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乍遇雙嬌

前面有一座村莊,約有百十戶人家,他想:“已經是午後了,該找地方填飽肚子啦!”

村前有一根將軍箭,一根風水樁。風水柱前刻了六個字:南無阿彌陀佛。

後面也有六個字:縛縛雞談納莫。

“這兒的人居然信文殊菩薩。”

他自語。

佛門弟子所稱的六字真言,共有四種之多,分屬四位菩薩:觀音、文殊、阿難尊者、蓮花手菩薩。後者的六字真言是道奄呢叭現牛,信奉密宗(喇嘛)的弟子,方念這六字真言。

將軍箭上刻字:南至萬安六十里,北至泰和六十里,東至贛州府興國縣界一百里。

“今晚可到泰和附近投宿。”

他想。

與天都老人祖孫倆衝突,耽誤了午膳,正好在此地進食,村莊不小,應該可以找得到小食店的。

村口的柵門上方,木匾上寫着三個大字;祥和村。

他想:“和平安謐,一片祥和,吃一頓平安祥和飯再說。”

村民都在忙碌,四處全是曬穀場,風車聲和村民的歡笑聲相應和,好一幅豐年秋收圖。

旅客絡繹於途,他並未引起村民的注意。道右不遠,是一座小食店,店前搭了涼棚,擺了兩張八仙桌,一個茶几,擱着一缸茶。

柱上掛着販賣的草鞋、燈籠、麻繩,和大香一般的松明。另一柱上掛了一木牌,上面刻了一個大酒字。

兩張八仙桌有一張坐了五位挑夫打扮的大漢,他在另一桌上落坐,並未留意店內也有客人,放下小包裹向出來招呼的店夥說:“老表,給我來兩斤酒,切一隻肥雞,兩味小菜,不要湯,酒後來一碗飯。”

店夥送上茶和汗巾,笑道:“老表,小店只有冬酒……”

“冬酒也可以,那你就多來一兩斤,我不怕後勁大。”

“請稍候,我這就替你準備。”

店夥接回汗巾入店而去。

不久,出來一個端了托盤的人,低着頭匆匆而來,盤中盛着酒菜。

這人不是店夥,而是穿青施的人,低着頭急步而來,將托盤一放,怪眼一翻,怪叫道:

“果然是你,山與山不會碰頭,周昌,咱們又見面了,天下太小啦!”

他將桌一掀,變色而起。

又是冤家路窄,又碰上了死對頭。

那假店夥是個相貌兇猛的中年人,生有一雙厲光閥閃的怪眼,語聲粗豪,兇霸霸惡狠狠,眼中暴射着興奮而陰森的冷電,隔着桌子怪叫如雷。

艾文慈一時想不起這人是何來歷,但一聽周昌兩字,腦海中便突現涌出紫沙洲的情景,猛記起這個赫然是紅娘子稱爲二哥的人。

他一掀食桌,離座而起,桌上的托盤隨桌而飛,酒菜杯盤猛砸二哥的臉面。

二哥挫腰急閃,反應奇快,讓過砸來的雜物,大叫道:“合圍,別叫他走了。”

店中搶出五名青衣大漢,一擁而上,都帶了兵刃,來勢洶洶。

在村中打鬥,極爲不便,驚世駭俗引人注意,他要從這位二哥的身上找出紅娘子的下落,跳至街心說:“好哇!不是冤家不聚頭,咱們又見面了,村北見,閣下。”

他撒腿便跑,二哥帶了五名同伴放步便追。

遠出三裡外,前面是一座自東而西的土山,山高僅三二十丈,眼前展開了連綿起伏的樹林。

前走的似流星,後追的像逸虹,一陣好趕。

他急趕急走,慢趕慢走,不趕不走,首先進入了樹林,仍沿小徑向前奔。

二哥與五名同伴追得上氣不接下氣,愈追愈膽寒,但勢如騎虎難下,不敢不追,誰也不願示弱出聲表示放棄認栽。

入林裡餘,艾文慈離開路面,進入路有的參天古林,回身大叫道:“快來,閣下,在下等你說出紅娘子的下落來。”

二哥首先追到,但呼吸急迫,不敢貿然衝進,在四丈外止步。

五大漢陸續到達,一名大漢將一把連鞘長劍遞給二哥說:“二爺,咱們並肩上。”

艾文慈呵呵笑,說:“歇會兒無妨,追了三四里,你們累得像快斷氣的老牛,如不調息恢復體力,動手還不是自送死?在下不急,等你們就是,何時歇息好了,招呼一聲。”

說完,他先倚樹坐下,拾起一根小枯枝放在口中嚼弄,含笑注視着對方,神態十分悠閒。

二爺將劍佩上,向同伴低聲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傢伙比在紫沙洲時,藝業高得難以置信,咱們務必小心了。”

六人各自調息,心中甚感不安,春光景,便知艾文想定有過人之能,不然豈敢如此大膽?

不久,艾文慈吐掉口中的小枯枝,向二爺笑道:“閣下大概已調息好了,咱們在動手之前先談談。”

二爺徐徐舉步走近,獰笑道:“在下不想和你拖延時間,但問問你倒也不錯,免得萬一失手將你宰了,咱們便問不出所需要知道的消息了。”

“呵呵!你不要談,要先問問?”

“正是此意。上次你混入紫沙洲,意圖行刺楊夫人,原因何在,何不說來聽?”

“要紅娘子的腦袋領賞,再簡單不過了。”

‘廢話!大概你敬酒不喝喝罰酒,等會兒不怕你不供招。”

“在下有此同感,等會兒便可分曉,看誰招供便了。”

“你真的不招,看清了處境嗎?六比一,你受得了?”

“上次你們在紫沙洲有多少人?”

“兩百左右。”

“但在下依然能從紫沙洲逃出,人多有何用處?羊再多鬥不了虎,這是比青天自日更明白的事,情不情由你。六個人想抓住在下迫供,你說得真輕鬆。”

“目下天色是午牌末,光天化日之下,你休想有逃脫的機會。”

“既然逃不脫,那麼,在下只有拱了!呵呵!你貴姓大名”

“太爺陸孝忠,排行第二……”

“是楊虎的結義弟兄,不錯吧?嘿!給我一把劍!”

陸孝忠一聲怒嘯,撲上伸手便抓。

怒嘯聲驚動了在北面兩裡地樹林中休息的人,聞聲向此地急趕。

艾文慈本來以爲對方要拔劍速戰速決,正打主意從大漢們手中奪兵刃匝戰,發覺陸孝忠居然赤手空拳狂妄地伸手擒人,不由大喜。

他不閃不避,左手一翻,“金絲纏腕”爭扣對方的脈門。

陸孝念竟然十分高明,扭身收手撤招,左拳突出走中宮切入,閃電似地猛攻他的小腹丹田了。

他極身避開致命一拳,危機間不容髮,“鬼王撥扇”一掌抽出回敬,雙方互換方位,攻撤之間危象橫生。

陸孝忠挫身避掌,身形疾轉,欺近他的右脅,兩個大指頭疾攻意門穴。

他立即抓住機會行雷霆一擊,指及身他的肘扭身便撞,掌隨身出,左掌一閃,便聽到着肉聲,快得駭人聽聞。

他感到肘尖一震,撞偏了陸孝忠的右手點穴的兩指,反震力居然令他感到肘尖發麻,可知對方的內力修爲相當驚人,難怪敢會劍不用徒手相搏。接着是左掌得手,奇準地劈在對方的右耳下方了。

可是,陸孝忠臨危拼命,左掌也拍在他的右肩側,力道千鈞,右半身發僵,這一掌幾乎拍散了他的先天真氣。

雙方都是內家練氣高手,功深者勝。他比陸孝忠修爲稍精純,曾獲明師真安僧的指點,近半年來進境驚人,可在運氣行動時禁得起刀砍劍劈了,但陸孝忠這一事,仍然令他大有吃不消難以抗拒之感。

人影倏分,他連退兩步,暗叫厲害。

陸孝忠則一聲悶叫,像個砍了頭的雞,雙腳大亂,垂下頭張手亂抓。

身軀簌簌轉動,搖搖欲倒。

五大漢同聲驚叫,拔刀劍前衝救匝。

他一不做二不休,身形一閃,幽靈似的棕過陸孝忠的身側,已摘下陸孝忠的劍,再猛地一掌拍在對方的後腦上,然後一腳踢在陸孝忠的屁股蛋。

“砰”一聲大震,陸孝忠衝倒在一株大樹下,略一掙扎,終於昏厥了。

一名大漢衝得最快,但已救匝不及,陸孝忠已被踹倒跌昏,便暴吼一聲,劍上風雷驟發,“飛星逐月”身劍合一兇猛地撲來。

艾文慈一聲長笑,立下門戶長劍前伸,劍上傳出龍吟虎嘯似的震嗎,劍芒躍動刺目生花,臉上殺機隱現,嘴角泛起一抹令人望之心中發冷的微笑。

大漢本來急衝而上,突然視線與艾文慈的目光接觸,也看到艾文慈臉上充溢着殺機的神情,情不自禁打一冷戰,腳下一緩,在一丈左右站住了,欲進不進,退了又不甘心,僵住了。

艾文慈冷然一笑,伸手相招。

大漢反而後移半步,呼吸一陣**。

另四名大漢也駭然止步,不敢逐進。

艾文慈用左手向第一名大漢一指,說:“你,上,給你一劍快活。”

“五比一閣下佔不了上風。”大漢硬頭皮說,舉手一揮,五人並肩列陣。

“在下在千軍萬馬中,仍可往來自如,五個人算得了什麼?你,前年是不是在紫沙洲鬼混的賊夥之一?”他冷然問。

“前年在下逗留河南光州。”

“你們五個人誰曾經在紫沙洲呆過?”

“我。”爲首的大漢沉聲答。

“你該知道在下脫出紫沙洲的經過。”

“不錯,閣下僥倖不死,那是你幸運,而不是憑武藝脫身的。”

“在下不會與你爭論幸運天命,反正你我心中明白。總之,你們五個人的生死大權,已完全控制在我手中,信不信由你。在下要紅娘子的下落消息,說與不說悉從尊便,誰先說?”

大漢搖搖頭,冷冷地說:“閣下,你在白費勁。請教,你與楊夫人有何深仇大浪,爲何苦苦追蹤不捨?”

“那是我的事,尊駕無權過問,你不說?”

“你白費勁。”

“在下要先收拾你。”

大漢一聲沉喝,劍出“毒蛇吐信”,進步出招搶攻。四名同伴也同時迫進,刀劍齊聚,喝聲如雷。

人影乍合,“錚錚錚”暴響震耳,火星飛濺。艾文慈的身影透陣而出,遠衝丈外倏然轉身,劍尖血珠徐徐收凝,沉叱道:“在下不想死人,彌們真想死,在下便成全你們了。”

兩大漢一傷有肩,一傷左肋。手按創口踉蹌向側退,發出兩聲痛苦的呻吟。

“誰先說?”他再次沉叱。

一名大漢臉色灰白,戰慄地說:“閣下,休在白費勁,咱們也在找揚夫人的下落。”

“胡說”

“信不信由你。上次你大鬧紫沙洲楊夫人知道行蹤已露,立即遣散手下各奔前程覓地潛藏,從此便失去消息。咱們初夏方聽說楊夫人已到了江西,可能在大風山莊逗留,因此傳信各地,分別派人前往大風山莊查訪消息。”

“在下不信。”

“不信就拉倒,在咱們口中,你只能得到這點消息,咱們恐怕並不比你知道得多。目下官府雖追緝不緊,但靠賺血腥錢成名的四海狂生,卻重新開始獵捕咱們的人,而且已和京師派下的捕盜專差取得默契。聽說專差共分八路,有一路的主事狗官姓岳,據說是金翅大鵬的侄子,負責緝拿在逃的山東響馬,已向四海狂生表示,將賞額提高了一倍。”

“哦!最高賞額是多少?”

“名單中沒有咱們這些人。”

“陸孝忠呢?他是不是楊虎的結義二哥?”

“陸爺並不曾參與當年山東起義的歃血大盟,因此在咱們軍中並不出名,他只負責暗中保護楊爺的家小,因此名未上榜。咱們都感到奇怪,最高賞額的人是艾文慈,這位姓艾的人,當年咱們的響馬弟兄中,只知他是咱們旗下的一名小頭目而已,經常獨來獨往,不聽約束,甚至有時穿上官兵的戰袍,攻打咱們的人。在咱們響馬弟兄中,這人算不了什麼,怪的是他的賞額竟然高至一千兩,加一倍便成了兩千,委實令人百思莫解,其中定有隱情。”

“四海狂生與嶽狗官自下在何處?”

“聽說將到江西來了,目下天下各地大亂的地方除了四川便是江西,他們不來便罷,來了狗命難保。”

艾文慈心中一跳,收劍道:“你們可以走了,帶走兩個受傷的人,陸孝志留下。”

“咱們的人不能留下。”大漢堅持地說。

“不能留也得留,滾!”

“咱們六人生死同命,拼了。”

“那也好,免得你們走後向紅娘子通風報信,在下把你們全留下話未完,一名貪生怕死的大漢扭頭便跑。有人開頭,其他的人豈肯落後?不跑纔是傻瓜,接二連三溜之大吉,連兩個受傷的人,也咬緊牙關忍痛逃命,片刻間,五個人便逃人樹林深處,無影無蹤。

艾文慈末加阻止,他不是殘忍好殺的人,拖過昏撅了的陸孝忠,往樹下一放,捏人中觸穴道不久,陸孝忠醒來了。

他倚樹而立,輕拂着長劍,靜待陸孝忠清醒。

陸孝忠的藝業,足以臍身於武林高手之林而無愧色,只因爲一時大意輕敵,卻被他三拳兩掌打昏了,敗得快速而冤枉。這時悠悠醒來,神智一清,本能地拯身而起。

艾文慈伸腳一點,將陸孝忠端倒,劍尖抵在對方的咽喉上,冷笑道:“閣下,躺好。我這人不喜歡制人的穴道,但不容許被制的人反抗不聽命行事,閣下再擅自動彈,休怪在下用劍廢你呢!”

陸孝忠被鋒尖抵在咽喉上,豈敢冒險反抗?躺着不動口氣強硬地說:“要殺你就動手,陸某可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在下對殺你毫無興趣。”

“你……”

“在下要紅娘子的消息。”

“你在枉費心機。”

“在下已在貴同伴中得到了所要的口供,目下只是求證而已,你說不說無所謂。不過,說了可以活命,你好好思量片刻,決定之後,你可以-一道來,在下等你片刻,你自己斟酌着辦好了。’”

“除了要陸某死,一切免談。”

他的劍向下徐滑,泰然地說:“你不談在下無所謂,反正在下並不急於知道,等你想好了再說。”

說完,劍尖劃破了陸賊的胸衣,然後升至肩井穴停住,又道:“閣下這把劍很鋒利,大概花了不少工夫磨劍。你說,你的氣功抗不抗得住利劍一刺,護得住穴道嗎?”

“這……”

“刺入右肩井,你的大右會不會廢掉?運氣行功啦!閣下練氣的人,普通的刀劍刺不進穴道,但對方如果也是練氣的,便保不住穴道了,恰好在下的氣功比你精純些,刺廢你的穴道並不難。”

“陸某等着。”陸孝念仍然強硬地說。

劍尖一制,突然閃動兩次,“嗤嗤”兩聲輕響,陸孝忠的右肩衣破皮不傷,被劃了一個三寸大的斜十字,缺角下接,露出了肩井穴。

“大右井廢了,你的右臂便完了,不必心疼,閣下。”他微笑着說,劍尖便點在穴上,真力徐發。

陸孝忠運功抗拒,可是失敗了,劍尖刺破肌膚,逐漸深入。

“你的臉色變了,閣下,別慌,再深入四分便可抵穴道。”

陸孝忠大汗涔涔而下,猛地踞身閃避。

慢了,艾文慈一腳踏出,閃電似的踏住小腹,冷笑道:“如果怕你反抗。在下爲何不先制你的軟麻穴?當然有把握控制你,你以爲在下仍是當年的紫沙洲的周昌嗎?哼!”

“要殺便殺,折磨我不算英雄。”陸孝忠色厲內茬地叫。

“在下從不以英雄自命,所以假扮漁夫忍飢耐凍混上紫沙洲的虎穴龍潭。”

陸孝忠長嘆一聲,痛苦地說:“在下悔不當初,當年弟妹如果聽在下的話,你便活不到今天,假使在下那天堅持殺你或徑下毒手,何至有今天之辱?尊駕與敝弟妹有何不解之仇?”

“這個你就別管了,在下要口供。”

“在下無可奉告,事實是……”

“她是你的弟妹,你敢說不知道?”

“敝弟妹爲人任性,來去不受任何人拘束……”

“你必須招出她的下落來。”艾文慈堅決地說,持劍的手又開始運勁。

驀地;他警覺地向後看,似有所覺。

林空寂寂,鬼影俱無、烈日當頭,小徑上不見行人,旅客們在這時不會趕路,要等到熱浪過後方肯上道。

陸孝忠未能把握住他分神的機會脫險,厲叫道:“她生性風流,人盡可夫,害人不淺,你不是不知道,在下何必替她守密?你迫死我也沒有用,我確是不知她的行蹤。”

“你……”

驀地,身後傳來一聲悅耳的輕笑。

艾文慈靴尖恢動.制住了陸孝忠的丹田大穴,旋身回顧。

五六丈後,大樹後出現兩個子嬌百媚的女郎,雲裳、綠綾窄袖子春衫、繡帶、珠羅流蘇坎肩佩劍。怪的是穿的是大家閨秀的衫裙,頭上的秀髮卻梳成侍女的雙丫留,根本就不相配。看年齡十七八歲剛剛發育成熟,確是小丫鬟的年歲,只是衣裙令人生疑,身份與衣着必須相配,不然是犯法的,人是衣裝,兩女郎美得出俗,春衫更可顯出少女的青春美和恰到好處的身材曲線,令人看了心中怦然,更顯出她倆美色出塵。

“什麼人?”

他訝然問,目光在她們身上打量,最後視線落在她們的劍上。

兩女郎嫣然一笑,右首的女郎向同伴領首示意。左首的女郎向側繞走,繞至北面轉身也向同伴點頭示意。

他冷笑一聲,說:“你們一南一北,是不是想圍牆在下?”

南面的女郎羅裙款擺,輕盈地接近至兩丈左右,美好的臉蛋上,綻開花朵般而毫無造作的甜笑,大眼睛清澈得如同一泓秋水,笑盈盈地反問:“你到了江西吉安,難道不曾聽說過他都觀吉安下院?”

“不知道。在下第一次到吉安。不,在下尚未到過吉安。”

陸孝忠僵臥在地,叫道:“是仙都觀吉安下院的仙姑嗎?在下陸孝忠,救我。”

女郎笑道:“陸孝忠?我們不認識你。”

“在下認識麻姑山貴觀的靈姑仙子。”

“你錯了,麻姑山仙都觀與吉安仙都觀下院風馬不相及。”

“你……”

“閣下,別叫了,她們不是女寇,而是兩位年輕女郎。”艾文慈冷冷地說,制止陸孝忠再叫。

女郎嫣然一笑,接口道:“你這位施主又錯了,我們確是道姑,只不過離觀便換了搭裝而已啊!”

“哦!你們……”

“我叫出雲仙姑,那一位叫牽月仙姑,是我的師妹。在俗言俗,你可以叫我們爲出雲、牽月,我們也不稱你爲施主,貴姓?”

“在下姓艾,兩位姑娘帶了劍,悄然欺近輕靈如魅,但不知有何見教?”

“嘻嘻!我知道你高明,你已經發覺我們在先,只是不曾聲張而已,逃不過你的耳目,對不對?艾爺,陽關大道,用劍迫問人家弟妹的下落,不是太無法無天了嗎?怪,看你眸正神清,俊秀而雄壯,極富男子漢氣概,卻不像好色之徒,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想那位施主的弟妹必然是貌美如天仙的人,不然你……”

“不錯,她叫紅娘子,姓呂名芍……”

“紅娘子?沒聽說過,剛纔聽那位陸爺說,他弟妹風流成性,人盡可夫,罵得甚是惡毒,在情在理,他確無隱瞞的必要。看艾爺人如芝蘭玉樹,天下間美妹佳麗並不是沒有,憑你的人才何憂找不到無雙佳侶,何苦情有獨鍾非要紅娘子不可?艾爺,你看我姐妹是否配稱中上之姿?”

他愈聽愈不是味道,這種話出於一個年輕美貌姑娘的口中,令人對她的印象大打折扣,美感全消。他冷冷一笑,說:“兩位如果稱中上之姿,未免委屈了,國色天香,美色如花,人間絕品哩!”

“艾爺謬讚了,如果你看到敞下院的姐妹,便不會遂下評語啦!尤其是家師玉仙姑,敢稱是天下第一美人。敝下院位於城南四十里的香城山,地接永豐吉人.也稱三縣山,施主是廬陵胡氏,名門望族,德高望重。此至吉安,須經過敝下院,何不隨我姐妹一同前去一開眼界,保證你不虛此行,你意下如何?”

“如果在下拒絕呢?”

“你不會的。”

出雲仙姑輕佻地笑道,明亮的眼睛放肆地盯着他,煥發着異樣的神采。

“在下爲何不會?”

“我會專誠請你的!”

他冷哼一聲,不悅地說:“姑娘,在下警告你,艾某並不是什麼好色之徒,但也不是什麼奇男子大丈夫,不錯,食色性也,艾某不是假道學,但也不自命風流。你給我滾!艾某對你們這種大膽**的人不感興趣,可不要惹我罵你。”

“你罵我?如何罵法?”出雲媚笑着問,柳腰微顫,舉步接近。

出雲已接近至丈一二左右,笑道:“我想你不會的,你的態度已經轉變,不瞞你說,你的笑容很……”

他不願聽,搶着問:“你要聽?”

“聽什麼?”出雲膩耳問。

他仍然微笑,接吐出兩個字:“無恥!”

出雲一聲媚笑,玉手一揮,一顆金黃色、指大彈丸脫手飛出。

他早懷戒心,突然上升丈餘,手一搭橫技,再升兩丈,跨坐在近樹梢的枝權上,大笑道:“姑娘,要降伏男人,必須含蓄些,溫柔些,不然便會被人看成在風塵中打滾的青樓女人,毫無意思啦!在下並不自命不凡,但對你們這種女人不願領教。喝,你用的可是迷香彈?”

金黃色的彈丸在樹下爆裂成兩半,仍向前飛,“拍拍”兩聲射火樹幹半寸,力道依然兇猛。在爆裂處,炸開一叢淡淡黃煙,散開及六尺圓徑,沒有風,散勢仍然甚速。

躺在下面的陸孝忠籲一口長氣,便人事不省。

出雲一驚,擡起螓首說:“咦!你的輕功好俊。但光天化日之下,雖在林中你仍然逃不掉的,還是隨我到敝下院算了,那兒有事不盡的……”

他析了一段小枝,向下射出叫:“快滾!不然體怪艾某辣手摧花。”

樹枝破空下射。出雲竟然不知利害,伸手便抓,接住了,可是震得纖掌發熱,手向下沉。

“咦!”她訝然叫,極頭高呼:“師妹快來,這小後生利害,把他迫下來,非將他弄回去獻給師父不可。”

“師姐,這面的人呢?”牽月大聲問。

“不管他們,諒他們也不敢強出頭管閒事。”

在牽月尚未動身奔來之前,艾文慈突然飛躍而下,宛如蒼鷹一搏,頭下腳上猛撲下面的出雲,他曾經看過葛廷芳凌空下撲搏殺兩名桃源賊的身法和劍術,曾經暗中潛心默參試練,居然大有所成,這次竟用上了。這種下搏的招術極爲危險,身在空中直線下降,頭下腳上不易控制,力所及處範圍有限,而下面的人閃避卻不費吹灰之力,略一移動便可脫出落點,反擊易如反掌,而且下撲的人撲空便無反抗之力,收報穩勢談何容易?

出雲果然勃然大怒,但卻又大吃一驚,本已拔劍準備反擊,卻側飄丈餘喝道:“準教你的龍騰大……”

艾文慈已不容她往下說,身形落地立即飛撲而上,劍化長虹快迅絕倫地進攻。

出雲未料到他立即進擊,一時指手不及,百忙中揮劃招架,並後退避招。

糟了,地面忿出一條樹根,被樹根所絆,立腳不牢仰面便倒。

“錚”一聲暴響,艾文想震飛了她的劍,欺上就是一耳光抽出,“啪”

一聲將她打得身形反扭。

他一把將出雲行將倒地的嬌軀抓住,劍尖抵在她的酥胸前,向撲來搶救的牽月大喝道:

“走開!不然在下宰了你的師姐。”

“你……”牽月花容變色地叫,站住了。

他將出雲帶出丈外,冷叱道:“都給我滾!休管艾某的事,再不知自愛,作怪在下割碎你的臉,花容月貌便會變成母夜叉。”

出雲右頰紅左頹青,咬牙切齒地探手入囊。

“你那些歹毒玩意雞零狗碎少現寶,小心在下言出必行。”他伸劍沉聲說,聲色俱厲,虎目中殺機怒涌。

出雲的手離開暗器囊,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吐出一口長氣,拾回劍憤憤地說:“山與山不會碰頭,人與人總會見面,吉安見。”說完,向北便走。

“不許向北走。”他沉喝。

“你……”

“爲免你們在前面搗鬼,所以你們向南退。”

出雲哼了聲,一言不發領着師妹改道南行。

他等兩女去遠,向北叫:“北面的朋友,你們也該走了。”

“哈哈哈哈!”長笑聲震耳,聲如洪鐘,隨着笑聲,十丈外出現了一位兩鬢微班古稀老人。戴頭巾、青施、芒鞋、竹杖、灰髯拂胸,臉如古月,雖有皺紋但紅光滿臉,老眼依然明亮,拄着竹杖緩步而來,收斂了笑容說:“世間不受仙都觀吉安下院的風流道姑迷惑的江湖人,少之又少,哥兒。

你是老漢所知的少數人之一。”

“老丈有何見教?”他抱拳一揖,警覺地問。

“替那位姓陸的賊人請命。”老人在丈外止步笑道。

“老丈貴姓?與那江洋大盜有何淵源?”

“老朽姓徐,從南昌跟他們六個人來的。”

“徐老伯是……”

“請勿誤會,老朽是想從他們口中探出一個人的下落。艾哥兒的口音是本地人氏,老朽要找的人也姓艾,但卻是淮安府人氏。”

“這……”

“那人曾經淪落至做山東響馬,官府中出一千兩銀子捉他。”

“哦!老伯要找的是艾文慈了,但不知老伯與那艾文慈有何恩怨?”

“恕老朽守秘。艾哥兒,你不會與山東響馬有關吧?那人是楊虎的拜兄,他準是不知紅娘子的下落。”

“老伯怎知他不知紅娘子的下落?”

“他在南昌向不少黑道巨孽打聽,有人告訴他紅娘子在贛州府信豐縣的大風山莊暫避風頭。大風山莊的莊主有不少化名,在大風山莊稱郭芝芳,是不是真名難以料定,連山莊的人也不知他是何許人,而只有少數地位高的親信,爲知莊主叫郭芝芳。出面的人是副莊主多臂丘萬里,大總管金面閻羅方鰲。郭莊主的底細,江湖上罕有人知,但丘、方兩人,可是名震江湖的黑道頂尖兒人物,他們行事極爲謹慎,對人處事極有分寸,敢於包庇好奸犯科的黑道敗類綠林巨寇,可不敢收容造反的頭目欽犯,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免得惹火燒身。因此,紅娘子恐怕不會在大風山莊藏匿,老朽必須跟住他們;從他們身上找出他的同黨艾文慈來。”

‘哦!原來如此。老伯找艾文慈的原故,可否見告?也許小可遇上這個人,也好替老伯留些神。”

“老朽的事與你無關,怒難奉告。”

“好吧,人交給老伯好了,小可告辭。”說完,抱拳一禮丟下劍,揚長而去。

老人走近陸孝忠,從抽底掏出一隻小包,取出一隻玉瓶,用小指挑出一些藥未,彈在陸孝忠的鼻端,遠出十丈外往樹後一閃,不見了。

陸孝忠徐徐甦醒,慌忙爬起惶然四顧,看清了四周無人,立即撐腿便跑。

老人在後徐徐南行,並不急於追趕。

出雲與牽月被迫南行,當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回頭,走了半里地,已看不見林深枝茂的現場,出雲憤憤地說:“咱們不去贛州了,轉回去。”

“轉回去?”牽月訝然問。

“是的,想辦法將他弄到手獻給師父受用。”

“我們不是他的敵手。”

“管叫他明搶易躲,暗箭難防,他逃不脫我們的掌心。”

“這樣吧,我們回院稟明師父,合力計算他。”

“也好,在這裡等我們的轎子來後,再回頭趕。”

驀地,後面五六丈外,樹上飄下一個白袍人,沉聲問:“出雲,是你這賤人出主意找男人的嗎?”

兩女回頭一看,花容失色,雙腿一軟跪下了。

“主人容……容稟,小……小婢……

出雲渾身戰抖治不成聲地叫白袍人已到了兩人身前,猛地一腳端在出雲的天靈蓋上,出雲向下一僕,五體投地,略一掙扎,便斷了呼吸。

牽月爬伏在地,聲淚俱下地叫:“主人,饒………饒小婢……一命“上稟主人,師……

師父不……不但沒……沒找其他的男人,連……連門都沒出過,所有的師姐妹,嚴禁離……

離院外……外出。”

“你兩人卻打扮得花枝招展遠至贛州。”

“主人容稟。這……這是天大的冤枉。師父見主人多日未返,特……特派小婢與師姐至……至贛州府請……請主人回……回院。”

“哼!我離開不到半月,你們這些賤貨就耐不住枕畔無人了。你給我滾回去,告訴你師父,不久我會回來,如被我查出你們在外偷嘴,定將你們送給寧王府的打手快活,給我小心了。”

“小婢遵……遵命。

“帶了出雲屍體去!”白袍人冷叱。

“遵命!”牽月慌亂地叫,磕了三個響頭,抱着出雲的屍體,離開小徑進入路右密林深處。

白袍人閃八路左,飄然而去。這人好狠,辣手摧花,毫無伶香措玉的感情,一靴尖便斷了美豔如花的出雲姑娘的魂。

不久,南面大踏步來了三個人,兩老一少,他們是中原一劍、天都老人、玉郎君雲璇,行色匆匆。

陸孝忠狂奔而過,宛如喪家之大。

五郎君正想攔阻問前面的消息,卻被天都老人攔住了,叱道:“你又想生事了,是不?”

“這廝臉色如鬼,定然被人打了,璇兒想問問他嘛!”玉郎君訕訕地說。

“多管閒事,還沒挨夠是嗎?”

“下次見了艾兄弟,看我把老本賺回來給爺爺看看。光棍打光棍,一頓還一頓。”

“呵呵呵呵……”中原一劍大笑起來。

玉郎君滿臉通紅,不服氣地說:“楊爺爺別笑,他沒有什麼了不起。

我無意傷他,他卻存心拼命脫身,所以着了他的道兒,被他打倒了。哼!

他連我妹妹也遜一等,我怎會輸給他?”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少廢話,咱們趕兩步,也許可以趕上他。”天都老人笑着說,腳下一緊。

走不多遠,中原一劍訝然叫:“樵老,看,誰來了?”

“咦!是老山樵來了。”天都老人欣然叫。

艾文慈不但怕姓徐的老人起疑追來。也怕那兩個妖女回頭跟蹤,遠出視線所及處,立即展開腳程向左落荒而走,離開了北行小徑,超過茂密的樹林,沿起伏不定的小山向西飛掠,一口氣奔出五六裡,方籲出一口長氣放慢腳程。

不久贛江在望。他脫光衣褲,以一手高舉過頂,滑入水中游過對岸,方放心大膽覓路北行,半個時辰之後,走上了北行官道。

先找地方進食,飢火中燒無法趕路。酒足飯飽,展開腳程趕到泰和,已是夜幕徐降了。

他這一走,扔脫了所有追蹤的人,爲了爭取時刻,他不入城投宿。

晚上趕路無拘無束,而且涼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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