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楊過欲哭無淚,手足無措。
“無情無義啊,無情無義!”開口的又是柯鎮惡,帶着滿臉的厭惡,“老子不要,老婆不要,兒子也不要,簡直不是人啊!”
楊康斜着眼,只是不理他。
一屋子人面面相覷,這老頭兒,這兩天都被擠兌成什麼樣了?每天跟在屁股後邊跟着碎催似的,打又不能打,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罵兩句了。結果正反饋沒有,負反饋也沒有,人家只拿他當空氣……
這楊康,真夠萬惡的!
可是,楊康這究竟是想幹嘛?家裡來來往往這麼多人了,就算是歐陽鋒這種前排反派,都沒這麼古怪啊。這是要徹底做個人見人嫌的孤家寡人麼?
看着雙眼發紅的楊過,人羣又是一陣同情。這孩子,真夠不容易的,聰明伶俐一大小夥子,平時泡妞的時候能說會道的,碰上這麼一個爹,真是難爲他了……
紅光一閃,一羣人落進屋內,中間那位,落在沙發上橫躺着,束髮道袍,鬚眉皆白,郭靖率先叫起來:“丘道長!”
朱聰韓小瑩韓寶駒也同時叫出聲來:“丘道長!”
還真是丘處機啊!衆人大譁,同時向楊康看去,別的不說,這小子爲人壞是壞了點,那腦子可真是夠聰明的!
柯鎮惡仰天長笑,兩隻黑洞洞的窟窿朝楊康剜過去:“小賊!看你以後還怎麼跳!”
衆人一陣大樂,再看楊康,已經抱着腦袋,眼睛看着房頂,一臉我還不如死了的表情。
“咦?”畢晶習慣成自然地從地上爬起來,驚訝道,“你們什麼表情?”但隨即明白過來:“你們猜到了?”
殷素素笑道:“這有多難猜?就你那腦子,還能轉出什麼花來?”
衆人紛紛點頭:“就是!還以爲自己多聰明呢?”
“本來我以爲自己是挺聰明的。”畢晶見屋裡一個個見怪不怪的樣子,頗有幾分沮喪,但隨即又高興起來:“看來爺們兒這回辦的,那叫一個衆望所歸啊!”說着看看陰狠中透着開心的柯鎮惡道:“柯大爺怎麼樣?給你找個幫手!回頭那小子再作怪,你們就來個混合雙打,啊不對,男子雙打!”
柯鎮惡唔了一聲:“這事兒辦的不錯,現在看你順眼多了……”
“什麼叫看我順眼多了?你看得見麼?”畢晶纔不管什麼不攻擊殘疾人的政治正確,直接對柯鎮惡翻了個白眼,柯鎮惡當時就有點哭笑不得。
畢晶扭頭瞥了眼楊康,嘿嘿冷笑,楊康直接把頭扭過去。畢晶也不理他,拍拍楊過肩膀道:“你放心,咱家這麼多人,還治不了他了?你等着瞧,某人在不學好,我今晚上就把梅超風給他弄來!”
楊過咧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小臉來:“畢哥辛苦了……”
母老虎一撇嘴:“你可得了吧,真要把梅超風弄來,你這房子還要不要了?那可真得把腦漿子抓出來了……”說着瞄了眼柯鎮惡。
朱聰輕輕咳嗽一聲,看了眼昏睡中的丘處機:“咦,丘道長怎麼這般老了?你們到哪裡去了?”
“你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畢晶精神大振,“二十年後,重陽宮啊!你們是不知道,蕭哥有多威風,武當老三位有多無聊……”
武當三俠齊齊“呸”了一聲:“你才無聊!”
衆人大驚,忙問端的。畢晶抄起那隻大號保溫杯,噸噸噸噸噸灌了一氣,將蕭峰如何力壓金輪法王師徒,如何劈空一掌廢了霍都,丁典狄雲如何力戰蒙古三傑,武當三俠如何跟全真五子別苗頭,口沫橫飛說了一遍。
別說,雖然這死胖子寫一本撲一本,但再怎麼說也是個碼字兒的,只聽得滿屋子人驚歎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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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郭爺,你覺得怎麼樣?”畢晶講完,又灌了一氣,問郭靖道,“君孰與契丹蕭峰武功高?”
衆人聽他半文不白地掉書袋,都忍不住地樂。郭靖擺手道:“蕭大俠武功天下皆知,郭靖何能及也?”
呦,郭巨俠都說出“何能及也”了,看來這些年真沒跟黃蓉白混,文化見漲啊!畢晶瞥一眼黃蓉,剛要調侃兩句,猛然想起件事來,“啊呦”一聲一拍腦門:“壞了!”
母老虎一驚:“又怎麼了,這一驚一乍的?”
“剛忘了,霍都跟尼摩星也被關起來了。”畢晶皺着眉頭道,“可重陽宮門戶老不嚴的,萬一再被這倆孫子跑了呢?回頭再找郭襄麻煩去,楊過又不在,怎麼辦?”
母老虎奇怪道:“怎麼就跑了?”
畢晶哼一聲:“還說你熟讀金書三百遍呢,彭連虎侯通海都又殘又瞎了都能跑,這倆怎麼就不能跑了?”
“就這個啊!”母老虎失笑道,“那幾個怎麼跑的,還不是楊過後來大鬧重陽宮的時候趁亂跑的?這回重陽宮亂了麼?”
畢晶一愣:“那倒是。”
母老虎又扁扁嘴:“再說了,讓他們跑了你怕什麼,本來楊過就不在,丐幫選舉大會上出什麼事兒了麼?放着郭爺在,黃老邪,額,黃姐我說順嘴了,你別見怪啊……黃藥師,東邪,算了,還是黃老邪吧,一個霍都一個殘廢阿三能嫌棄多大浪花來——郭爺是不是?”
郭靖點點頭,回憶道:“說得是,前番霍都假扮何師我生事,確是岳父大人以彈指神通斃了這賊子。至於尼摩星,也是岳父大人擊斃的……”
畢晶啊了一聲,這才放心:“忘了黃老邪這茬兒了……”
郭靖繼續道:“不過彭連虎沙通天幾人麼,倒是沒聽說什麼下落,原來被他們逃脫了麼?”
“這四個賊子逃脫了?什麼時候?”就聽沙發上“唔”了一聲,丘處機噌一聲就坐起來了:“誰放跑的?怎地這般不小心?”
這老頭兒,不但醒得比小龍女都快,起得都還比誰動靜都大,這脾氣怎麼這麼急呢?
畢晶啼笑皆非時,郭靖、柯鎮惡一衆人都圍上來齊聲打招呼:“丘道長!”
“靖兒?柯大俠?朱兄?怎麼是你們?”丘處機眼睛瞬間瞪得溜圓,驚聲道:“這是哪裡?我怎麼暈過去了?難道這是襄陽?元兵攻得急麼?”
郭靖忙道:“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丘處機忽然一怔,抓住柯鎮惡雙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對,不對,你們不是……我聽靖兒說過,六俠爲開解我全真一派,特上桃花島請命,不幸遭逢大難,怎麼……”
畢晶一樂,看來前兩天在桃花島折騰那一回,果然夠讓江湖中人都以爲這老哥兒幾個死於非命了,這一趟是真沒白去啊,哈哈!
柯鎮惡乍逢老友兼老對頭,兼過來幫忙教訓人的幫手,心情大暢,指着畢晶道:“喏,就是這小胖子,把我們老哥兒幾個救了,不然哪兒還能跟道長重逢?”
丘處機楞了一下,才正正經經對畢晶一揖到地:“多謝畢兄弟,老道的命救不救的不打緊,可你救了江南六俠,老道永感五內!”
畢晶擺擺手:“你不用客氣,我也沒安什麼好心——這不請你幫忙來了麼?”
丘處機一拍腦門:“是了!你請我來幫忙教育個人,是誰?”說着遊目四顧,眼睛就落到楊過和小龍女身上了,瞬間瞠目結舌:“你是……龍姑娘,過兒?”
小龍女對着老道沒什麼好印象,但也沒發作,只是淡淡點點頭。楊過卻有點不好意思:“呃,是我,這個……師祖……你好。”
丘處機一笑:“我聽說你後來的事了,你幫着靖兒守襄陽,幹得不錯!我全真派對你,唉!總之頗有虧負吧!”
楊過急忙擺手,他到現代以後,知道了很多事情,也看開了很多,對全真派和丘處機的痛恨已經沒那麼深了。何況這老道這不來幫忙教育自己的爹來了麼,怎麼也得給點面子……咦,怎麼這話這麼彆扭呢,什麼叫幫着教育自己爹?
丘處機點點頭,隨即又疑惑道:“畢老弟不是讓我來教訓他吧?這孩子挺好的……”
楊過急忙擺手:“不是,不是,是……是……”
“不是?我覺得也不是,可究竟是誰呢?”丘處機四下打量,屋子裡人很默契地向後閃開,讓開一條通道,把縮在最後鬱悶的楊康露出來。
“是你?楊康?”丘處機猛然定住,雙眼要噴出火來,“孽徒!”
“孽徒”倆字一出口,楊康反而不縮着了,梗着脖子雙眼望天,一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德性。
丘處機這火更大了,斷喝一聲:“孽障,還不知悔改,怙惡不悛麼?”說着四下踅摸:“咦,我的劍呢?我斬了這畜生!”
畢晶急忙往旁邊閃了閃,生怕這老頭兒一火大再波及到自己。反正只要把人帶過來就達到目的,至於老道怎麼管徒弟,老子次纔不管!
楊過急忙攔住:“丘……額,師祖息怒,可否容小子細述情由?”
“嗯?是哦。”丘處機見到楊過,這才反應過來,隨即目瞪口呆道,“你你都這般大了,那這小賊,哼,那你爹不應該四十多歲了麼,怎地還這般年輕?也不對,二十年前他突然失蹤,這麼多年沒有消息,怎麼會在這裡?這究竟什麼地方?”
這老道這麼大歲數,還這麼衝動,真就稟性難移?什麼都不問清楚就開打?
楊過苦笑着,把前因後果仔細說了一遍。丘處機聽說自己居然來到七八百年之後,家裡這一窩一窩的,居然是前後數百年的著名俠客,大腦CPU徹底宕機,半天反應不過來。
楊過說完,看了眼楊康,重重嘆了口氣:“現下已是數百年後,我父親雖然罪孽深重,但終究時過境遷……然而小子無能,也無法加以規勸,只好覥顏肯求師祖和各位前輩。還望師祖念在與先祖相交一場,教他改過向善,小子深感大德……”
說着雙膝一軟,向地上跪下去。丘處機一把拉住,慨然道:“你不用說了,就憑你這番孝心,此事丘某答應了!”
楊過感激涕零中,丘處機又嘆了口氣:“說起來,教徒無方,本就是老道之過,此番有機會補救,正是義不容辭!”說着扭過頭來怒喝:“事到如今,你還要執迷不悟麼?昨日種種,你就沒有半分羞愧悔恨?”
屋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楊康身上,都說楊過這一番話,加上丘處機的當頭棒喝,就算再是個壞人,楊康也得幡然悔悟吧?哪怕就是口頭上表個態呢,至少大家都有個臺階下,面子上先過得去,會頭慢慢再來不是?
自打丘處機來了之後,楊康一直沒說話,聽見丘處機痛斥,卻猛地擡起頭來,滿臉冷笑:“我就算說了悔過,你信麼?”滿屋子人挨個指過去:“你們信麼?”
所有人都爲之一滯。
楊康哼哼一陣冷笑:“不信是吧?我也不信!”
全屋默然中,楊康聲音高起來:“你們以爲我看不出來?從見到我第一天開始,你們有一個算一個,有人認爲我是個好人來着麼?哪一個不認爲我是個認賊作父、賣國求榮的亂臣賊子?哪一個不覺得我身遭橫死,是天道輪迴,報應不爽?就是你,楊過,我自己的兒子,你認爲我是個好人麼?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
楊過張口結舌:“我……”
“答不上來麼?”楊康原本英俊的臉扭曲起來,“我在母親懷裡就進了王府,完顏洪烈視如己出,我母親整日流淚,從未告訴我來歷,你!”說着轉向丘處機,沉着嗓子道:“你到王府來,教我武功,叫我反出金國,可是你好好教過我幾天?你哪怕有一次告訴過我,我其實是大宋子民,告訴過我父親慘死的真情麼?不,你沒有,從來沒有!你只會罵我,只會跟我擺師父的架子,只會告訴我反金反金!”
“十八年啊,十八年!我做了十八年的小王爺,你們一個個忽然告訴我,其實我另有個爹,完顏洪烈其實是我的殺父仇人!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有嗎?你們沒有!”
楊康的聲音越來越高,幾近聲嘶力竭,說話間,已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