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山有路勤爲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十年寒窗無人問 一舉成名天下知。
東方還沒有泛起魚肚白時,悟心已經叫起了朱原,兩人踩着晨露的青草,來到了一個小高坡處,盤膝五心朝天打坐了起來,悟心要朱原每日天不亮,就找一高坡處,打坐吸納天地之先天真氣,等日上三竿時收功,開始大聲背誦《易筋經》,有不懂的地方悟心會不厭其煩地給他講解,最後是給他講解周身經絡的走向和穴位的所在,教他按照《易筋經》十二式上的姿勢及運氣之法用吸納的先天真氣打通各條經脈。但是最後四式並沒有教他,想要他循序漸進,打好根基,等有了根基然後再學習最後四式衝擊任、督二脈。悟心看他練功完畢後,慈愛的摸着他的頭道:“爲師要到遠處的大山中壁觀,你這一段時間要在這裡和納忽伯顔學習蒙話並要同牧民一起學騎馬、牧羊,每天的晨課也不能忘記,只是《易筋經》要在心中默背,等你積氣初成,經脈充盈,前後任、督二脈悉皆充滿時,就是你我見面之時。”
朱原趕緊抓住悟心的衣袖,略帶哭腔說:“師傅那要練到什麼時候呀?弟子不想離開師傅,我天天都會想師傅的。”
悟心看着他含淚的大眼睛,把他抱在了懷裡道:“師傅不是和你說過嗎,男兒流血流汗,不流淚。只要你按照師傅教你的勤加練習,多則一年,少則十月,我們必能相見。”
這時不遠處的蒙古包傳來了納忽伯顔的叫喊聲:“悟心大師,快回來吃早飯了。”
悟心向他招了招手道:“知道了,我們馬上回來。”他一躍而起,放下朱原,牽着他的小手,走向了蒙古包。
納忽伯顔熱情的迎了上來,請悟心師徒一齊進蒙古包吃早飯,豐盛的早飯早已經擺了上來,有奶茶泡炒米和奶食,特意沒有上紅食。悟心會心的一笑道:“伯顔費心了,老衲昨夜說過,要到不兒罕山壁觀,想把小徙留下,請伯顔教你蒙語,請牧民教他騎馬、牧羊。他並不是出家人,不用守我佛禁律,請伯顔像牧民的孩子一樣待他就好了。”
納忽伯顔聽後趕緊離席,單膝跪地,右手貼心臟上部,左手下垂髮誓道:“我納忽對長生天發誓,我一定不辜負大師所託,必視朱原如已出,如若背誓,請長生天降禍於我獨子博爾術。”
悟心趕緊雙手攙起納忽道:“伯顔不要再說,言重了。朱原來給伯顔叩頭,先謝過伯顔。”
朱原乖巧的跑過來,倒身就拜道:“謝過伯顔。”
納忽大笑着抱起朱原道:“好孩子。”
悟心慈愛與不捨的看了一眼朱原道:“此處俗事已了,老衲要走了。”說完也不等衆人挽留,拿起包袱矮身出了蒙古包,三晃二晃消失在大草原上。
朱原叫了聲:“師傅!”然後把眼中的淚硬生生的瞪了回去,他默默的坐回了飯桌,含着淚大吃大嚼起來。
夏去秋來,秋過冬至,無論暑寒,無論風雨,無論一切困難險阻,朱原幼小的身影從來沒有停止過晨練,哪怕一天也沒有。身體長高了一頭,快有車輪高了,體格健壯身上沒有一絲贅肉,小臉依舊白嫩,大大的黑眼睛已經有了和年齡不相稱的深邃,高高的鼻樑,肉嘟嘟的小嘴,穿着一身蒙服,說着一口流利的蒙語,沒事了就和博爾術一起騎馬、牧羊、纏着納顔學蒙文,聽納顔講蒙古古老的故事。
這天清晨,朱原練完功,只覺得吸納的先天真氣可在氣海中凝聚成球,運到經脈可使充盈,練功的效率大大提升,天不亮就可完功,他心理在想這是不是就是師傅所說的《易筋經》初成的樣子呢!這種狀態已經一個月了,我也不能寸進分毫了,應該是到瓶頸了,是該看師傅的時候了,也不知道師傅什麼時候回來?
正想着突然感到一陣惡風撲來,他下意識的一蹲身,一團白影從他頭頂竄過,只見白狼頭領正叼着師傅的念珠低頭臥在了那裡,朱原走過去,從它口中取過念珠,仔細看了看,是師傅佩戴的那串兒,白狼站起來叼着他的衣袖向遠處的山拉了一下,“是師傅讓你叫我去他那?”朱原興奮地看着白狼問道。白狼一聲低嚎似聽懂般,點了點頭,慢慢地向大山走去。
這時蒙古包已升起了炊煙,朱原指了指蒙古包又指了指大山道:“大白,你先到山邊等我一下,我去和納忽伯顔說一下。”
白狼好似聽懂了一般,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然後向大山跑去。
過不多時,一人一狼已經走進了大山,再過不多時,已經是一人騎一狼,在密林間中飛奔,在山岩上躥躍。日上正午時,來到了大山深處的一個山洞前,白狼停了下來,朱原一躍跳了下來,飛快的向山洞跑去,白狼一聲狼嚎,臥在了山洞外。
朱原快步跑進山洞,這個山洞有一間房子大小,二十來步的縱深,在山洞的最裡面,有一位老和尚正面向石壁,打坐在一堆枯草上。朱原趕緊放慢了腳步,輕手輕腳地退到了山洞口,輕輕地跪了下來,默默地給師傅守住了洞口。
朱原默默地看着那有些消瘦但異常筆直的背影,這一刻時空好似靜止了一般,也不知過了多久,背影動了,緩緩的站了起來,向他走來了。朱原趕緊叩頭道:“師傅,弟子可見到您了,想死弟子了。”
悟心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夕陽的餘輝照射在悟心身上,好像給他鍍了一層金身,真好似大羅金仙一般。朱原無比崇拜地看着師傅,驚愣在當地。
悟心笑着攙起他道:“爲師交待的功課可曾荒廢呀?”
朱原認真的道:“師傅交待的功課,弟子不曾有一天荒廢,早在一月前弟子覺得就已完成了。”
悟心很是高興道:“真的嗎?把左手伸過來,爲師試你一試。”
朱原毫不猶豫地伸出左手讓悟心握在了手中,只覺一股暖流涌入掌心,暖流迅速沿經脈流過全身,直入氣海,與自己在氣海中凝結的氣球一觸即分,最後這股暖流又從左掌心流出。
悟心微笑的點點頭,讚許的道:“很好,徒兒確實認真晨練了,是不是感到練功的瓶頸了,無論自己怎麼練習,只是內力充盈一些,但氣脈運轉卻不能寸進。”
朱原深有其感地點頭說道:“弟子一月前就有這種感覺了,早就想問師傅了,苦於師傅不在身邊,不能解惑。”
悟心欣慰的摸了摸朱原的頭道:“徙兒真是練武的好材料,絕大多數人都是按照功法練習,當進步緩慢時,只會懷疑是自己用功不夠,並不考慮其實所有功法都是有瓶頸的,所有功法都是前人練功經驗的總結,但前人也有自身達不到的高度,那就形成了瓶頸。”
“師傅那瓶頸就永遠不能突破了嗎?”朱原閃着黑亮的大眼睛問道。
悟心一笑道:“世上就沒有突破不了的瓶頸,只是這層窗戶紙不好捅破罷了,後人中必有那驚才絕豔之人,他們或自身機緣巧合,或在總結前人經驗的同時突然頓悟,總之找到了突破瓶頸的方法,這就成爲了秘籍,江湖上練武之人比比皆是,但各大門派,各大世家可以在這強手如林的江湖幾百年,幾千年屹立不倒,就是因爲他們有這秘籍的傳承,使他們的門主,家主成爲一方強者,這樣才能在武林中立足,門派中弟子良莠不齊,敵中有我,我中有敵,自家武功很難不外泄,只有秘籍掌握在門主,家主手中,才能不被外人所知。《易筋經》的後四式就是我少林的秘籍之一,本應傳於少林方丈,但現在少林有難,不得已傳於爲師,爲師一定要傳回少林,前途凶多吉少,爲師也怕在我這代斷了傳承,因爲少林秘籍都是口口相傳,不留文字,現爲師想把《易筋經》後四式傳於你,如若爲師不能把它傳回少林方丈就由徒兒你來完成吧,切記不可傳於壞人之手,要擇人而傳。切記,切記。”
朱原趕緊叩頭道:“弟子一定牢記,絕不讓少林秘籍外傳,絕不讓少林秘籍傳入壞人之手。”
悟心欣慰地點點頭,輕輕攙起他道:“今天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免得伯顔一家人着急,自明日起二個月的時間,你都要晨練後來我這裡,前七天我會叫白狼接送你,以後你要自己往來,回去的時候同伯顔家人說一下,好讓他們放心。”
朱原點了下頭,又給師傅磕了下頭,剛轉身要走,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師傅您有什麼要我帶的嗎?您在山上吃什麼呀?”
悟心慈愛的目光看着他道:“師傅一切都好,沒有什麼要你帶的,替爲師給伯顔一家帶好就行了。爲師已經練習達摩壁觀辟穀之法,一月有餘不吃不喝也無大礙,要是想吃了,大山之上有的是野果,徒兒不用替爲師着想,快快下山去吧。”說完就繼續壁觀去了。
朱原回到了蒙古包,吃着香噴噴的手抓肉,喝着醇香的奶茶,給大家繪聲繪色地講着一天發生的事件,對師傅傳藝的事,卻隻字不說,只說師傅想念他,要他這二個月天天去陪師傅聊天,給師傅做點雜活。蒙古人向來耿直率真,也不疑有他,大家一聽悟心大師生活挺好,自然是高興的有說有笑,大吃大喝,歌舞起來好不熱鬧。
第二天還是繁星滿天之時,朱原弱小的身影就已經盤坐在高坡上晨練起來,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他已經來到了山腳下,白狼好似一夜未走一樣,臥在那裡頭枕前爪,閉目養神,當他一走進時,白狼立刻躍了起來,轉身就走,朱原趕緊跟上,無論他什麼追,總是和白狼差着幾個身位,他一邊記着路線找着參照物,一邊提着一口氣奮力追趕,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膝蓋一陣兒生疼,他一咬牙爬起來繼續追趕,白狼也不減速,躥蹦着前行,朱原只能咬牙緊追,也不知摔了幾個跤,幸虧蒙袍寬大結實,不然早就渾身劃傷了。當日上三竿之時,他終於來到了山洞。
悟心已經在洞口等他了,看到他一瘸一點的走來,心裡又高興又心疼,他把朱原讓進山洞,一邊查看傷勢,一邊從懷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金創藥,給他輕輕的敷上。口中問道:“痛嗎?”
朱原咬着牙,搖搖頭道:“不痛。師傅這是伯顔一家,讓我給您帶來的奶酪。”說着從背後解下一個大羊皮包,遞到了師傅面前。
悟心平靜的接過來,但內心卻是久久不能平靜。“好了時間不多了,我們開始學習《易筋經》後四式吧。先從口決開始,你聽好了,積氣初成,前後任、督二脈悉皆充滿,乃行此下部功法,令其通貫……。《易筋經》前十二式傳於衆人,爲使他們五臟六腑、十二經脈、奇經八脈及全身經脈得到充分的調理,這是可以傳給世人的,後四式是爲打通任督二脈,全身經絡盡通,內力充裕,爲修習《洗髓經》打下基礎,這是我少林的秘籍,是我少林的衣鉢傳承,是隻能傳與方丈的功法,你一定切記不可外傳。”
朱原鄭重地道:“弟子牢記了。”
“好,現在開始教你口決,老衲一字一句的教你,並給你講解,你一定要牢記,老衲只教一遍,你有不懂的隨時可問,一遍過後,老衲要繼續壁觀,你只能自悟了。二個月後伯顔一家就要轉場了,你就不要來了,什麼時候打通任督二脈,全身經絡盡通,內力充裕,可輕鬆完成小週天與大周天的運轉再來見老衲吧。”悟心說完就一字一句的教起來。
時光如梭,兩個月的時間轉眼飛逝,這天清晨一個小小的人影在山林間穿梭,他的身子像狼一樣迅疾,以至於身後遠處的一點白影也要奔跑起來才能跟上他。他是一個樂觀開朗的孩子,無論多麼黑暗的夜幕,第二天一定是陽光明媚,在他心中就沒有翻不過的大山,一切艱難險阻都能被他克服。他揹着一張兒小弓插着六隻狼牙箭,如若看見野兔,只要不是懷孕的母兔那一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只要兔皮,兔肉就留給身後偷偷保護他的白狼吧。
他來到了山洞,見師傅還在壁觀,就把着洞口,打坐練功起來,他先把《易筋經》十六式的口決默默背一遍,然後按照最後四式的口決心法開始用真氣衝擊任督二脈。這一練就是一天,夕陽已經染紅了半邊天,他睜開眼,摸了摸懷中的兔皮坐墊,看了看毅然壁觀中的師傅,依依不捨把厚厚的兔皮坐墊放到了地上,一瞪眼中的熱淚,轉身下山去了,這是他練成《易筋經》之前,來陪師傅的最後一天,明天他就要隨伯顔一家轉場到秋冬草場了。
草原上一匹駿馬在飛奔,馬背上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在瘋狂地喊叫:“師傅,我終於可以去看您了,您還好嗎?我成功了,我沒有辜負您的期望,我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