓延過來了。在許多城主閉城不救地情況下。許多流民憤怒了。開始了拼命。組織起來。衝殺入城地有。燒殺搶掠附近村民地更是多不勝數。
這。也是戰火。也是亂。並且還如同傳染病一樣蔓延着。
大部分城主地見死不救已經成了慣例。即便有那麼一兩個城主心慈人善開城救助了。卻擋不住人多。更擋不住人地貪心。看到那些搶劫地能夠喝酒吃肉。誰又會甘心等着被施捨稀粥?
法不責衆。幾乎是存着一個僥倖地心理。流民都開始成了亂匪。心慈人善地城主也成了罪惡地源頭。最先被殺了。這樣地例子不需要多。只要一個。就會使後來地善心城主好好想一想自己會不會是那個救了蛇地農夫。更有其他地城主引以爲戒。深以爲自己閉城地方法纔是正確地。亂。就這樣繼續下去。惡性循環。
看不見。感受卻更深了。聽着那些因爲病痛地折磨而起地身影。聽着那些因爲吃不飽飯而響地腹鳴。更有地是哭泣。爲了死而哭泣。爲了吃不飽而哭泣。爲了亂世而哭泣……
善良地羔羊一旦兇惡起來。會比所有地猛獸都更兇惡。惡性循環已經開始。即便止住了。恢復民風。休養生息。怕也是需要好長地一段時間吧!
子瑜前所未有地產生了一種責任感,一個穿越人本來就應該自傲的,因爲知道許多旁人不知道的東西,因爲懂得了許多旁人不懂得的道理,可這種自傲並沒有實際的意義,若是能夠做點兒什麼,能夠爲這個世界,爲這個朝代做點兒什麼,是不是會更好呢?
眼睛看不到光明的所在,心卻亮堂起來了,有了目標,再確定行動就十分簡單了,即便有什麼困難,也知道該如何積極應對了,比起爲了權勢而想要權勢,爲了世人的目標顯然更加聖母一些,更容易使人產生光榮的使命感,更加積極起來。
“寧爲太平犬,莫爲離亂人嗎?”蘇木青重複了一遍子瑜的話,覺得有些好笑,卻也不乏道理。天下的太平與動亂,從來不是蘇木青的問題,再怎麼樣惡劣的環境他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卻不可否認,若是天下太平,他面臨的危險也更少一些。
“嗯,我的要求不高,若是可以,有那麼一間房子,可以居住,有
個院子,種些花草,不操心吃住,不操心是非,閒書觀風景,忙時有三五好友相對煮酒品茗,就最好了!”說得高興起來,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幅優美動人的畫卷,世外桃源,應該也不過如是吧!
與“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旁的蘇木青沒有說話,而是低下頭,在子瑜的額頭吻了一下,輕聲道:“總會實現的。”
曾經在靠山村,曾經在王家集,他們過的就是那種生活吧!以後嘛,若是能夠救出蘇敏,解了子謙的功法問題,也可以繼續過那樣的生活,蘇木青也喜歡那種平靜祥和的氣息,每每隱居的時候,他的表情都會柔和很多,不如平時冷漠。
厚厚的車簾被掀開,子謙的聲音傳來:“前面就是紅城了,今晚就在那裡休息吧!”
被流民所累,他已經很久沒有進入城中休息了,今天卻是不進不行了,乾糧已經都用完了,野外的野獸也沒有那麼多的,人也少了很多,進城應該不成問題吧!
一路過來,有些城池已經流民所攻陷,大部分的流民都跟着過去了,剩下的這些之所以還繼續往東,卻不是最初的那些流民了,城池就那麼大,一些人要進去,必然要趕出一些人來,這些人就是了,這其中,也有些真的是從西州過來的,想要尋到一處安靜所在,恢復以前的平靜生活。
涼國和大漢時來攻,西州和東州可謂是亂成一團,卻也有不亂的,除了皇城昭義,就是南州的一些城池了,那些想要自立城主積極地吸納流民,趁着太康焦頭爛額,管不到他們的時候,博個好名聲,引來人才加入,也積攢力量,等待擁兵自立。
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城城主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登高一呼,羣雄響應,先是不管不顧地招安了幾股土匪,再就是就近圖謀了晉城。
晉城主一向膽小怕事,八王亂的時候就是牆頭草,這時候見機就投靠了秋城城主,本來以爲能夠得個富家翁的待遇,保住現有的一切,卻沒想到秋城城主給他安了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說他私通大漢,先斬後奏了,朝中後來知道了也是無可奈何,鞭長莫及,更何況,這種瑣碎的事情,還輪不到皇帝操心,怎麼看,涼國和大漢纔是咬死太康的魁首。
“等到了紅城,派人給周純送一封信!”子瑜開口,說的卻也是本分中的事情,子瑜中丞的職位一直都在,朝中雖然沒有什麼大的官制變動,卻因爲子謙鬧的那一出,把中丞職位提上了檯面,周純順水推舟地默認了,等於分了左右丞的權力,把朝政握在了手中。
子瑜一行不光是爲了護送離過來,更多的還是子瑜提出他想要看看西州的形式再給皇帝出主意,雖然與蘇敏不是很親,但到底是一家人,有難時,怎能不幫,何況,他還要藉着如今亂世握住屬於自己的權勢,最理想的就是做到當初蘇木青的程度,也被稱爲“君”,然後隱退江湖,想來,也是風光無限。
“子瑜有了什麼好的想法嗎?”蘇木青問着,把裹在子瑜身上的被子又掖緊了一些,探了探子瑜的額頭,因爲趕路,子瑜的休息並不是很好,有了低燒的跡象,很讓人操心。
子瑜搖搖頭,拉住了蘇木青的手,說:“我以爲若是能夠立時停戰最好,卻沒有什麼根本的辦法。”
涼國是有備而來,準備了十年的一擊雖然不能馬上成功,卻也讓他們有了收效,從太康掠奪了太多的物資,足以讓他們更加垂涎,大漢雖然是趁火打劫,卻仗着所進不深,沒有後備不足的困擾,反倒是太康,兩頭疲於奔命不說,錢糧都不充足,拖得越久,旁的不說,周純的皇位首先就坐不穩,有被取而代之的可能。
現在太康的許多城主都是原先跟着煬帝打江山的老將,又有哪些個是真正安分的,就算是一時累了,休息了這麼一段時間,也都又不甘心於困守一地了,更別說皇帝年輕,他們不服氣不甘心,想要取而代之的可是大有人在。
不聞周天子,凡事說魏齊。周純現在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困境,他的風評已經非常差,他的人民對他沒有信心,反倒是那些樂善好施的城主,那些實力雄厚的城主,都成了流民想要投靠的人,不斷地被稱頌着,其中,也許不乏有心人士的佈局吧!
每每想到這裡,子瑜也會覺得冷,攘外必先安內,這句以前非常痛恨的話此時浮上心頭,這樣,會是一個好主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