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離思》唐·元稹
鐵木真像野獸一樣被關到了大木籠子中,不,他還不如野獸,他的脖子和雙手被特大號的木枷一字型鎖在了一起,十幾斤木枷沒幾天的工夫,就已經把他的脖子和手腕蹭得皮開肉綻,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還躺不平,真是說不出的難受。碗口粗的木頭釘成的木籠,木門上的大鎖比他的拳頭還要大上幾圈。
白天在烈日下暴曬,夜裡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但心中求生的火焰沒有熄滅,並且越燒越旺。一個聲音在鐵木真的心中吶喊:“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能活下去,我要變強,我要做這草原上的強者。”這個聲音支持着他熬過了一個日日夜夜。
機會終於來了,由於鐵木真這一天天的無聲忍受,看守他的人也開始放鬆了警備,由四個人變成了二個人,由二個人變成了一個人。這一天在塔兒忽臺的帶領下泰赤烏氏洗劫了塔塔兒人的一個營地,掠奪回來了大量的牛羊和婦女,塔兒忽臺在大帳舉辦了盛大的慶功宴,全泰赤烏氏人都在歡聲笑語中,殺牛宰羊大吃大喝、夜幕降臨又開起了篝火晚會,大家跳呀唱呀好似生活在天堂上。
看守鐵木真的是一個已經半醉的大漢,他是在篝火晚會上被人叫來的,迷離的眼中好似還有着篝火邊搖曳多姿的身體,他看了一下關鐵木真的木籠,使勁的啐了一口,含糊的罵了幾句,就走到火堆旁邊美美的睡了起來。
當這個世界都安靜下來的時候,夜色已深了,一條身影來到了看守的身邊,輕輕地從他的腰間拿走了木籠的鑰匙,快步走到了木籠邊,小心地打開了木籠的大鎖,輕輕拉開了木籠門,向鐵木真一招手,意思是讓他快出去。
鐵木真藉着朦朧的月色,看清了來人是鎖兒罕失刺,他阿爸生前的好友,他趕緊衝出木籠,剛要道謝。鎖兒罕失刺立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式,並塞給了他一大塊牛肉,做了個動作要他快點逃走,就快速地奔向了自己的營地。
鐵木真看了一眼地上熟睡的看守,也不敢遲疑,向着斡難河邊的樹林跑去。因爲木枷並沒有被取下,他跑起來異常不便,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他才跑到樹林,剛躲進樹林,就聽見不遠處泰赤烏氏的營地,像熱水一樣沸騰了起來,人喊聲、馬嘶聲、狗叫聲響成了一片,他知道一定是看守醒了,發現他不見了,報告了塔兒忽臺才使營地沸騰的。馬上就是鋪天蓋地的搜捕,這片樹林是藏不住他的,他正在苦思良策之時,身後的一聲好似晴天霹靂一般,使他愣在當場,手腳微顫。
“鐵木真,是你嗎?可叫我好找!”朱原高興地走了過來。
當鐵木真看清來人,激動的想哭,他急跑向朱原,但沒跑幾步就摔了個大馬趴,口中還小聲叫着:“朱兄,是我呀!”
朱原緊走幾步,到了他的身前,雙手攙起他,看了一眼鐵木真雖然飽受折磨,但毅然充滿生機堅毅的臉,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種敬慕之情。他從腰間抽出盤龍劍,只見寒光一閃,木枷上的大鎖被削成了兩半,木枷被輕鬆地取了下來。
兩人滿肚子的話正要詳談,營地中飛奔出無數的火龍向四面八方飛馳而出,獵狗的叫聲使更多的人奔向了他們所在的樹林。鐵木真立刻道:“不好,他們在用獵狗追蹤我身上的氣味,我一定要到河中去,這樣才能躲避獵狗的追蹤。”說完就向不遠處的斡難河奔去。
朱原一把拉住了他道:“快,把你的衣服脫下來,換上我的衣服,我穿着你的衣服引開他們。”兩人對視一眼,二話沒說就互換了衣服。朱原從地上撿起木枷和鐵鎖道:“你到了河中帶上木枷可以浮在斡難河中心,那裡是不會有人找的,把鐵鎖就扔在河中心吧,不要扔在岸邊。我引開他們再回來找你,你阿媽和家人都很好,他們在斡難河的一條支流乞沐兒合小河旁邊的一座孤獨的小山中,等我回來帶你去找她們。”說完朱原就向着火把來的方向奔去。
鐵木真也不是拖泥帶水之人,他馬上拿着木枷和鐵鎖向斡難河奔去。到了河就向河中心趟過去,身後的狗叫聲已經聲聲可聞了,他趕緊帶上木枷向河中心漂去。到了河中心,腳也夠不到底了,你扔掉鐵鎖,雙手扒着木枷,儘量把頭枕在木枷上伸出河面。這時獵狗已經到了河岸,對着黑洞洞的斡難河狂叫不止,牧民們舉着火把照向河面,漆黑一片什麼也沒有,正在他們猶豫要不要下河去搜之時,遠處跑來了一騎,馬上之人道:“向不兒罕山方向的人發現了鐵木真,他正向不兒罕山逃竄塔兒忽臺大人有令,要所有人向不兒罕山口集結,不得有誤。”說完又向別的火把方向奔去。牧民們不再遲疑,叫上獵狗,撥轉馬頭向不兒罕山口而去。
鐵木真緊咬的牙關終於鬆了下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看着滿天的星辰,回想着九死一生的經歷,不一會兒渾身就開始哆嗦起來,再過一會兒牙齒都凍的打起了架。不行,不腹內無食,夜裡河水冰涼,我不能在這等朱原,要是他一時擺脫不了追兵,天亮了就不好辦了。燈下黑,現在泰赤烏氏的營地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想到這他向河岸游去,上了岸他拿出鎖兒罕失刺給的牛肉,大口吃了起來,吃完肉又喝了點河水,感覺精神頭來了一點,就拿起木枷小心翼翼地向着泰赤烏氏的營地走去。
營地裡死一般的寧靜,鐵木真悄悄地來到了營地最邊上的一家,他清楚的記得這就是鎖兒罕失刺的家,他看到只有一個蒙古包還亮着燈,就一咬牙用盡最後的力氣,一頭撞了進去。敖包內只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正安靜地坐在那攪奶。小姑娘見有人闖了進來,先是一驚,握緊了攪棒,剛要呼喊,卻瞪着大眼睛,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因爲她看清了闖進來倒在地上的是鐵木真,拿在手中的木枷說明了來者的身份。她趕緊扔了攪棒,跑過去把鐵木真攙到了羊氈上,讓他躺好。
鐵木真費力的睜開雙眼,眼前是一張清秀的臉,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關切之情,他有氣無力的道:“快,把木枷燒了。”說完就昏了過去,他太累了。
小姑娘吃力地拿起木枷扔進了敖包中的火堆,然後打來了水,小心翼翼地給他擦洗了傷口並上了藥,靜靜的守在了他的身旁。當天大亮的時候,營地也熱鬧了起來,一隊人馬回到了營地,馬上的人咒罵着不兒罕山,咒罵該死的白狼王,不知這一回又要在不兒罕山口守上多少時日了。
鎖兒罕失刺帶領着兩個兒子沉白和赤老溫也回到了自己的蒙古包,走進蒙古包本應是女兒合答安像歡快的小鳥一樣兒迎接他們,但他並沒有看見女兒,只看見老妻在準備早飯。鎖兒罕失刺很是詫異道:“女兒病了嗎?”
他妻子道:“沒有吧,可以是昨天攪了一夜的奶,累了吧,想睡個懶覺,我這就去叫她。”
正說着合答安走了進來,直接走到了鎖兒罕失刺的身邊,小聲在他耳邊說了鐵木真的事,鎖兒罕失刺大驚失色趕緊同女兒到了她的蒙古包。
鐵木真還在昏睡,他實在是太累了,鎖兒罕失刺看到了他,想起了他的父親也速該,想起了也速該對他的好,一定要救鐵木真。他對女兒道:“你好好照顧他吧,一定不要讓外人知道。”
幾天在提心吊膽中度過了,鐵木真的傷也好了七七八八,這天塔兒忽臺突然傳下令來,要對全營地進行徹底的大搜查,因爲他沒有找到木枷,追鐵木真的人說也沒有看見他逃跑時帶着木枷,而且逃跑的鐵木真實在是跑的太快了,他開始懷疑那根本不是鐵木真。鐵木真受了多日的摧殘,遍體鱗傷根本跑不出多遠,而且他也不可以自己跑出木籠,營地內可以有內鬼,如果有內鬼家纔是他最好的藏身之所,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到他。
一家家的搜查,很快就到了鎖兒罕失刺家,鐵木真被合答安藏在一輛盛滿羊毛車子的羊毛堆裡。泰赤烏人搜遍了鎖兒罕失刺家的每一個角落,路過羊皮堆這裡還不死心的拿刀刺了兩下。看着來人的行爲,合答安笑道:““這樣熱的天氣,什麼人能夠藏在新剪的羊毛裡面而不悶壞呢?”那人一想也是,就去搜別人家去了。
鎖兒罕失刺明白,“惡狼盯上了兔子是不會輕易放過的”,當晚他送給鐵木真一匹雌馬,一些煮熟的羊肉,一張弓和幾支箭,讓他趕快回到母親和兄弟身邊,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離開之際,鐵木真向合答安承諾,若他活下來,一定會回來娶她。合答安只是對他悽然的一笑道:“你是草原的雄鷹,我只是河邊的小花,我是配不上你的,只要你記得有一個叫合答安的姑娘,對你萬分仰慕就行了。”說完她就含淚跑回了自己的蒙古包。
在鐵木真年少的心靈裡,已經深深記下了迷迷糊糊時那清秀的臉和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在黑夜中翻身上馬,悄悄地消失在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