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擲地之聲鏗然,衆人相顧愕然間,蕭峰陡然雙眉一豎,大步走到門口,拉開房門,就見那死太監忙不迭向後縮去,冷聲喝道:“滾開!”
死太監張皇后退。畢晶卻苦笑搖頭,史記上說扶蘇奔內室,欲自殺,蒙恬止之,這期間“使者數趣之”,這可不跟眼前的情況一樣一樣的麼?這死太監鬼鬼祟祟過來多少次了?可見歷史這玩意兒還真是不怎麼好改,要不是自己摻和一腳,不對,是扶蘇這穿越者摻和一腳,估計現在已經一個死一個囚了……
再看蒙恬時,卻發現就這麼一轉眼的工夫,這身材高大魁偉的大將軍,神情已經一掃之前的茫然,變得沉靜下來。
“你們打算怎麼辦?”蒙恬的聲音響起,和他的神情一樣平靜,平靜得如同秋日下的湖面,不帶一絲漣漪。蕭峰等人的臉上,已經露出欣賞之色,情緒控制這般出色,剎那間就恢復正常,當真不愧大將之風。
“現在的問題,不是我們打算怎麼辦。”畢晶搖搖頭,深深看着蒙恬,“而是,你打算怎麼辦?”
“我?”
“對,你!”畢晶重重點頭,“本來我們星夜兼程,是想要趕在使者到來之前,向大公子示警,但沒想到還是沒有來得及。爲今之計,也只有帶大公子離開,以保全性命。”
蒙恬的眼神深邃起來:“這麼說,你們並不打算抗命,更不打算造反?”
“假如我要造反,老懞你會跟着一起反麼?”扶蘇苦笑,“這三十萬大軍,就算沒有王離,會跟着我們一起麼?如果答案是不能,那我怎麼反,當光桿司令?”說着話鋒一轉,又道:“更何況,就算我要造反,對我,對這個國家,對萬千百姓而言,又有什麼好處?就算造反成功,做了皇帝,又有什麼益處?”
現在的扶蘇,當然已經明白畢晶的意思了。穿越的真相是不可能明說的,但事實的真相卻不妨告訴蒙恬,以他的智慧,一定能夠推斷得出,如果這樣下去會有什麼下場——如果說,一開始他不知道秦始皇已經死了,還想着再申請複議的話,那麼當他得知真相,就一定不會有這種幼稚的想法了!這樣一來,勸他跟自己一起走,也就好說得多了。至於怎麼走,看那胖子的模樣,一定會有極其特殊的辦法。
蒙恬看着扶蘇,微微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扶蘇和畢晶臉上同時一鬆,看來,這事兒有門兒!
剛剛畢晶想了半天,才無奈作出帶蒙恬一起走的決定。只要弄出這倆一起自殺的假象,囑咐手底下幾個人幫忙遮掩一下,然後把人帶回去應該問題不算太大。反正蒙恬和扶蘇不管是死還是走,都算是消失了,對歷史的結果不會有多大影響,雖然說歷史上蒙恬是幾個月之後才死的,但總之是個死,啥時候死不一樣啊?
眼見蒙恬沒有強烈反對扶蘇逃走的意思,畢晶趁熱打鐵道:“現在將軍面前的,有三條路。第一,還按照你原來的想法,回咸陽去,力辯清白,但我想你也知道,這是一條死路!無論是趙高還是李斯,又或者是胡亥,都是不會放過你的,他們廢立皇帝、擅殺大將這種事情都做出來了,要是這麼放過你,除非他們是傻子!”
無論是扶蘇,還是蕭峰阿朱母老虎,對畢晶的這一套說辭都相當之佩服,真不知道這死胖子腦瓜子是怎麼轉的,或者說,這傢伙根本就跟趙高胡亥是一路人,很熟悉他們的心理?倒是蒙恬相當鎮定,只是看着畢晶,等待他的下文。
“第二條路,造反,跟那幫孫子死磕!”畢晶見自己一番說法引得周圍人一通點頭,蒙恬也沒有表示反對,心理得到極大鼓勵,不由自主豎起第二根手指道:“但是,就跟你剛纔在外邊跟那死太監說的那樣,要造反你過去幾十年什麼時候反不成,非得等到現在?可見你是不會反,也根本不想反!”
蒙恬微笑起來,點點頭。
畢晶被這莫名其妙的笑弄得有點發毛,剛要說話,蒙恬已經先開口:“我來替你說吧,第三條路,就是跟你們一起走,從此海闊天空不理世事,是麼?”
“實話跟您說罷!我們剛剛就可以帶大公子走了,本來沒想着帶你一起,但是他不幹,非要帶你一起走不可!”畢晶說着一指扶蘇:“而且還威脅我,你不走,他也不會走,乾脆一起死在這兒算了!”
蒙恬悚然動容,看着扶蘇的目光中,頓時充滿溫暖之意,大手伸過去和扶蘇用力一握:“有你這句話,這兩年多的交情,蒙恬沒有白費!”
扶蘇和畢晶同時露出勝利的笑容,這算是說成了,一旁,母老虎,蕭峰阿朱等人,也都露出欣慰的笑容。扶蘇蒙恬都是重情重義的好漢子,帶他們一起走,這是再好不過的結果了。
但是,下一刻,所有的笑容,就都變得僵硬呆滯了。蒙恬鬆開扶蘇雙手,按着他的肩膀,微笑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多說了,我幫你們擔了這個干係——你們走吧!”
扶蘇猛地一呆,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道:“我們?那你……”
“我是不會走的!”蒙恬斬釘截鐵道,“有你剛剛那番話,我已經知足了!”
扶蘇大急,顫聲叫道:“老懞!”
這已經是扶蘇第二次叫他“老懞”了,這一次更加帶着某種深沉的情誼,蒙恬聽得也不禁身體一顫,但依然很堅決地搖搖頭:“你不用勸我了——我不能走,也不想走。”
“爲什麼呀!”畢晶急得直跳腳,“你是不相信我的話?還是不相信我們能帶你走?”
他怎麼也想不到,費了半天唾沫,眼瞅着要成功了,蒙恬居然來了這麼一手大反轉,這不玩兒人呢嗎?
蒙恬搖搖頭,嘆了口氣:“不是不相信你們。但我這麼一走會有什麼後果,你們想過沒有?”
“後果?”畢晶和扶蘇同時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