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那村長再也受不了抱在一起的兩人,撐着身子,顫巍巍走上前去,舉起柺杖狠狠地打在韓湘身上,韓湘本來就受傷很重,竟然被着一棍子打的跳開。那村長怒氣衝衝道:“你們是哪裡來的後生,竟然不顧男女之防,光天化日之下,敗壞風俗!”韓湘見到蘇蔚,心裡高興,道:“什麼敗壞風俗,如今外面的社會正流行這些,你們不要老頑固了!”

那村長聽了這話,更加暴跳如雷,大罵韓湘:“你這廝穿着奇怪,想來不是中原人,必是北方蠻夷,纔不懂我中華禮數!”韓湘生平最不能受氣,聽着村長如此罵自己,火騰騰就上來了,剛想反駁,卻被蘇蔚拉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跟村長鬧翻。韓湘就聽她的話,壓下火氣,聽着那村長數落了半個時辰。

那村長罵累了,看看這兩個後生還算“聽話”,就不再罵,道:“阿嬌,你帶你蘇家姐姐離開,那少年就留在我這裡。以後儘量不要讓他倆見面,就是見了面,也不要再發生此等事情!進我桃花源,便要守我桃花源的規矩,若再犯必要把你兩個腿打斷!”

原來這桃花源的創始人是明朝末年一個陳姓武官,那武官奉命征討李自成的時候,無意間發現這個地方。後來明朝滅亡,吳三桂、李自成、多爾袞山海關大戰的時候,那陳姓武官眼看天下大亂,就領着村子裡的人到了這個地方,仿照陶淵明《桃花源記》一篇,真正建立起了一片世外桃源。這片地方與世隔絕,只有鬼愁峽的一股暗流才通向這裡。

然而暗流多變,要想找到暗流通向這裡,實在是難於登天。偏偏韓湘跟曹舒倉他們在漢水打鬥的時候,暗流正好通向了桃花源。蘇蔚被曹舒倉打下水之後,立刻就被衝到了桃花源,與此同時一個漢水幫的手下也被暗流帶到桃花源,可惜他命不好,來了不久就死了。陳阿嬌只見過他一面,看他披頭散髮的樣子,竟然以爲他是個女子。韓湘爲蘇蔚殉情,也是跳入這股暗流之中,但是因爲那時候那股暗流已經漸漸消失,因此韓湘在水裡漂流了好久才進入桃花源。要是他晚一步跳入水中,恐怕就再也見不到蘇蔚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自此韓湘就住在那村長家裡。那村長看韓湘不務正業的樣子,就每天教育他儒家禮儀。韓湘的傷多是在水裡撞出來的,傷的不輕,但是也可以稍微活動。閒暇無事,韓湘也不願閒着,就跟着村長在村子裡轉悠,處理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只是桃花源民風淳樸,雞鳴狗盜之事已經絕跡,村長只是每天例行檢查,根本沒多少事可做。韓湘掛念蔡鍔,道:“村長,我的傷也不是很嚴重。這裡有沒有路可以到外面去?”村長道:“水路只能進來,卻出不去。想出去的話可以從山裡翻出去。”

韓湘順着村長指向一看,只見遠處山脈連綿,不知道有多遠,心裡吃了一驚。那村長道:“待到冬天,草木凋零之際,可以看着太陽往東走,便能走出去。若是夏天,山裡草木遮天蔽日,必會迷路不知東西南北,在林子裡轉悠至死。”韓湘一算計,要在這裡待四五個月,不知道這四個月裡會發生什麼事,蔡鍔是不是已經逃回雲南,還有楊文遠是不是已經回到北京,張寶林又去哪裡了。等到自己出去,外面恐怕早就是另外一番天地,韓湘想到這些,心裡暗暗着急。

這天晚上,眼看外面月明風清,月光灑下,照的地上如同白晝。韓湘心裡登時燃起了對蘇蔚的思念,遏制不住,心道:“這些天只見了她一次!我還有很多事要跟她商量呢,必須要見她一次。”這麼想着,回頭看看村長正在油燈下看《論語》呢,心道:“這老頑固不睡覺,怎麼又看起書來了?他不睡覺我怎麼偷跑出去?”

韓湘心裡暗暗着急,但是着急也沒有辦法,只好坐在一旁,也拿起一本書來看。桃花源村子裡根本沒有電燈,只是點着昏暗的煤油燈。因爲村子小,生產力低,甚至連煤油燈也是珍貴的。韓湘拿起書來一看,是本《史記》,翻開看看,都是些豎着寫的繁體字,甚至連個標點都沒有,心裡大怒。但是不看書自己乾坐着,也會引起懷疑,只好拿着書在那裡一個字一個字地摳。

那村長看韓湘主動看書,心裡高興,道:“難得你肯勤奮學習!不錯,少年人就該如此!既然你有心,那咱們今晚就不歇息了,老朽就把我所學的東西都告訴你!”韓湘聽了這話,心裡一驚,恨不得給村長一巴掌。村長果然拉着韓湘開始講解《論語》,《史記》,所發見解果然與衆不同,足可以自己開宗立派了。可惜這些金玉良言在韓湘聽來,簡直是對牛彈琴,甚至惹得韓湘心裡一肚子火氣。

正在這時,忽然見到煤油燈忽閃了一下,跟着就滅了。韓湘心中狂喜,心道這次看你怎麼辦。村長興致勃發,道:“燈滅了?不要緊,我去附近人家借一盞來!”說着就要起身。韓湘心裡叫苦,急忙上前攔住村長道:“煤油燈是稀罕物,就不要浪費了。您今天教給我的東西,我還要好好消化理解,今天就到此爲止吧!”村長想想也對,就伸個懶腰道:“好吧,老朽也累了,今天先歇着了,明日我接着給你講!”說完翻身進屋去睡了。

韓湘暗暗鬆了一口氣,跟着也上牀睡了,躺在牀上靜靜聽着村長屋子裡的動靜。不一會就聽着村長屋子裡響起均勻的呼吸聲,知道他睡熟了。就偷偷套上衣服起來,慢慢踱出門外,輕輕開了門,走了出去。只見外面明月中天,地上一片潔白,照的房子陰影裡也是一清二楚。韓湘想起要見蘇蔚,心不由得砰砰跳了起來,深吸一口氣道:“不是我想見她,實在是我有事情要跟她商量。”

韓湘跟着村長在村子裡轉了幾天,村子本來不大,只有十幾戶人家,韓湘早就都記住了,這時候慢慢朝着陳阿嬌家裡走去。村子裡本來養了幾條黃狗,但是都認識他了,遠遠看見叫喚幾聲,等到了跟前就搖着尾巴過來表示親熱。韓湘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陳阿嬌屋子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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