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完全的暗了下來,整個通天古城都變得漆黑死寂。
一般的火焰都無法在這城中照亮。
祭壇之畔,淒冷蕭瑟的長街盡頭的遠古酒肆之中,郭奕將無妄佛燈給取了出來,掐着燈芯,將佛燈給點亮。
經過他的控制,原本漆黑的佛光,緩緩的發出淡淡的金色的光芒,將古城老牆的一角給照亮。
整個偌大的通天城,也只有此地纔有一盞明燈,帶着婆娑的光芒。
蒼梧海的八位兇人就坐在街道的另一頭,他們有的抱劍而立,有的坐在滄桑的樓閣橫樑之上,有的在打坐修煉……
白羊先生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來一根沾滿灰塵的板凳,衣袖一拂,便是將上面的塵灰給拂去,坐了下來,隔着一條並不寬的血色街道,臉上帶着玩味的笑意,盯着郭奕。
而那些帝境強者,也是緊緊的圍在他們的四周,不敢遠離半步。
通天古城的傳說實在太過於詭異駭人,在這裡過夜,沒有人不提心吊膽。
“嗷!”
又是過了一個時辰,古城中陰風開始呼嘯,那風也不知是從什麼地方吹來,聲音如同鬼哭。
風中,還帶着一團團陰森的鬼火。
這鬼火足有燈籠那麼大,連成了一串,在古街之上向上飄動,徐徐飛來。
“裝神弄鬼,給我破。”
蜀須人坐在高高的橫樑之上,手指間飛出一點殺芒,直接將那鬼火給擊破。
“嘭!”
鬼火炸裂開之後,頓時化爲了無形,就連陰風也跟着停了下來。
本來大家都還覺得蜀須人太過於冒失,但是見到並沒有什麼奇異的事發生,倒也都送了一口氣。
蜀須人頓時大笑:“我就說沒什麼可怕的,我們都已經達到大帝、仙尊之境,哪還懼什麼鬼物……”
他的聲音嘎然而止,就好像突然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嘭!”
蜀須人矮小的的身體直接從橫樑之上摔落而下,如同死狗一般的落在了街道的中央,身體就好像化爲了液態,直接流動開,就連骨頭都化爲了骨水,混在了血肉之中。
很快,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化爲了一灘鮮豔的血,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皮。
最後連一絲血肉都沒有留下,只有那一層宛如袋子一般的皮和頭髮。
看到眼前這詭異的一幕,所有人都感覺到足底冒出了一股寒氣,通過脊樑骨,直衝腦門。
蜀須人也算是一方仙尊高手,就連蘇娥都不能輕易的勝他,但是他現在卻是死的那麼的快,死得那麼的莫名其妙。
“他一身的血肉竟然都完全消失,就好像憑空被一張嘴給吸走了一般,難道通天古城真是存在着某種詛咒,人死之後,只剩皮囊。”
一位年輕的帝境修士,曾經也見過無數的凶地險地,但是卻也完全不能理解眼前這一幕驚住,被嚇得不輕,硬朗的額頭上落下一顆顆冷汗。
“死亡的詛咒是真的,我們所有人的血肉都將被食盡,化爲一具品囊。”那一位年輕的帝境修士口中唸叨着。
這話頓時引起了恐慌,宛如瘟疫一般的蔓延,讓所有人都蒙上了死亡的陰陽。
“死定了,死定了,今夜所有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明天早晨城門打開,大街上徒留一地的人皮……”那一位年輕的大帝繼續說着。
本來衆人心頭就十分的沉重,被他這麼一說,更多的人也坐不住了。
白羊先生眉宇之中帶着一絲殺機,手指一彈,一道殺明飛了出去,頓時將那一名大帝的帝心都給穿透,身體筆直的倒在了地上。
“舌燥,該死。”白羊先生沉聲的說着。
郭奕又是摸出了一個酒罈子來,向着嘴中灌了一口,這酒乃是從郭家的窖藏之中帶出,酒香純正,每喝一口能夠增加一分身體之中的仙靈之力。
小道士“明道子”抿了抿嘴脣,擠到了郭奕的身側,嘿嘿一笑,道:“無量天尊,一個人喝酒有什麼意思,小道兒可否加個杯?”
“道士也喝酒?”郭奕道。
“道士喝酒可有講究,那可是在悟道。”
“有這種說法?”
明道子肅然的點了點頭,道:“道士喝酒,是爲悟道。道士娶老婆生娃娃,是爲感悟人生真諦。道士偷蒙拐騙、打家劫舍,也只是爲了混口飯吃。出家人,出了家,就得靠大家,我師父經常這般的教導我,你說是不?”明道字笑道。
郭奕道:“厲害。當浮三大白!”
“方外之人,三大白怎麼夠,三大壇還差不多。”
不由分說,明道子便是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酒杯來,這酒杯晶瑩剔透,夜中發光,乃是一樽夜光杯。
這杯子卻是讓郭奕愣住,這哪是一個杯子,簡直就是一座鼎。光是杯口就有臉盆那麼大,他將郭奕手中的酒罈子抱了過去,全部都倒入了“杯中”,也僅僅只是倒了半杯。
“竟然只有半杯,哎!小道兒便先乾爲敬了。”
這酒可是上萬年的陳釀,郭奕自然是心痛得很,反倒是蘇娥坐在一旁,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笑意。
郭奕看着喝得正歡的明道子,乾笑了兩聲,道:“果然不愧是那老瞎子的傳人,有怎麼樣的師尊,就有怎麼樣的徒弟,一樣的這麼不客氣。”
明道子笑道:“郭前輩不也是一樣,只要是美人都是來者不拒,絲毫都不客氣。我師尊說,在郭前輩的面前若是太客氣,那簡直就是對不起自己。”
郭奕深深的一嘆:“美人哪能來者不拒,我豈是那樣的人……”
郭奕的話說了一半便是停下,目光盯着不遠處的那一座鐘樓,整個身體便一動不動了……
明道子見郭奕突然之間竟不說話,便是心生好奇,沿着郭奕的目光看去,穿過了那破舊的古木窗櫺,目光凝視,旋即他也定格住了,片刻之後,纔是如自言自語的說道:“郭前輩,美人來了,你倒是拒不拒?”
夜色下,那九層鐘樓之上,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正披頭散髮的站在上面,這女子眼神空洞,憑欄而望,黑色的長髮直垂而下,隨風而動。
那一張臉蒼白的嚇人,沒有任何血色,依稀之間,放佛還能看到一絲絲白煙從皮膚之中逸散出來。
這一幕實在太嚇人了,讓人突然想到了白羊先生先前講的那個女鬼故事。
鐘樓之上曾經吊死過一個紅衣女子。
這一幕自然是被蒼梧海的那七位兇人給看見了,這些膽大包天的人,此時都連吞口水,渾身冰冷,頭皮感覺到發麻。
“老大,那……那鐘樓上……”一個長得肥頭大耳的蒼梧海兇人,抿了抿嘴脣,向着白羊先生靠了靠。
白羊先生此時也是渾身都綁緊了,眼前這一幕實在太詭異了!
明道子手中的酒杯都是哐嘡一聲落到了地上,有些發顫的道:“郭……郭淫賊,你可是天下第一淫賊,聽師尊說,你對付女鬼最有一手了,這女鬼就交給你了。”
“你們看那女鬼遙望着九重天的方向,雙目之中似在滴血,眼中充滿了怨恨和留戀,郭淫賊,你既然是天下第一淫賊,理當去安慰安慰這心靈受創的女鬼,給她以溫暖的懷抱,融化她一身的戾氣。我們大家都是挺你的。”
那數十尊大帝之中,冒出一個聲音來,這聲音甚是熟悉。
但是郭奕此時卻沒有時間去理會,因爲他的目光完全都聚集在了那女鬼的身上,整個人都彷彿石化了一般。
“天下第一淫賊難道還懼一尊女鬼,這通天城的死亡詛咒竟是將你也給嚇住了?”那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郭奕也不知有沒有聽到這聲音,目光中滿是晶瑩,搖了搖頭,臉上帶着自責和憤怒,自言自語的道:“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到底是誰將你吊死在這裡?”
蘇娥此事也是震驚莫名,微微一拍案,站起了身來,目光也是凝聚在那鐘樓之上。
夜風冰寒,吹得紅衣如蝶,那鐘樓之上的紅衣女子身上沒有一絲生氣,一雙血色的雙瞳帶着光暈,彷彿兩朵鬼炎神花。
也不知她這是在修煉,還是在吞食鬼氣。
郭奕緊緊的握着雙手,走出了街畔酒肆,行在血色的昏暗的古街之上,一步步向着那鐘樓行去,步伐異常的沉重。他的眸子卻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那紅衣女子的臉,臉上的表情異常的複雜。
“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淫賊,居然真的敢泡女鬼,而且還是在通天古城。”蒼梧海七位兇人中的一人臉部肌肉抽了抽。
郭奕的心冰冷而又悽楚,因爲手指捏得太狠,指甲刺入了手心之中,心頭不停的道:“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湘音,怎麼會是你?”
這鐘樓之上的紅衣女子便是被白曦兒帶走的紅湘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白曦兒,你在騙我嗎?你是一位至尊,怎麼會讓湘音被吊死在此?難道雲仙兒說的真的沒錯,你只是披着一層仙子的皮,你的話一句也信不得?”
郭奕曾經對白曦兒充滿着絕對的信任,將她敬爲天人,但是當看到紅湘音變成了一具啼血的女鬼,他心中的那一份信任卻開始動搖了,不禁又想起了雲仙兒曾經說過的話。
一位至尊怎麼可能保護不好紅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