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前廳,畢晶視野頓時一寬,巨大的廳堂出現在眼前,看大小足有數百平,比精英的訓練館小不到哪去,最後方寬大的大班臺後面,坐着一個身穿唐裝的老頭兒,四周站着幾十條大漢——可就算是這麼多人,站在這裡竟然也不顯得擁擠,也可以想象這廳堂究竟有多麼大了。
還沒等看清那老頭長什麼樣兒,畢晶的目光就被旁邊一團人形物體吸引過去了。最靠近大班臺的地方,放着一把椅子,一個傢伙身上插滿繃帶,包得跟個白色兒大糉子似的,就露出兩隻眼睛來。
這模樣簡直太扎眼了,想不注意都不行。而且雖然包得嚴嚴實實,可畢晶一眼就瞧出來了,這大糉子不是別人,正是劉達!
一瞧出劉達來,畢晶頓時覺得不能用大糉子來形容了,瞧丫白乎乎軟趴趴的樣兒,“簡直就是一條蛆!”畢晶一句話差點兒脫口而出,但隨即強行憋回去了,心說咱可是高雅人士,可不能學那種屎尿屁的三俗話術。
“你們來了,幸會,幸會。”中間大班臺後邊坐着那唐裝老頭說話了,言辭倒還客氣,但是嗓子異常嘶啞,跟兩片鐵摩擦一樣,刺得人從耳朵一直癢到心底,渾身一陣難受,再加上一口當地口音,簡直又土又難聽。
畢晶這時候才注意到,這間大客廳的燈光很有講究,四周窗簾子都拉下來,屋頂十幾盞燈都微微傾斜這,光線統一朝着門口方向射過來,自己和蕭峰站的地方亮如白晝,而老頭自己,卻隱藏在光線較暗的地方,連長相都看不怎麼清楚,顯得陰慘慘有些瘮人。
媽的座山雕啊,怎麼弄的陰森森的,跟威虎廳似的?還有這老傢伙什麼來頭,以前沒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啊?當然,自己聽說過的,那都是上得了檯面的大人物,像這種地下勢力,還真沒怎麼打過交道。
不過很明顯,這老傢伙勢力不小,裝逼也好,氣度也好,看上去排場很大,這樣的人物,吃了前兩天那麼大一個虧,估計今天這事兒輕易平不了,難道以後要跟着蕭峰和這種人打交道了?畢晶一陣陣發愁,老子可是正經人家!
畢晶心裡發愁,就沒顧得上說話,那老頭又指指兩邊的沙發,嘶啞着嗓子道:“兩位遠來是客,坐。”
“不必了。”蕭峰站在當地,淡然道,“我們不是來做客的,也不會呆很長時間,不用客氣了,有什麼事你直說。”
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了,而且隱隱含着我們想走就走,你攔也攔不住的意思。唐裝老頭臉色看不清楚,但周圍幾十條大漢,卻同時勃然變色,但那唐裝老頭眼睛向四周一掃,這些大漢一個個就跟小受受一樣,老老實實站着一言不發了。
這調教的不錯啊,畢晶心裡一突。很明顯這老頭兒威懾力很足,手下很是守規矩,老大沒說話誰也不敢多嘴。這一點可比座山雕還厲害——***剛上山的時候,刺了幾句,八大金剛就開始七嘴八舌地罵娘了。
其實真要是那幫人一個個都跳起來的話,畢晶可能也沒那麼擔心了。港片裡不都這麼拍的麼,兩邊老大談判,那些跳出來插嘴的,一般都是最低級的古惑仔,被人罵句“沒規矩”纔會老實呆着。這種人一般都沒什麼好下場,不是當場被人劈了,就是後面械鬥的時候替老大擋了刀。
而現在這幫人,看起來一個個膀大腰圓的,都不是什麼善茬兒,可這紀律,都快趕上PLA了——最起碼比國軍強多了。
媽的這老頭兒不怎麼好對付啊?畢晶嘬了嘬牙花子。
“既然你們這麼說,我們也不便勉強了。”唐裝老頭兒頓了一下,嘶啞着嗓子說道,“今天請二位來,是有兩筆賬要和你們算一算。兩位接連壞了我兩件大事……”
“你等等!”畢晶不滿道,“明明是一件事,哪來的兩件?你再這樣亂說話我一定告你誹謗啊。”
唐裝老頭兒倒是沒想到畢晶在這麼多人環伺下,居然還敢這麼大聲說話,而且說的還是老掉牙的電影臺詞,不由楞一下,隨即陰惻惻笑起來,鐵塊摩擦的破鑼嗓子讓畢晶一陣兒不舒服。
“看來這位畢兄弟,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兒。”唐裝老頭兒指指在一邊軟趴趴躺着的劉達道,“這個廢物你們是見過了,但是另外一個,你們還沒見過吧?”
另外一個?畢晶楞了一下,忽然臉色一變,似乎想起什麼,向蕭峰看了一眼,只見他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彷彿早就料到了一樣。
“啪啪!”唐裝老頭兒跟電影裡的黑幫老大一樣輕輕拍了拍巴掌,清脆的掌聲在寬大的廳堂裡傳出去老遠,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大廳就那麼攏音。
掌聲剛落,一個穿黑西裝的漢子,輕手輕腳從旁邊一道側門裡走出來,輕手輕腳小步走到唐裝老頭桌子前,輕輕一鞠躬:“唐爺。”
姓唐的唐裝老頭兒點點頭,對畢晶道:“你們還認識他麼?”
畢晶搖頭道:“看不清,我說你別站黑乎乎的地方成不成,你們不是啥都跟演戲似的麼,打個燈也好啊?燈光師,燈光師在不在?”
唐裝老頭見他一番做作,頗感驚訝,老氣橫秋道:“年輕人,你膽子果然不小,小宋,站過去一點,給兩位客人好好看看。”
蕭峰忽然擺擺手:“不必了,我認識他。”
畢晶也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認出來了,就算沒認出來,猜也該猜到了,這兩天我們得罪的人並不多。只是我怎麼也想不到,你們居然還是一夥兒的。”
說話間,那黑西裝漢子仍然按照唐老頭兒的話,向前走了兩步,走到燈光較爲明亮的地方纔站住。看着黑色西裝裡那小身板,看着那見過兩次的臉,畢晶又嘆了口氣:“在天橋底下要飯不挺好麼,幹什麼非得摻和到這裡來?媽的,穿上衣服我還認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