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關鍵的是,畢晶總是覺得,這倆人既然是自己從另外一個世界裡帶過來的,總得要對他們負責。首先就得保證不是帶了個定時炸彈過來給國家添麻煩。而另一個,畢晶覺得萬一是這倆人受傷或者乾脆死了,自己都得挺心疼的,就算這倆不過是出了名的反派,就算其實這倆人被人neng死也算罪有應得,對大家、對整個社會都算是件好事。
一想到這兒畢晶就有點愁眉不展的。這特麼老瘋子究竟要幹什麼啊這是?老老實實待着,乖乖配合老子的監控,大家一起維護治安,攜手共建和諧社會不好麼?
看起來,以後這種壞蛋啊反派啊設麼的,還是少往家裡弄才成,真不夠操心的呢……
心裡有事,畢晶就開始有點坐臥不寧了。隨着時間的推移,畢晶越想越煩躁,慢慢地可就有點繃不住了,站起來在手術室外不停轉圈,一邊轉一邊咳聲嘆氣地兩隻手搓來搓去。
母老虎眼睛跟着畢晶,從左轉到右,再從右轉到左,心裡又好氣又好笑,那邊那位剛好了點,這位怎麼也來這一手了?難道邊走邊搓手很好玩?跟丁典對視一眼,都無奈地搖頭苦笑。
這一轉就是倆小時,畢晶就始終沒停下來過,就連護士端過來的豪華套餐——三種不同的泡菜外加一碗冷麪兩塊冷牛肉都沒心思吃。母老虎終於忍不住了,道:“求你了別轉了好嗎?你是打算朋友圈湊步數啊是怎麼着?你不頭暈啊!”
“我……!”畢晶說了一個字,就嘆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很挫,可什麼事兒你架不住老想啊?要是現在事情一大堆什麼也顧不上也就算了,可偏偏這會兒啥事也沒有,家裡有事兒自己卻在外邊想幫也幫不上,凌霜華又始終沒做完手術出來,這心裡不越想越覺得嚴重,亂成一團纔怪了。
“我都不知道你怕啥?”母老虎鄙夷道,“蕭哥不是有安排了麼?你是信不過他還是怎麼着?我瞧他辦事可比你靠譜多了。”見畢晶還是不說話,母老虎又道:“再說了,歐陽鋒不說了麼,他說過的話一定會算,他都答應了不鬧事了,你擔心個什麼勁兒?他那麼大一宗師級的人物,說話總得有點準譜吧?在華山的時候黃蓉罵他那些,不都是故意抹黑呢嗎?”
畢晶看了母老虎一眼沒說話,又嘆了口氣。心說你還知道華山啊,在華山之前,郭巨俠饒了他三次,按說他應該遵守賭約的,可他還不一樣把黃蓉綁了票,威逼她教自己九陰真經來着?對,這傢伙的確是宗師氣派,可他一樣是有說了不算的前科的!就算眼前沒什麼事兒能比得上九陰真經那麼要緊,可現在這傢伙可是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誰知道他一犯病會幹出什麼事來?
一邊的丁典始終沒有做聲,但見畢晶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看了眼手術室大門,眉頭皺了皺,回頭對畢晶道:“畢兄弟你也別太擔心。不行的話你跟呂家妹子先回去,這邊我和霜華留下就成了,有你那個谷師兄照應着,這邊應該沒什麼事。”
畢晶腳步一頓,這個提議倒是讓他頗爲意動,但想了想又搖搖頭道:“還是算了,你們兩個人生地不熟的,萬一有點什麼事更麻煩。”說着又嘆了口氣,“家裡的事兒,其實我回去也幫不了什麼忙,也就是個心裡安慰而已,還不如在這兒把你們兩口子的事兒辦好。”
“難得啊,還知道自己幫不上忙。”母老虎撇撇嘴,“這算是終於認清自己了麼?”
“你咋能這麼說呢?”畢晶委屈道,“我這叫責任心,這叫把握現在,這叫……咦出來了!”說着大步往手術室門口走過去。丁典和母老虎一愣,往手術室望去,就見紅燈已經滅了,手術做完了?
母老虎剛向前走了一步,就見一條人影旋風一般從身邊閃過,正是丁典!但也不知怎麼,剛衝了兩步腿就一軟,竟然差一點摔在地上,踉蹌幾步才站穩腳跟,身體已經撲到手術室門口。
母老虎輕輕搖了搖頭,這孩子實在是太緊張了,這麼高武功居然也能差點在平地上摔一跤?這跟殷六俠都有一比了!加快腳步走到門前時,手術室們正好開啓,一亮乾淨得幾乎照得見人影的手術車從裡面推出來。凌霜華身上蓋着潔白的被單,臉上被紗布包得嚴嚴實實,連眼睛嘴巴都沒露出來,安靜地平躺在車上,一動不動,聲息全無。
“霜華!”丁典幾乎一頭撲在手術車上,輕輕叫了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丁典一驚,猛地叫道:“霜華你怎麼了,說句話啊?”說着擡起頭來,求助地望着畢晶和母老虎,眼神中充滿疑惑,甚至還有點憤怒。剛剛進去還好好的,怎麼躺着就出來了,還沒有半點聲息?這該死的醫生,到底幹了些什麼?拳頭不由自主就捏得緊緊的,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
“丁哥你別急,是麻醉藥。”畢晶嚇了一跳,瞧丁典這表情,只怕一個不對當場就能發飆,趕緊解釋道,“打了麻藥做手術纔不會疼,過一陣就好了。”
“麻醉藥?”丁典楞了一下,表情還有些疑惑,不過眼神已經不再那麼憤怒了。畢晶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心說好傢伙這都什麼脾氣啊,動不動就要爆發?隨即又鄙視了一下這大個子,沒文化太可怕了,連麻醉藥都不知道?合着以前受傷什麼的都是自己死扛着來的是吧?
“麻醉藥,就跟麻沸散差不多知道吧?沒這個你媳婦做這個大手術得疼死。”畢晶鄙視道,“她是嬌怯怯的知府千金,不是關老爺,下着棋喝着酒就敢刮骨療毒了!再說了,估計華佗動手哪會兒,肯定早給關老爺下了藥了!”心說你媳婦兒做手術可不就得用這個嗎,要是您老人家,就可以試試弄部《春潮爛漫海棠紅》,學學星爺的“轉移視線分心大法”了……
“請讓一讓!”那個曾經訓斥過丁典不要抽菸的護士,臉藏在口罩下面,冷冰冰道,“病人需要到病房休息。”
丁典急忙讓開,眼巴巴地瞅着幾個護士把凌霜華推進一間病房。想跟着進去卻又生怕對凌霜華又什麼妨礙,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站在當地看看畢晶,又往病房裡張望,居然有點左右爲難。
看起來就算是大俠,進了這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醫院還真是個神奇無比的地方。畢晶拍拍他肩膀:“你先跟着進去吧,等醫生出來我們問問情況再說。”
“我能進去?”丁典大喜,但還是追問了一句。
“當然能了。”母老虎笑道,“別說是臉上整形了,就算是換肝換腎那種,也得讓家屬陪着啊……”
話沒說完,手術室門又一開,周圍幾個醫生護士簇擁下,鄭成國大踏步昂然而出,看見畢晶三人,也不等他們問話,脫了手套一邊摘口罩一邊大聲道:“你們放心,手術很成功,非常成功,簡直堪稱完美!”
呼——畢晶和母老虎同時長出一口氣,這顆心這才徹底放下來,歡呼一聲,擊掌相慶。丁典更是欣喜若狂,看了眼病房,又看了眼畢晶和母老虎,眼裡居然隱隱有淚光閃動。
周圍幾個醫生護士也不知聽懂漢語沒有,在一邊瘋狂地點頭讚歎。嗚裡哇啦地不知道說些什麼,一時間只聽“思密達”不絕於耳。
“面部肌肉修復,脂肪填充,植皮,都非常完美,完全沒有瑕疵。只要不出現其他術後反應,幾天之後保證還給你們一個完美的臉龐!”鄭成國看上去有些疲憊,臉上卻滿是紅光,興奮得手舞足蹈,“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遇到過條件這麼好的病人,從來沒有這種藝術家雕塑的感覺,謝謝你們!”
說着竟然鄭重地對三人鞠了一躬。
畢晶一陣愕然,從來只聽說患者家屬給醫生鞠躬的,還沒見過醫生反過來對患者家屬致謝的呢,這位爺這是着魔了?還是說對醫術的追求已經到了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地步了?難道真是有人說過的那樣,只有癡迷到着魔的境界,才能練出一手真正的功夫?
看樣子鄭成國真是興奮到一定程度了,滔滔不絕說了很多話,忽然注意到丁典有點坐臥不安,一個勁兒往病房裡瞅,想走有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這才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過於興奮了,忙道:“現在你們可以去看病人了,我也要回去休息一下,你別說,這幾個小時手術坐下來,真是有點累了……年歲不饒人啊,我真是老了。”
畢晶急忙一通馬屁,說什麼您這是正當盛年,最好的年齡,又說什麼仁心仁術,業界大拿,世界一流,總之就是什麼好聽說什麼。反正在這地兒就這點好,只要你把賬結清了,其他的說幾句好話就成,絕對不用想在某些地方似的還要送紅包……
一番話聽得鄭成國臉上紅光越來越濃,簡直要冒了油了,這纔跟鄭成國告辭,拉着母老虎和丁典進病房。丁典早已經急不可耐,三步兩步就走到病房門口,推門就進。但剛往裡走了一步,就忽然站住,猛地轉回身來。畢晶正進門呢,沒想到丁典忽然來了這麼一手,差點一頭撞進他懷裡,愕然道:“你幹啥?”
丁典更不答話,身體一晃繞過畢晶,一閃身就追到鄭成國身後,沉聲道:“鄭醫生你等一下。”
畢晶這叫一個吃驚,這是用了神照經啊還是怎麼地,怎麼一眨眼就跑人間後面去了?而且,你想幹什麼?
鄭成國也是吃了一驚,不明白這麼個大個子怎麼忽然一下就從好幾米外到了自己身後了,愕然道:“什麼事?”
“我想請問一下,”丁典雙眼直視鄭成國,嚴肅道,“我們可不可以不住這裡,回家療傷?”
“不住這裡?回家?爲什麼?”鄭成國愣了,看看畢晶三個的打扮,好像不像什麼富貴之家,似乎明白了什麼,“你是害怕我們的收費太貴?不要緊的,我和谷先生是朋友,而且這個手術難得這麼完美,我會給你們打個折的。”
畢晶也道:“丁哥你幹啥?我們錢夠!只要表妹能回覆,咱不怕花錢!”說着轉頭對鄭成國道:“鄭醫生你別聽他的,開最好高級的病房,用最好的藥,怎麼對恢復好怎麼來!”
母老虎也走上來道:“胖子說的對,丁哥你別操心錢的事兒了……”
“不是錢的問題!”丁典打斷母老虎的話,神情很嚴肅,“是家裡那邊……”說着對畢晶和母老虎偷偷使了個眼色。
家裡?畢晶和母老虎一下子明白過來,丁典這是掛念着歐陽鋒失蹤的事,害怕自己太過擔心,也怕家裡真出什麼事兒呢!兩個人深深看了丁典一眼,要不說人家是天生的俠客呢,這種時候了都沒色迷心竅,還知道爲朋友着想呢!不過畢晶還是搖搖頭:“丁哥你別想這個了,咱剛纔不是說了麼,家裡的事兒就算我回去,也幫不上什麼忙……”
“你幫不上忙,但是我能幫得上。”丁典表情很平靜,口氣卻不容置疑,“何況我也不是胡來,我這不先問鄭醫生的意見呢麼?再說咱家還有胡先生和小程呢,以他們倆的醫術,我看回去養傷沒問題!”
畢晶和母老虎還想再勸,丁典已經轉向鄭成國:“我家裡的確有急事,請問鄭先生,最短多長時間才能確定患者傷情有沒有問題?”
“這個……”鄭成國看上去有點不高興,尤其是丁典提到什麼“胡先生”和“小程”的時候,但見丁典神情甚堅,還是沉吟了一下,緩緩道:“兩天,四十八小時,最少要四十八小時!”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如果四十八小時之後有問題,我是不會允許患者離開的,我要爲我的患者負責!”
“好!謝謝!”丁典對鄭成國點點頭,對畢晶斬釘截鐵道,“就定後天晚上最早的機票!現在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