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繪着精金紋刻的秦王內府高楓曾經來過一次,但遠遠的看去,只見到一地的斷壁殘垣。那道曾經震驚過高楓的內府牆壁,連同上面無數的符文、陣法全部消失不見。破敗、殘亂不堪。
在夏皇仁帝的準備裡,秦王府是一處只比皇城稍遜的戰場,這麼多年一直在秦王府內加強這內府大陣。卻沒想到最後“魏王洪煬”的手段那般犀利,竟然連佈置了這麼多年的大陣,竟然連鄧天師居中主持都無法維繫下去。
道祖……夏皇仁帝想到居中平衡局面,讓自己和“魏王洪煬”拼個你死我活,最大程度消耗大夏國力的道祖,心中陰冷,哼了一聲。
走近內宅裡的精鐵屋子,清柔郡主早已經聞訊出來迎接夏皇仁帝。大難之後重逢,一個是跋涉萬里,一個是九死一生,清柔郡主輕盈的好像是一隻素雅的蝴蝶飛入夏皇仁帝的懷中痛哭。
夏皇仁帝輕輕撫摸着清柔郡主的頭髮,安慰着清柔郡主。此刻即便帝心深遠,無可觸及也不禁老淚闌珊。
高楓四顧,見道院諸多天師、真人在秦王內府清柔郡主居住的精鐵房屋四周巡視,毫無懈怠。康真人面色淡然,如同一柄鋒銳的長劍站在當院,居中調度。鄧天師半臥在鄧瑛懷裡,面白如紙,不知生死。鄧瑛淚水不停的滴落,滴滴答答的落在衣襟上,已經打溼了一大片。
康真人說的和鄧天師一同守護秦王府的幾名天師與道者的遺體已經被移走,整個秦王府內府中一地殘破。若有若無的至陰至寒的氣息還隱約可以感覺到,好像“魏王洪煬”的紅色絲線還在秦王府中沒有退走。
就算是帝王之家又能怎樣?高楓心中輕嘆。“魏王洪煬”真是絕世人物,只憑着一人之力就把天下最強大的國家鬧的雞犬不寧。就算是被日冕帶到了中古之世,也叱吒風雲,要不是中古之世的劍尊芮先生在的話,怕是早晚有一天會變成天下無敵的角色。
清柔郡主伏在夏皇仁帝懷裡,一雙柳肩輕輕抽搐,顯然正在哭泣着,把心中所有的委屈與無奈都哭出來。雖然生在帝王之家。但如同中了九幽大魔的詛咒一般,短短的一生坎坷異常。就連夏皇仁帝都束手無策的怪病一直纏身,萬里奔波,數次九死一生之後到了雪山大廟,遇到傳說中的聖人,這才大病得治。但是在返回中京城之後,卻面對的是家破人亡的局面。遇到這麼多坎坷。任誰都會承受不了,更不要說清柔郡主只是一個花季少女。
良久之後,見清柔郡主情緒稍稍穩定,夏皇仁帝一邊輕輕拍了拍清柔郡主的柳肩,一邊喃喃的說道:“既然大病痊癒,那就好。那就好。”
清柔郡主抽泣着點了點頭,卻不肯離開夏皇仁帝的懷抱。清柔郡主自幼得了怪病,身上陰寒之氣旺盛,只有夏皇仁帝才能抱着清柔郡主。爺孫二人感情深厚,又恰逢此間大難之後。內心孺慕之情自然而出。
夏皇仁帝微微笑道:“你這小丫頭,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頑皮。去雪山大廟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等一會都講給朕聽聽。”
清柔郡主臉上流露出一絲笑意。輕輕點了點頭,知道夏皇仁帝還有要事,便不再說話。
說着,夏皇仁帝瞥了一眼高楓,道:“我心裡有一個難題,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個答案。”
帝心難測,高楓一直謹小慎微的守候在夏皇仁帝身邊。這時候聽到夏皇仁帝沒頭沒腦的說出這麼一句話,還是在祖孫重逢之後,心裡一緊,不知夏皇仁帝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微微懵懂的看着清柔郡主回頭衝着自己做了一個鬼臉,心裡覺得好笑。
眼神裡帶着詢問的意思看了清柔郡主一眼,小郡主一張俏臉哭的發花,小一隻小花臉貓似的不爲人知的搖了搖頭。
兩個小兒女的動作瞞得住別人,又如何能瞞得住夏皇仁帝。仁帝哈哈大笑,說道:“我大夏洪家血脈中有些古怪,你是知道的。”
高楓頷首稱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清柔郡主,聽着夏皇仁帝繼續說着。
“這一次中京城大亂,便是由此而來。我大夏洪家每一代都是兩個兒子,不多也不少,也從來沒有女兒。這一次被妖魔附身的魏王已經留在中古之世,想來無法再回來。秦王在昨晚被道祖擄走,生死不知。問題就出現在這裡,秦王是朕立下的太子,要是秦王不在中京城裡,必然會有麻煩。可是現在京城殘破,不僅朕離不開中京城,就連道院、太平觀的強者都無法離開。”
說着,夏皇仁帝皺了皺眉,似乎心頭有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情。動作極其輕微,高楓知道這纔是夏皇仁帝心中感情的映射。
“中京城是大夏的根本,無法放棄。秦王被設立成太子之後,自有洪家秘術讓天下靈氣匯聚於秦王身體裡。想來道祖那行將就木的老東西爲的便是這事,才冒着天下之大不韙甘願得罪大夏皇家,也要擄走秦王。”
說完,夏皇仁帝看着高楓,眼神裡帶着詢問的意思。
話裡話外帶着的含義高楓和小郡主自然明瞭,清柔郡主巧目盼兮,看着高楓心中矛盾。要對付的是道祖,和夏皇仁帝齊名的天下至高至強的強者,高楓又怎能應付的過來?可清柔郡主也知道,高楓身懷寶具,背後翔天鎧速度極快,真要是和道祖碰面,打不過要是跑的話似乎也只有高楓才能做到。
正在糾結着,鄧天師勉強掙扎着站起來,身邊鄧瑛攙扶着鄧天師,眼睛裡含着眼淚,不知鄧天師身子怎麼樣。一臉憂心重重。鄧天師雖然有鄧瑛攙扶,兩隻腳依舊虛浮無力。打着晃。
夏皇仁帝看了一眼鄧天師,知道鄧天師獨自堅守秦王府,已至油盡燈枯的地步,此刻雖然醒過來,如此勉強,必然有要緊的話說。
“天師不必多禮,國事要緊,有什麼事就趕緊說吧。”
鄧天師微微施禮後無力的說道:“秦王最後被擄走的時候我留了一道符文在秦王身上。最後這道符文在清虛門總舵消失,秦王應該是被道祖擄到清虛門總舵了。”
說到這裡,鄧天師臉上泛起一絲嫣紅的顏色,身子一軟,又一次暈死在鄧瑛的懷裡。幾名天師連忙趕到身邊幫鄧天師順氣調養身子。康真人站在鄧天師身前,像是一柄利劍,一動不動。
高楓終於知道夏皇仁帝的意思。心裡驟然一驚,心中暗自想到道祖那樣的強者自己如何能夠抗衡?在進階到聖境之前,這些天下至強的強者到底有多強悍高楓就算是看也看不懂,相差太多。但進入了聖境,又親眼目睹了中古之世諸多強者,和全盛時期的劍尊芮先生、“魏王洪煬”之間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戰。各種滋味高楓心知肚明。
道祖根本不是自己能抗衡的,或許憑藉着翔天鎧與自己現在的境界能勉強逃出生天,但要是把秦王救出來,無疑是癡人說夢。
想着,高楓忽然有些走神。想到了中古之世那個曾經與自己並肩作戰兩次,已經失去神智的“魏王洪煬”。這絕世妖魔還真是一個大麻煩。要是沒有中京城之亂,就算是道祖抓走了秦王,還有魏王在中京城裡。
高楓雖然無奈,但知道夏皇仁帝既然和自己說的這麼清楚,自然是看到自己被日冕帶回來後已經進階聖境,況且自己有翔天鎧這等寶具,就算是打不過,想要跑道祖也很難奈何自己。
清柔郡主眼神裡流露出來糾結的心情,夏皇仁帝出言相邀,都無法讓高楓拒絕,只得躬身施禮,朗言道:“臣高楓願赴湯蹈火,就回秦王。”
“你去看看就行。”夏皇仁帝輕輕擺了擺手,說道:“道祖是天下至強者之一,就算是你已經進階到了聖境,想要在道祖手裡救回秦王也根本沒有一絲可能。你去監視下,確定秦王具體的下落。等到中京城恢復平穩,朕定然率領大軍蕩平清虛門!”
中古之世,諸多強者紛紛從天柱山旁散去。劍尊芮先生離去,不知所蹤。絕世妖魔消失的無影無蹤,散入風中變作塵埃。驚天動地的一戰到此爲止,甚至在世間連個傳說都沒有留下。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一切又重新恢復到從前。
天柱山還是那個天柱山,混亂的世道還是依舊混亂,這一戰似乎根本沒改變什麼,似乎又有了一些改變,誰又能說得清楚。
人族、妖衆的芸芸衆生還在承受着欺凌侮辱,各族強者依舊橫行無忌,劍尊芮先生行蹤飄渺,絕世妖魔被誅殺。強大的種族佔據着世間的巔峰,爲所欲爲。大荒中的各種不同兇獸也偶有在世間顯露行蹤,留下一路血腥。
這個世界什麼都有,唯一缺乏的就是秩序。
世間強大的種族裡,龍族是最強的種族,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持以異議。天生強橫的筋骨、強大的法術本能,就算是最爲弱小的龍類也足以和如龍境的修士、武者抗衡,跟不用說龍族裡還有諸多強大的存在。
龍族驕傲,世間所有衆生在龍族眼中都有如螻蟻。即便劍尊芮先生和“魏王洪煬”絕世一戰,龍族仍然沒有來觀戰。不是因爲他們強大到可以漠視這一切,而是高高在上的心態讓龍族不屑於承認世間最強大的存在其實並不是龍族。
雖然站在巔峰的強者很少有龍族,但整體的強悍讓衆多強者也不願輕易招惹龍族。龍族神秘而強大,族內有着無數的隱秘傳說。因爲強大,並且驕傲,龍族與其他種族很少交流,即便是站在力量巔峰的強者對龍族的規矩也知之甚少。
而龍族族內最爲隱晦的事情就是每一隻進入暮年,行將就木的老龍都會在死之前離開族羣,去到一處地方等待着生命的終結。
而那個等待生命終結的地方,就是傳說中的龍墓。
西漠深處,一座荒涼的谷地冷幽幽的佇立在萬里荒漠之中,清寒孤寂,根本沒有人能跋涉萬里荒漠來到這個根本沒有人煙的地方。荒涼的谷地四周籠罩着一層層厚厚的死亡氣息,氣息濃郁到除了真龍、假龍、龍獸之外沒有其他生命能承受。
幽暗的谷地周圍千里之內,因爲這種濃郁的死亡氣息的存在,就連一隻螻蟻都沒有,更不用飛禽走獸了。就算是候鳥每年途徑荒漠,也有意無意的遠遠離開這裡,繞路而行。
數萬年來,這片谷地周圍守護着無數的假龍、野龍。這裡向來是龍族流放犯了過錯的假龍、野龍之地。
像是這樣的容納老去的龍族屍骸的地方,只有兩處。一處是西漠深處,另外一個地方是位於東海的大漩渦裡。這裡就是傳說中的龍墓,每一隻陽壽已盡的龍類最後歸於死亡的地方。
無數年來,數不清多少隻暮年的老龍在這裡歸於死亡。龍族的龍威混雜着死亡的氣息積累了無數年,已經變得濃郁至極,山谷裡面一層層密密麻麻厚厚的龍骨堆積如山,深不見底的谷地都要被堆滿。
如林如丘的龍骨之間,不斷有飄忽的影子出現,逡巡守護着、超越了時間在這裡遊蕩萬年,並且依舊要繼續遊蕩下去。
龍,是世間最強大的物種。龍骨上帶着龍類的氣息,這就是一種龍威,並不會因爲龍類死去而消失。就算是一根普通的龍骨,在俗世裡,也價值千金。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口口相傳,開始有了龍墓的傳說。每一隻龍死去,都帶着生前自己難以割捨的寶物去龍墓。
自從人間有了這個傳說之後,便有無數要挑戰自我的強者或是心中被貪婪慾望灼燒的人、妖衆不遠萬里,在西漠或是東海中尋找龍族死去時魂歸故里的龍墓。但是無論有多少人不遠萬里在荒漠、東海中尋找,卻從來沒有人能活着回去,所有的人或是妖衆要麼死在無垠的荒漠、無邊無際的東海中,要麼“幸運”的找到了龍墓,卻死在龍墓周邊無窮無盡的假龍、野龍手下。
這兩處地方也被世人稱之爲絕地,流傳到後世,反而聲名不顯,更像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直到中古之世,知道龍墓存在的人都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