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匡初年,關西布莊掌櫃張某攜家眷回東海省親,經過關東遇匪亂,張氏夫婦遇害身亡,唯獨半齡幼子伏於屍下,未被衆匪所覺。衆匪散去,卻有一猿猴從林中來,見着張某之子,心生憐憫,抱歸養之。十年後,有獵戶常見一少年隨林中羣猿嬉戲,矇頭垢面,赤身裸體,長髮垂地,心生好奇,遂將此事道與村人。一傳十十傳百,卻被一過路商賈得知,籌百金,募衆獵戶入林尋那少年。衆獵戶將羣猿猴殺死,救出少年,獻於巨賈,那商賈見少年雖生着人身人面,卻能像猿猴一樣疾走如飛,躍澗渡淵,嘖嘖稱奇,將少年收養於身邊。歸返中都後,商賈命人教少年人言禮數,少年甚是聰明,兩年學成,衣冠楚楚,頗有禮數,卻因水土不服,患上一怪病,皮裡常生出絨毛,白如雪,拔之不盡。後有一天,商賈攜家眷去爲府官賀壽,迴轉家中時忽聞大犬慘叫,循聲看去,竟是一頭白猿蹲坐牆角啃食犬彘。商賈大駭,欲命下人驅之,孰料那白猿反撲而來,殺死商賈一家,奔躍而去。
後有人道那白猿正是猿羣少年所化,或與牲畜同處日久,心如牲畜方纔如此,或言少年拜猿爲父,隱忍兩年,終趁商賈酒醉殺之報仇......世人常見妖物苦苦修煉化作人身,卻鮮人化爲妖,沐猴而冠,大致如此。”
——《大匡神怪談.白猿篇》
腦中閃過白猿的故事,安伯塵輕喘着,手持銀槍,緊緊盯着對面的怪物。
刀槍不入,又是天品修爲,雙臂之力將近萬斤,安伯塵藉助秘術,施展風影身法,方纔強撐到現在,體內元氣已消耗大半。再這樣鬥下,恐怕不出十合安伯塵便會力竭而亡。
若是隨行符化解,或許還能施展水火二行術遁走,可距離百日隨行符化解還有十日,這十日裡安伯塵除非能飛天入地,否則逃不出天品強者的耳目。
左思右想,安伯塵也沒能想出破敵之法,面對如白猿者,也只有硬碰硬,憑藉修爲的優勢殺之,偏偏安伯塵修爲地品,處於劣勢。
爲今之計也只有去秦國,尋到無華合力殺死白猿命主。
安伯塵可不想在這裡繼續浪費元氣,傳奇命主是他前路上的踏腳石,可若一時半會邁不過,也只好暫且繞道,保得性命後回頭再料理。至於無華有沒有遇到傳奇命主......
安伯塵目光閃爍,遙望北方。
第一批傳奇命主失敗後,匡帝顯然又重新佈置過,在神廟中遇上雲兒,不出意外,他應當是向北邊去,截殺無華。雖不知三年後的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可他定也知道我如今的處境,只有藉助無華以及傾天寺之力才能在不失元氣的情況下除去白猿命主。
就在安伯塵思索時,一聲怒吼從對面傳來,卻是白猿命主已經開始不耐煩,奔走如飛,撲向安伯塵。
主意打定,安伯塵抽槍倒退,退至柳樹邊的野馬王身旁,銀槍劃落,斬斷了拴在樹根處的繮繩,隨後重重拍向馬臀。
“向南!”
安伯塵低吼一聲,趁着白猿命主略一失神,身化無形之火,口吐“臨”字決捲來陰陽之風,飛馳於密林間,向北而去。
西江兩岸楊柳蔭蔭,小徑曲折,安伯塵騎馬反倒會被拖累,還不如施展火行術,獨自向北。
安伯塵雖捨不得野馬王,可如今逃命要緊,匆促間卻忘了將野馬王塞入珠鏈空間。
野馬王疾奔出十來步,卻突然停下,回過身,複雜的望向漸漸遠去的安伯塵和白猿命主,打了個鼻嗤,隨後悻悻然向南而去。
水火二行術雖快,可此術的妙處在於化作無形水火,隱匿身形,安伯塵身中百日隨行符,水火二行術效用頓減,且又消耗元氣,安伯塵只用了半日便收斂功法,奔走跳躍於西江旁的密林中,和白猿命主一前一後。也幸好安伯塵及時散去水火二行術,這纔沒被匡帝和齊秦一路高手察覺他的秘密,日夜狂奔,五日後,安伯塵已到齊國北境,距離秦國東南邊界只有兩三日的腳程。
又是一個深夜,月光墜灑林間,安伯塵蹲在溪水邊,捧起清泉痛飲一口,又抹了把臉,緩緩起身。
水影中的少年揹着長槍,用藤蔓隨意系起,面龐清瘦,眉目淡然,卻又很是有神。
白猿命主擅長林中奔走,且無需汲水,前兩日安伯塵數次被他追上,屢屢交手卻並沒纏鬥。此前兩月安伯塵從南到北,一馬一槍走大匡,磨礪的是他的槍道和心志。而這五日裡被白猿命主追殺,安伯塵甚少使用無邪,一來白猿命主刀槍不入,二來,安伯塵也想節省些元氣。背上無邪後,安伯塵僅憑風系秘術和雷道真意同白猿命主僵持,這兩樣神通皆已突飛猛進。
密林深處傳來嘶嘶低鳴,安伯塵剛將皮囊灌滿,目光所及,就見溪水中的倒影裡現出一條頎長壯實的白影,從天而降撲向安伯塵後背。
眸中掀起一圈漣漪,漣漪中風、雷二勢此起彼伏。
“臨!”
安伯塵口吐真言,腳下好似蹬着雙風履,帶着安伯塵飄飄然蕩向一旁,避開白猿命主這一擊。
身處半空,安伯塵扭腰看向撲了個空正在大發雷霆的白猿命主,眼裡閃過紫芒,雙手交叉,十指輕點,陡然暴張,按向白猿命主。
無邪.奔雷!
從安伯塵十指尖躥出如虯如蛟的紫雷,咆哮着,旋轉着,射向白猿命主。
白猿命主一臉怒容,恨恨地盯着呼嘯而來的紫雷,抽身而退。
他雖刀槍不入,不懼雷火,可三千斤的紫雷砸在身上終歸很痛。
那十條紫雷彷彿長了眼睛般,如影隨形的追向白猿命主,卻在中途隨着安伯塵的指影變幻,遽然重合,化作一股橫於半空。轉眼後,轟轟然的雷潮從那一線天中涌出,鋪天蓋地的壓向白猿命主。
白猿命主眼見躲不過,索性回身,低吼着伸出毛茸茸肉掌拍向雷潮。
施展雷道真意攔住白猿,安伯塵也不纏鬥,幾個縱身腳踩縱橫密佈的樹枝,向北面彈射而去。
這五日裡,安伯塵收穫的最大好處便是不再拘泥一格,用十指取代銀槍,發出雷術。隨着安伯塵四日前第一次將雷術空手使出,許許多多的念頭想法鑽入腦海,比如無邪.奔雷和無邪.雷潮間的剎那轉化,用其攻敵,足以令對手猝不及防。
道法本天成,自需藉助咒語、手印等從上蒼定下的真意、玄奧中攝取力量。唸咒語、捏手印相當於感悟某種道法的過程,所以道法雖然威力強大,卻需要時間念出咒語,往往一員上將藉助快馬便能將施法者斬殺。至於秘術,則相當於瞬發道法,將天地真意、玄奧融入九字真言中,用周天淪渦積攢天地五行元素,方纔能夠瞬發。
安伯塵則不然,他的魂體渡過九重雷劫,盡攬雷道真意,無需問天求地,自能從魂體中,所要做的只是吸收整合已屬於他的雷道真意,將其衍變成道法。
無論是無邪.奔雷,還是無邪.雷潮都已隱隱觸摸到道法邊緣,可相比於那些沉澱了千年萬年的道法,終究太過簡單粗陋。倘若給安伯塵足夠的時間,專心研習雷道,假以時日說不定也能成就一門高深玄奧的道法。
然則世事公平,安伯塵斬獲那麼多奇遇,無形中也因此付出代價,身藏寶庫,卻沒有時間去採擷。
疾奔於莽莽夜林中,耳邊不斷的傳來白猿命主的怪叫,安伯塵眸如寒潭,從枝頭躍起的瞬間,施展出神目通。
極目遠眺,六十里地外的西江交界流域,兩彪人馬廝殺正酣,秦國一方領頭的是一個白衣如雪的僧人,舞動斬魔棍,舉手擡足間又是十來名齊軍墜馬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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