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退隱的元墟教基地,在享受了數月的寧靜生活後,再度忙碌起來,人來人往,各自整理着行囊,準備遷移。
遵守閻無辜遺命,擔任教主之位的蓋樵帆正在四處發號施令,不得不說,光以指揮才能而言,他甚至在前任教主閻無辜之上,即便沒有軍師策無遺的輔佐,一個人就能將偌大的組織指揮得緊緊有條。
幾名被選拔上來的新人,擔任新的四大魔將之位,雖然各自修爲尚淺,但潛力無限,可以期待未來的成長,總之,在元墟教的前輩們陣亡的陣亡,退隱的退隱之後,元墟教並沒有就此一蹶不振,反而散發出一股生機,就像是大樹腐朽之後,新的樹苗生長在更加‘肥’沃的土壤中。
看到這片景象後,蓋樵帆苦愁的眉頭終於‘露’出了一絲欣慰,重新振興元墟教的重責,並沒有將他壓倒,反而在一番磨練之後,變得更加穩重和成熟,隱隱有了梟雄的氣度。
蓋樵帆的身旁,一名被他引爲左臂右膀的弟子問:“教主爲什麼要在不惜自削實力的情況下,下令分散元墟教,命弟子們隱居?”
現在的元墟教正在欣欣向榮的上升期,一旦就地分散,從明面轉入暗地,化整爲零,勢必會影響勢力的擴張。
蓋樵帆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心裡也很清楚吧,究竟是爲何原因。”
“教主是在憂慮元祖魔山的勢力嗎?可我們與他們出自一脈,同出魔源,沒道理因爲我們拒絕他們,就要對我們趕盡殺絕。在這個神洲上,除了我們以外,他們已經不可能再獲得盟友了,四處樹敵可是兵家大忌,進攻元墟教,對他們並沒有任何好處。”
蓋樵帆以教誨的語氣道:“你沒聽過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切記不要以己度人,將天下人都想得那麼善良。三百年前魔修者的脾氣,跟我們可是大不相同,我可以斷定,他們絕對會進攻元墟教。”
那人作弟子狀:“願聆聽教主指教。”
“原因有三,其一是爲立威,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身爲魔修者,與其樹立一個高大全的形象,努力去扭轉他人心中固有的印象,倒不如將原有印象加深,不能讓人尊敬,就讓人畏懼;其二是債多了不愁,沒錯,元祖魔山早已是步步爲營的處境,不需要特意去樹敵,也是環視皆敵的惡況,所以就算多了我們一個敵人,情況也不會變得更惡劣;其三仍是在於我們自身,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我們太過弱小了,無法產生威脅,進攻我們不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損傷,反而能借此吞併來壯大自己,既然是有益無害,那他們又何樂不爲。”
“弱小就是最大的原罪……既然教主看出了這一點,知道拒絕會遭到報復,爲什麼還要拒絕元祖魔山呢?”
蓋樵帆瞪了這小子一眼,然後道:“你說是逆天行事比較順利,而是順天行事更加安全。”
“自然是順天而行事更順利也更安全。”
“那不就結了,天道蒼茫不好論斷,可人道已經是註定了……閻教主違逆天命,奮力一搏,最後的結果大家都清楚。三百年來元墟教各安其事,不曾挑釁人道正統,因此一直風調雨順,不曾有過坎坷難關。可爲了對抗人道洪流,元墟教爆發三百年來的積蓄,論事態比以前更爲積極,結果仍是未能逆天改命。與其投靠元祖魔山,還不如投靠正道,至少正道這邊還有些許‘交’情在,爲了瓦解敵人的軍心,他們一定會善待我等,而投靠元祖魔山,我們一無‘交’情,二無靠山,過去只會被當炮灰使。”
說到這,蓋樵帆停頓了一下,長嘆一口氣道:“說來說去,還是咱們的實力太弱了,遭人窺伺,人家要挑軟柿子捏,自然會選上咱們。如果閻教主還在,他們拼命拉攏還來不及,又怎麼敢生出這樣的心思?”
這時,幾名筋疲力盡的伺候慌忙跑進大堂,來到蓋樵帆面前的時候直接摔倒在地,不等其他人扶起,就個個掙扎着力氣說道:“教、教主,元祖魔山果然發兵向着本教的方向進發了,按照速度估測,兩到三個時辰內將會抵達”
閻無辜眼神一凜:“你先下去休息吧。通知所有人,加快整理的速度,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全部毀掉,一切從簡,務必在半個時辰內散離”
那名助手慌張道:“半個時辰的時間太緊張了,還有很多的弟子家屬也在這裡,他們整理行囊的速度不可能這麼快,如果能寬限到一個時辰的話……”
“不能加快就等死吧我還嫌速度太慢了呢,敵人不可能會給我們這麼長的事件,就算下一刻來到也不會意外。記住,千萬別將信任用在敵人的身上,與其寄希望於敵人的無能,不如增強對自己的要求加快加快再加快,通知所有弟子,再過三刻鐘敵人就要殺到了,不想死的話手腳麻利些,瓶瓶罐罐什麼的全部扔掉,選擇珍貴的金銀財物上路,扔掉一切重物,輕裝上陣,事後教內會給予適當的補償。”
這時,蓋樵帆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囑咐道:“雖然覺得可能是多慮了,但是小心一些吧,派人去‘迷’途竹林通知忘劍心,讓她也做好轉移隱居地點的準備,還有前任軍師策無遺,也派人提醒一下。”
“教主,前任軍師策無遺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留下地址。”
“這樣啊,那可就麻煩了,只能寄希望他能福人自有天相。何況我們的安危也未必能保證,一行人拖家帶口,就算提前離開,也未必逃得過追擊……再加派人手,去找盤天宗的齊無憾,就說忘劍心有危險,需要他伸出援手。當初戰鬥過的人有……刑無‘私’不行,法‘門’那邊剛剛經歷動‘亂’,怕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對了,白君龍他們一幫玄宗弟子可是極爲強大的戰力,後面更有一大幫高手坐鎮,就算是元祖魔山也要忌憚三分。”
“大人,我們去找以前的敵人幫手會不會太那個……而且,我們也沒有白君龍的下落。”
“傻蛋,你是要命還是要臉皮,正道自己也承諾過,只要咱們元墟教不站出來作對,就會給與庇佑,總不能食言吧?外‘交’這方面你還需要多磨練啊,一個要臉皮的人士做不好外‘交’的,要努力將自己的臉皮磨薄,最好磨到不要臉,能夠睜眼說瞎話的程度,纔算合格的外‘交’人員。至於白君龍下落,這還不簡單,法‘門’那場糾紛中不是有玄宗弟子牽涉其中嗎,打探他們的下落就可以了。”
“屬下遵命,這就派人……”
蓋樵帆又叮囑道:“記住,找到了人後一定要痛哭流涕的請求幫助,下跪也好,磕頭也好,倒立也好,總之將態度放到最低,怎麼悲慘怎麼說,最好描述成元墟教死傷慘重,幾近滅亡,妻離子散,人間悲劇,只希望他們能伸出援手保留一份火種。”
這位顯然還沒領悟到外‘交’官的‘精’髓,一臉驚愕道:“要、要說到這程度嗎?”
“當然,對付君子就是要這麼做,君子可欺之以方那是扯淡,只有迂腐君子纔會上當,欺之以憫纔是真正管用的方法。記住,千萬別想着要維護尊嚴,給足對方面子,人家是天朝上國,咱們就是蠻夷,送條魚當做朝貢,他們就得拿等重量的寶石來回贈。不管怎麼說,將他們拖下水,到時候就算水再深,他們也‘抽’不了身。”
那人沉默了一下,隨即感慨道:“雖然這麼說對前任閻教主有些失禮,但是由您來領導大夥,的確是更加合適。”
當然合適,臉厚心黑,成爲梟雄的基本條件,當年玄德兄跟孟德兄就是這麼起家。
……
奇蹟方舟上,白庸正‘玉’開導俞子期,忽見一道人影奔來,同時沒來由的感受到一股寒氣,心道,肯定是有人在算計我。
他正分心思慮着,那條急速奔來的嬌小人影以靈活的身手躍上奇蹟方舟,隨即直接向白庸懷中撲去,也許是熟人,也許是對方沒有殺氣,白庸一時未察,竟是被對方撲入懷中,然後,被咬住了手腕。
“嗚嗚嗚……公子一定要救我家小姐啊,嗚嗚嗚……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夠救我家小姐了(拼命吸‘吮’)。”
這分明是當初妖族公主妖禍顏的小丫鬟,三尾妖狐霓靈。
白庸眉頭一皺:“你將來龍去脈跟我說明白,這麼沒頭沒腦的話,我又怎麼可能聽得明白……我說,趕緊給我鬆口,再不鬆口我就要動手扇你巴掌了。”
霓靈連忙捂着臉跳開:“巴掌很痛的,小氣鬼,不就是稍微吸一下嗎?你的‘精’氣比以前都雄厚多了,就算讓我吸飽了也是九牛一‘毛’,你到底是不是當初‘誘’騙我家小姐的那個小白臉,修爲怎麼一下子‘精’進那麼多。而且打‘女’孩子的臉,你也太殘忍了吧,萬一破相了怎麼辦,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白庸淡淡道:“我沒說要打你臉,要打的是你的屁股。”
霓靈連忙用雙手捂住‘臀’部,雙臉粉紅道:“你、你怎麼這麼下流?‘女’孩子的屁……那裡,怎麼能隨便碰?”
“知道不能隨便被人碰,那你怎麼能隨便碰別人,還用嘴巴咬人,不知道口水很髒嗎?”
“我、我……”霓靈撇開頭,視線飄忽不定,“我就是想確認一下,你到底是不是那個白庸,萬一認錯人不就糟糕了,這可是攸關我家小姐的生死。”
“那你現在得到確認了?”
“嗯,味道美味極了”霓靈下意識的‘舔’了‘舔’嘴‘脣’,隨即意識到不妙,連忙遮掩道,“反正就是那樣子啦,而且,重要的不是這些小事,而是我家小姐,她被人關押起來,我認識的人不多,想來想去,現在只有你能夠救她。”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白庸很好奇,自己從獄洲來到神洲纔沒幾天哪。
“當初爲了進九幽之地,我不是在你身上種了一道狐族特有的印記,當然能找到。”
“……既然我身上有印記,那你不用咬我應該也能確認身份纔對。”
“完蛋了你、你好卑鄙居然用‘誘’導詢問”霓靈先是‘露’出被人識破的恐慌,隨即惱羞成怒,跺着腳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嘛,我都餓了好幾天了。”
“你家小姐的重要‘性’看來排行在你的肚子後面,算了,這些小事先不提……”
“填飽肚子是大事,不填飽肚子,連正事都做不了”
“好吧,那你去吸這位的‘精’氣吧。”白庸將俞子期扔了出去。
“那我不客氣了。”霓靈做出美餐一頓的表情,然後一口咬住尚沒能回過神來的俞子期,“咕嚕咕嚕,這是羊‘奶’的味道,嗯嗯,雖然很美味醇和,但是有股躁動的羊羶氣……”
總算吸飽後,霓靈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奶’漬,然後開始解說正事。不過這丫頭說話語無倫次,老是顛三倒四,說到後面了,又想起前面有內容沒說,然後穿‘插’回去,白庸廢了好大勁,纔將所有事情‘弄’明白。
這件事是跟夭州的獨立宣言有關,總結起來,就是妖禍顏曾經的師傅,妖族的一名大將,突然發動兵變,推翻了現有的妖族王族,自立爲王,然後將妖禍顏囚禁起來。
幾番事情相互聯繫,白庸就推論出一個大概來,那麼妖族大將雖然兵變推翻了王族,但是自身根基不穩,爲了保護現有的地位,不得不提出一個吸引所有妖族的政治主見,那麼獨立自由什麼的,顯然是蠱‘惑’妖心的最佳口號。一方面,還能跟魔道大軍遙相呼應,結成盟友的話,也能得到一部分助力,從而令老舊派勢力有所忌憚。
爲了爭取民心,不得不喊出獨立的口號,而爲了應對接下來神洲各方的壓力,又不得不與魔道聯盟。
從這些事情來看,對方倒是個有勇無謀的傢伙,只會逞一時之快,卻沒有合理的後續安排。推倒了前一個統治者,卻不知道該如何穩固自己的統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過這僅僅是推論,具體事情還是要當面見過後才能瞭解,白庸可不想再犯輕敵的錯誤,這種低級錯誤犯一次就足夠了。
何況,作爲妖禍顏最親密的丫頭,冒冒失失的霓靈居然能夠從對方的勢力範圍中逃出來,這其中肯定有貓膩,絕不像表面上看的那麼簡單,說不定是敵人有意爲之。從霓靈身上倒是看不見有撒謊的跡象,不過想‘門’g過這丫頭,並不是什麼難事,白庸就很有信心,賣了對方都能讓她幫着數錢。
“真是想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這樣一來,我們就有‘插’手夭州事務的正當理由了。”
名分這種東西,雖然起不到實際的作用,也容易被人無視,可真的要是一點都沒有,那也是相當的困擾。
俞子期連忙問:“那洛塵的傷勢怎麼辦?”
白庸笑道:“上古妖帝的血液,亞聖的‘精’血,難道不是以惡制惡的最佳選擇嗎?這東西雖然寶貴,可如果能救出被囚禁的皇族,幫助他們重奪王位,這點賞賜只怕不在他們眼裡。”
“那我們趕緊動身去夭州吧”
“不急,夜晚行軍可是兵家大忌,我看信使也累了,不妨先休息一晚吧。養‘精’蓄力後,再上路也不遲。”
白庸的話差點沒讓俞子期急得跳起來,夜晚行軍是兵家大忌沒有錯,可這指的是凡人大軍的戰爭,你一個駕駛奇蹟方舟的,既不會疲勞,又不會被人偷襲,有什麼可擔心的。
讓霓靈去休息後,白庸又慢條斯理的問:“還是迴歸正題吧,討論完道經,咱們再來商量出兵夭州之事。造化生生之理氣,不虞其竭乎?”
俞子期像是背書一樣道:“太極之元,無聲無臭,動而生陽,靜而生‘陰’,發爲五行,散爲萬物,極奇盡變,莫可名言,亦無欠缺。所以順而生之,源源不絕;逆而用之,滴滴歸宗。生者既滅,死者又添;死者既靜,生者又動,此造化相因之道,鬼神至誠之德,寓乎其間,自元始以至於今,未有易也。”
白庸像是要磨光對方的耐心:“不然,萬物有生而無死,將芸芸者充滿乾坤,天地不惟無安置之處,亦且難蓄生育之機。此消者息之,盈者虛之,正所以存在生之理也。人能知天地生生之厚,即在此消息盈虛,於是觀天之道,執天之行,於殺機中覓生機,死裡求生氣,行‘春’夏秋冬之令,含生長收藏之功。順守逆施,彼天地生化衆類,而成萬年不蔽之天以此;人身返本還原,以作千古非常之聖,亦莫不由此。此豈靡靡者所能任哉?”
俞子期明知自己急躁不好,可又忍不住擔心,他也知曉白庸是爲了轉移注意力,所以沒有發脾氣,也是強‘逼’自己,去跟對方‘交’流心得體會。
在兩人的‘交’流中,白庸不但說明了一些自己新悟的生死之道體會,還將《禪心化魔經》中的一些關於心魔的領悟,也一併告訴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