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奔行極速,不多時就到了一片綿延的連營。走近下馬,畢晶才發現,這些營帳雖然遠看上去威風凜凜,實際上卻簡陋不堪,木頭搭的,土坯壘的,好一點也不過是石頭砌的,厚厚的賬布一蒙,再加上點茅草,就算是一座。
畢晶瞧得直搖頭:“好歹也是秦始皇的大軍,就這條件?你瞧這茅草房,還不如杜甫草堂那屋上三重茅呢——要不郭老說杜甫是大地主階級呢,居然住的比長城軍團還好!看起來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這一通胡說八道的,母老虎不由狠狠白畢晶一眼,這死胖子什麼時候都這個德性!
蒙恬橫畢晶一眼,扶蘇卻若有所思,微微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衆人在最大的一座帳篷外下馬,畢晶瞅了一眼,總算有一座不那麼寒磣的了。大帳佔地總得有一畝多地,有土坯有石頭,還有木頭支着,長索吊着,關鍵帳頂毛茸茸的,一看就是真皮做的。門口兵甲森嚴,見衆人回來,急忙向扶蘇蒙恬呼喝行禮——自然也不免帶着奇異的目光,看着畢晶母老虎一行穿得奇形怪狀的傢伙。可是看歸看,但這麼多士兵,最多也就斜着眼瞅瞅,沒一個轉腦袋的,可見軍紀之嚴,也可見蒙恬帶兵有道。
大帳內地面平整堅硬,寬大的几案擺在四周,几案後鋪着厚厚的氈毯,氣象古樸莊重。畢晶左看看右看看,讚歎一聲:“這纔有點樣子嘛,咦,還挺暖和!”四下打量,也看不見什麼地方盤着火炕啊燒着壁爐啊之類,真不知道這麼空曠的大屋子是怎麼弄這麼溫暖的。
扶蘇楞了一下,苦笑搖搖頭,招呼蒙恬:“大將軍你請坐。”蒙恬點點頭,和扶蘇一人一張几案,往地上一跪。
“你們幹什麼?不用下跪吧?”畢晶大奇,隨即一拍腦門,“忘了你們這年代是跪坐了!這麼着不好吧,多影響血液循環啊?”說着自顧自招呼母老虎蕭峰,找幾張桌子往地上一坐,兩腿岔開伸直:“看這樣多好,多舒服?”
蒙恬臉上頓時露出不悅之意:“無禮!”
“怎麼就無禮了?”畢晶不忿道,“哦對了,好像是挺無禮的——這叫箕坐是吧?好像當初荊軻刺秦王失敗,也這麼坐着來的?”說着把兩條腿盤起來:“這樣可以了吧?”
母老虎怒道:“胖子你有完沒完?說正事!”
蒙恬臉上越發鄙夷,都懶得跟他說話,手一揮,剛剛跟進來的幾十號秦兵往他和扶蘇身後一站,虎視眈眈盯着畢晶一干人,做警戒狀。畢晶失笑:“幹啥?怕我們行刺啊?就你們這些……”
“你們絕非始皇帝傳旨傳詔之人!”蒙恬根本就不理畢晶的插科打諢,陰沉着臉打斷畢晶,沉聲喝道,“你們究竟何人,究竟是何居心,立刻從實招來!不然的話……”說着在身邊數十號大兵身上轉了一週,那幫當兵的手中武器在地上一通亂戳,發出噹噹的聲響,就跟戲臺上包公升堂似的,就差一齊喊一聲“威——武——”的堂號了。
話說秦朝就開始這麼嚇唬人了?畢晶撇撇嘴,也沒理蒙恬,轉頭對着扶蘇,意味深長道:“你確定,我們的話要當衆說出來?”
扶蘇猛地一呆,神色變幻不定,蒙恬看了眼畢晶,又看了看似乎拿不定主意的扶蘇,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但扶蘇決斷極快,只沉吟片刻,就咬咬牙:“就這麼說吧,什麼事都不用瞞着蒙將軍,還有……這些忠貞的戰士!”
這一來,不但蒙恬神色一鬆,那些當兵的更面露感激,看那表情恨不能當場跪下來表示自己的無限忠心。畢晶和母老虎相顧愕然,隨即點點頭,史書說扶蘇“爲人仁”,說他“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被嬴胖子派到長城軍團監軍,卻很快就和蒙恬打成一片,看來果然不假,就憑剛纔這一手,這位大公子很會收買人心啊,不迅速獲得擁戴纔怪呢。所不同的是,歷史上的扶蘇得到胡亥趙高的假詔書之後就堅持自殺了,而眼前這位,從種種蛛絲馬跡看,肯定是捨不得死。而他不捨得死,麻煩就大了……
“好吧。”畢晶深深看了眼扶蘇,又看了眼蒙恬,琢磨着該怎麼開口才好,但還沒等他琢磨明白呢,就聽遠處蹄聲大作,人的呼喝聲,戰馬長嘶聲相和,不知道有幾千幾萬人,從遠處席捲而至,聲勢極爲駭人。
蒙恬和扶蘇霍然起身,臉色大變。
那戰馬來得好快,只是片刻之間,已經來到大帳外,人吼馬嘶,金鐵交鳴,有人大聲喝道:“始皇有旨——”
“王離!”蒙恬和扶蘇齊聲低喝,神色再次大變,只不過一個是真的吃驚,另一個卻明顯是裝出來的。
王離?王翦的孫子,蒙恬的助手,長城軍團副將?畢晶楞了一下,繼而急得直跳腳,媽的早不來晚不來,老子這兒眼看就說到正事兒了,你來裹什麼亂哪?你晚來一會兒,說不定老子就把扶蘇搞定了!
“你們果然是假冒的!”蒙恬很快反應過來,一指畢晶,大喝一聲,“拿下!”
周圍幾十號秦兵轟然應聲,各持利器往畢晶這邊撲過來。蕭峰陳近南翻身躍起,護在畢晶和母老虎身邊,眼睛死死盯着對面,作勢就要上前。
“等一下!”眼瞅着雙方就要動手,扶蘇忽然開口叫了一聲,幾十名秦兵頓時止步,手中兵器卻仍然握的死死的,劍拔弩張,只要一個不對,眼瞅着就是一場混戰——呃不,是單方面屠殺。畢晶瞅着扶蘇冷笑,算你小子識相,真要幹起來,你以爲這幾十號人能擋得住蕭峰阿朱陳近南?
蒙恬愕然轉頭看着扶蘇,扶蘇沉吟一下,誠懇道:“大將軍,您能否先去前面看看,我來問他們幾句話?”
蒙恬越發驚訝,卻沒有遲疑,點頭道:“好吧,我先去——”
話音未落,雄壯的腳步已到了大帳門外,王離的高聲叫道:“上使駕到,請大王子、大將軍聽旨!”
媽的來這麼快,連個喘氣兒時間都不給?畢晶這叫一個不痛快,恨不能直接衝去去,一腳踹翻這個王翦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