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夏目,你沒事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柴田有些擔心又有些疑惑的問, 這是受打擊了吧, 不過那貓糧卻是不是一般人能夠買得起的, 看來是遇到好人家了啊, 想到這兒, 柴田還是有些爲夏目高興的。
他還記得當初的夏目是個什麼模樣,樣貌清秀招人喜歡,可是卻滿口的謊話, 還是那麼讓人容易拆穿的謊言,這也是他爲什麼不受同學待見的原因。一直以來都像個隱形人一樣, 只有在大家想要找樂子的時候, 纔會想起他來, 然後肆意的嘲諷一番,以此來襯托自己。
現在想想, 那些事情還真是幼稚呢,但是卻那樣的殘忍,柴田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其中的一員,卻又不能否認自己當初也參與其中,人還真是矛盾的生物啊。不可否認的是他見到夏目第一眼的時候, 心底是鬆了口氣的, 如果再也不相見, 或許他心底的那一絲愧疚永遠不會浮出水面, 但在當事人出現在自己眼前, 尤其是自己主動找上門請求幫忙的時候,那點愧疚便涌上了心頭。
只是他還沒有學會和夏目和平相處, 更何況分開了這麼多年,好在夏目和當初也沒太大的差別,至少那個性格並沒有變的尖銳。
然而他剛覺得夏目變好了,想着要不要買點兒什麼送給夏目表示感謝的時候,對方卻跑到學校來找他,而且還帶了那隻吃的講究的貓咪來,純黑色,看上去很機靈,比普通貓咪還要長的尾巴一晃一晃的,感覺很可愛。尤其是在小東西喝飲料的時候,他的心情直到那一刻都還是不錯的,然而下一刻,就被夏目的話打到了深淵,好心情直線下降,昨天說村琦是不可能是妖怪的是他!今天說村琦是妖怪的也是他!什麼都是他說了算!憑什麼!
怒火三丈的柴田一把扔了飲料瓶,頗有些神志不清的瞪着夏目,語氣很衝的道,“騙子!夏目你就是個騙子!”
而被騙子這個詞語打擊到的夏目直愣愣的坐在木椅上,捏緊了瓶罐的手指昭示了他的心情並不如臉上那般平靜,苦惱的嘆了口氣。小黑彷彿感覺到了主人的失落一般,扔了罐子撲到夏目懷裡開始賣萌撒嬌起來,長長的尾巴搖來晃去,見夏目沒有理自己,大眼睛閃了閃,隨後尾巴伸到夏目胳肢窩處,騷撓起來。
被小黑這麼一打岔,夏目是不得不回神,哭笑不得的捏着小黑的尾巴,不讓它撓自己癢癢,盯着地上一半置於陰影處,一半殘餘的陽光直曬的瓶罐,苦惱的搖搖頭。回家後也是心不在焉的,直到睡覺前也在想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纔好,雖然因爲被罵騙子而心裡受挫,但現在明顯不是自己糾結的時候,柴田很可能會像夢裡一樣被村琦吃掉的,他不想這樣,儘管柴田對他的態度真說不上好。
夏目一開始確實不知道村琦是妖怪,只是那晚回家後,竟然會夢到柴田被村琦吃掉了,驚醒的一瞬間只覺得冷汗淋淋,而之後在小黑的陪伴下去找村琦,才發現對方真的是妖怪!如果不是妖怪的話,怎麼可能會抓河裡的魚也不剖洗乾淨就吃了呢!
其實夏目原本是可以當做這件事情不存在的,畢竟柴田自己也是喜歡那個女孩兒的不是麼,但夏目本身的性格也註定了他不可能置身事外,而且在他眼裡,如果不是自己說了那孩子不是妖怪,柴田或許也就不會那麼放下心的和她在一起了,這也就有了之前的事情發生。
柴田的反應事實上也在夏目的預料之內,如果他對村琦沒有想象中的上心,恐怕也不會有那樣的表現了。而且,柴田自己也是有所懷疑的吧,否則怎麼可能大老遠的來找一個當初被自己欺負看不上眼的傢伙呢,夏目自嘲的想着。
一捧水澆在臉上,現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啊,明天再去找柴田說說看吧,實在不行,就去找村琦好了。做好了決定,夏目纔想起來之前去找那孩子的時候,還是小黑救了自己,果然貓是通靈的生物麼,最後得了這麼一個解釋,他便安穩的睡去了,只是午夜的呢喃,才明白那份想念還種在心底。
然而第二天,夏目果然沒有見到柴田,據跑來的兩個女孩子說,他已經提前回家了。並不知道柴田家在哪裡的夏目除了離開,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而走在夏目身後的小黑,則是一躍而起站在了圍牆之上,視線瞥向遠處的教學樓,正站在窗口看着夏目的柴田驚出一身泠汗,面對同學的關心,也只能敷衍一笑,至於他們口中的朋友,呵,“他以前不過是招人厭惡,遭人遠離的人罷了。”
口裡雖然這麼說着,卻依舊抑制不住心底的動搖,他昨天又去找村琦了,卻是連面都見不着。昏暗的公園,纖細的胳膊從樹叢之中伸出,散發着淡淡的熒光,冰涼的感覺依舊,再怎麼否定自己心中的答案,這時候也只有滿滿的苦澀。但是讓他放棄這段突然而至的感情,他又放不下,即使對方是妖怪又如何,那份美好的回憶是根植在心底的,怎麼可能說丟棄就能夠丟棄的呢。
枯坐在公園門口的柴田並不知道,爲了救他的夏目正被他心目中的纖纖少女勒着脖子差點兒窒息,好在小黑的存在還是很有用處的,至少面對一個力量枯竭的小妖怪,還是有一搏之力。昂首挺胸的邁着優雅的貓步,小黑高擡着下巴,眼光平視前方,其實視線一直瞄着夏目那兒,想着等會兒主人會誇獎自己,就更加高興了,但是!爲什麼小主人就這麼跑了啊?還是去追一隻小妖怪……
小黑抓狂的刨地,但是終究只能跟着追上去,反正那妖怪都已經快消失了,他也不怕主人會出什麼。不過以防萬一,他還是得跟上去才行,真是個不省心的小主人啊,小黑心底慨嘆,不自主的搖了搖頭。
而看到逃跑的村琦從半空中跌下去以後,夏目便一股腦兒的朝着那邊跑去,也沒意識到如果這是對方的陷阱怎麼辦。好在這一切都只是場意外,跌落了村琦也是因爲力量實在支持不住了,纔會倒下去的。夏目趕到那裡的時候,村琦已經昏迷了,而他也意識到了一些之前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如果村琦真的想吃掉柴田的話,恐怕柴田也就沒有來找自己的機會了吧,這件事情,是不是他做錯了呢?心底又一絲茫然,對斑的想念更深了幾分,如果sensei在的話,肯定又該笑罵自己多管閒事了吧,可是每次他做那些對於sensei來說是無所謂的事情時,sensei都是陪在他身邊的……
“你這人類小孩兒還真是奇怪,力量這麼強大,難道不知道在妖怪面前是絕不能暴露自己心底的缺漏麼。”
微弱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夏目聽此,雖然也覺得危險,但面上卻還是一副溫和的樣子,sensei說過不可以把自己的情緒暴露在那些不夠自己信任的人面前,仿若一點都不在意一般,他自語道,“就算你想吃掉我增強力量,你也不會做的吧。”
這句話,夏目說的肯定,因爲他已經想明白了,村琦恐怕對柴田,也不只是面對食物一般。他相信妖怪也和人類一樣,有着難以言喻的感情,並不如名取先生說的那樣,都是些欺騙人類,傷害人類的存在,所以他相信村琦其實對柴田也是有好感的,而這份好感加深的重視,也註定了她不會傷害身爲朋友,算麼?夏目不確定,不過對於不明白他和柴田之間情況的村琦來說,是算的吧,所以她不會傷害他,而且,也傷害不了,看着全身上下透露着哀怨氣息的小黑,夏目淡淡一笑。
“你還真是自信呢!”帶着些許自嘲的意味,村琦也不看夏目,似是自語的說着,隨後彷彿回憶起了什麼,眼底有些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喜悅之色,聲音也變得空靈柔和起來。
就像夏目之前所推斷的一樣,村琦的時間確實不多了,本就是小妖怪,還一直維持着人類的模樣,本就最爲消耗力量,可是她依舊這麼做了。可能是因爲無論如何都要消失吧,不如就這樣坐着,看着,聽着,但是她沒想過會有人類來和她說話,許是寂寞的太久了,又或許是想打發掉最後這一段時間,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放在那個人類孩子伸來的手上。
她察覺到了柴田身上一下緊繃起來,只是淡淡一笑,作爲一名快消散的妖怪,能夠維持人形就已經是件難做的事了,想要擁有和人類一樣的體溫,更是不可能的。但儘管如此,他還是堅定的握着她的手,陪着她在這方寸之地轉悠。
感情滋生的很快,在她不經意間,就已經生根發芽,想要拔除已經不可能了,但她卻不能害了還只是個孩子的柴田。夏目的到來,就仿若給了她一個機會一般,所以纔會讓她發現自己在吃生魚,讓他知道自己的真相。
而事實上,她確實做到了,儘管在聽到夏目說他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了柴田,柴田再也不會來見她以後,心底的抽痛讓她差點兒穩不了心神,但隨後她就想明白了,如果柴田真的相信了夏目的話,夏目恐怕也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說不出那一瞬間,心底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有完事的輕鬆,也有放棄的苦澀,但如果是爲了柴田的話,她還是覺得高興的。
“你想就這麼離開麼?什麼也不給他留下?”夏目在村琦說完之後,沉默了好一陣才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不論對他兩之間的誰來說,都太過殘忍了。
村琦仿若想到了什麼,又彷彿期待着什麼,寫了一張紙條交給夏目,請他帶給柴田,夏目一聲應下。但是兩個人都沒有想過一件事情麼?跟着夏目一起離開的小黑搖頭晃腦的想着,身爲妖怪的村琦怎麼可能會人類的字呢,而身爲人類的柴田,又怎麼可能會看得懂像是鬼畫符或者小孩兒塗鴉的妖怪字體呢?
果然,小黑讚揚自己的點點頭,你看柴田同學現在像只炸毛的小貓一般的表現,就知道他看不懂吧,還是他小黑聰明,小主人真是太笨了!但是,爲什麼兩個人又跑去村琦那兒啊?柴田不是沒看明白那張紙上些的是什麼嗎?皺着眉,小黑有些苦惱,果然他還得努力修煉啊,真是越來越不懂人類的想法了,奇怪的很。
小黑不明白,文字傳遞的,不僅僅是主人的話語,還有那隱藏在深處的感情。柴田儘管看不懂那上面寫的是什麼,甚至一度認爲是夏目的惡作劇,但是那一瞬間所體會到的,從村琦心底傳來的感情,讓他選擇了相信,是相信村琦!而不是夏目!柴田這麼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