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關頭,魏巖雙臂發力,猛地劈出斬月刀。()
左手捏出一道印法,安伯塵口吐咒言,足底生風,身如飄零落葉,飛快的閃過魏巖這一刀,槍走直線,遽然刺出。
血花飛濺,刺痛了霸國將士們的眼眸,那位霸國三公主更是怔立當場,難以置信的看向被安伯塵一槍刺穿肩膀,釘在地上的魏巖。
鴉雀無聲。
當所有人都以爲安伯塵墜下城頭必死無疑時,誰也沒想到那只是他的一個詭計,佯裝不敵落敗,實則趁機偷襲明顯身份不同尋常的三公主,可誰料這又是他另一個詭計,在魏巖即將追上他時,他卻操控被所有人疏忽的戰車攻城,回馬一槍,一舉殺敗無敵西南的魏巖。
難怪他能單槍匹馬從南殺到北,又連破三關.......應該說四關。
霸國三公主雖是王室出身,見多識廣,可西南中人大多憨厚質樸,就算有奸猾之輩和中原人較起來也只是小貓小狗,她何嘗見過像安伯塵這樣詭謀連連者。芳心止不住的發寒,三公主怔怔地看向臉色蒼白的魏巖,鼻尖一酸,眼淚嘩啦啦的流淌下來,梨花帶雨,將一臉炭灰打溼。
“卑鄙小人!”
被安伯塵釘於城頭,魏巖喝罵道,滿臉不甘。
安伯塵無動於衷,他已揹負了太多罵名,有琉國叛將,有百敗之將,有喪家之犬,有大逆不道,還有好色之徒......如今再多一個卑鄙小人又何妨。
勝負已分,安伯塵還急着趕往下一關,哪有時間和魏巖浪費口舌?
銀槍拔出,又是一股鮮血綻出,安伯塵冷眼看向一臉不服的魏巖,擡手便要刺入他的心窩。
“不要!”
女子的驚叫聲從身後傳來,心慌意亂之下,霸國三公主竟糊里糊塗的拔出腰間佩刀,刺向安伯塵。
“殿下快走!”
眼見三公主竟不知死活的撲向安伯塵,魏岩心頭一慌,撐着手臂想要從地上站起。
又是一槍掃落,擊中魏巖小腹,安伯塵稍一閃身,避開背後的冷鋒,隨後反手將三公主制住。
“住手!”
卻是魏巖揚眉怒吼道:“你勝便勝了,男人間的事何必牽連到女人?好生卑鄙!你若是英雄好漢,就放泉兒,魏某甘願獻上首級。”
被安伯塵箍於手臂間的三公主梨花帶雨,搖着頭,嗚咽着看向魏巖,眼中的淚水也不知是因爲害怕,因爲傷心,還是因爲魏巖情急之下不小心說出的“泉兒”。
“我從來不想當什麼英雄好漢,我只想奪回我喜歡的人,這也有錯?”
手臂漸漸鬆開,安伯塵漠然掃過周遭或是驚慌、憤怒、鄙夷、擔憂的霸國將士,冷聲道。
“就像你和她,爲了你她可以混入軍營......爲了她我也可以揹負罵名,用盡各種手段殺光攔在我身前的人,直到再見到她。”
“你們都想殺我,爲了金錢,爲了功名,爲了拿我的頭顱去換那個狗屁帝王的施捨。我也想殺你們,只爲了她.......”
“......這也有錯?”
安伯塵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卻彷彿夜色下的叫囂,一陣接着一陣迴盪在霸國將士們耳邊。
複雜的看向胸口起伏、不知爲何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的少年,直到現在魏巖才忽然發現,這個一路過關斬將,手段很辣的叛將只不過是一個少年人,比他最年輕的部下還要小。十七歲的少年人,揹負天下罵名,冒着匡帝王的雷霆手段橫衝直撞,也不知會在哪裡倒下,被人殺於荒道,提着首級去金鑾殿前邀功,他所爲的只不過是再見一眼他的心上人。
幽幽的哭泣聲迴盪在葬虎關頭,被安伯塵緊箍於懷中的女子越哭越傷心,安伯塵怔怔地站着,擡起頭,看向那輪皎月。
“你雖然一直沒說,可我知道,你喜歡的是那時候簡單而又毫無心機的我吧。可若不卑鄙些,不心狠手辣些,我又如何能走到你身邊.......或許到那時,你也不會再對我笑了。”
喃喃低語着,低到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安伯塵笑得有些憂鬱,雙手已被淚水打溼,他搖了搖頭,將懷中的女子推出。
與此同時,銀槍劃過殘影落下。
“不要!”
還未來得及撲到魏巖身邊的三公主又驚又慌,尖聲叫道。
槍尖扎入魏巖左肩胛,隨後收回。
“撤軍吧。”
安伯塵低聲道。
複雜的看了安伯塵一眼,魏巖在三公主的攙扶下,踉蹌着向城梯處走去。
就在他即將下城時,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安伯塵:“今日被你詭計所敗,算不了數。若你能闖過其後關鎮,魏某定會邀戰將軍......”
還未說完,魏巖似乎想到了什麼,看了眼東南方向,搖了搖頭,不再多言,在諸軍圍拱下消失在葬虎關頭。
魏巖雙臂皆已重創,想要恢復起碼得花上兩三月,這兩三月裡安伯塵和他都不會再見面,至於以後會不會相遇,卻要看安伯塵能不能闖過剩下的關鎮。
“聽他的口氣,接下來的關鎮似乎不是那麼好闖的......也是五虎七熊,又有哪個好對付。”
諸多軍退去,安伯塵筆直的站在葬虎關頭,連同葬虎關在內,短短兩日間他已連破四關,所遇七熊兩死兩傷,可漫漫征途方纔走了一半還沒到,剩下的三熊三虎想必已用白火爲天目,探查到安伯塵的戰車、雷珠等諸般後手,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幾仗都是實打實的硬仗,再無法像前幾場這樣出奇制勝。
揉着此時尚發麻的手腕,又看了眼開裂的石英鎖子甲,安伯塵長呼口氣,搖了搖頭。
倘若正面迎戰他們,無論魏巖、魯圖志、夏侯伯還是李嚴,安伯塵自問不會在二十合內落敗,可也夠他好受。一路闖關,能省力便省力,可後手殺招總有用盡之時,隨着安伯塵離她越來越近,終無法避免真正的戰鬥。
安伯塵從珠鏈中取出琉璃瓶和筆豪,想了想,落筆寫着——到哪了?
寫完後,安伯塵看了半晌,總覺得哪裡有些古怪,撓了撓頭,臉色一紅,連忙將那句實在不合氣氛的話擦去,又寫道——
——等我。
等了許久未見回覆,安伯塵皺了皺眉,卻也沒往壞處想。
匡帝新娶的妃子,大匡上下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打壞心思,坐在鑾轎中,起碼這一路上她會很安全。
和魏巖這一戰耗時甚長,皎月西落,天色也變得灰濛濛,拂曉將至。
“還是得儘早突破天品,若是元氣能跟上,臂力不屬於五虎七熊,闖過下面的幾關也能多些把握。”
喃喃低語,思索片刻,安伯塵盤膝坐下,口吐長氣,等待着晝夜降臨的那一刻。
此前三關安伯塵馬不停蹄,只因尚有幾般後手殺招,如今都已用光,儘快提升修爲纔是正途。再者,安伯塵暗暗揣度,他剛剛連殺兩將,連闖四關,此時在葬虎關前停滯不前,後面關鎮的守將少不得心中生疑,按照常理來說應當不會貿貿然趕來葬虎關。因此,在這修煉上一天,在神仙府中呆上個五六載,應該沒有太大危險,若他們真來想必水神君也會及時把自己推落懸崖.......神仙府中五六年,應當足夠把四勢都修煉到巔峰了,至於能不能突破那也只能看運氣。
安伯塵並不知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關斬將,憑地品修爲殺二熊,傷二熊,豈止是令人生疑?
烏鵲夜飛,玄蛇疾遊,清晨未至密報便已落到各方諸侯案前。
齊君大怒,秦君暗喜之餘亦立馬發出密函,連夜調回鎮守第六關的秦將,並興兵逼向齊國邊界。而西南霸國國君則喜憂參半,設宴邀請鄰國夜郎國君,欲要趁落雲行省連折兩員上將,聯手出兵,逼落雲總督“商議”邊境重鎮歸屬。
三軍易得,一將難求,五虎七熊皆爲各國棟樑,鎮鼎之器,安伯塵一路東行卻將匡西格局攪亂,隱隱間,在匡帝原先志在必得的佈局中又撕開一條裂痕。
而在東楚國君的案頭,則寫着八個大字——百敗之後,再無一敗。
寫下這八字的是一個高瘦的老者,笑吟吟的看向面前的一君一將,輕咳一聲道:“不知紫龍將軍以爲如何?”
身高臂長,面容俊朗的中年人尚沒開口,一旁的楚君便已笑道:“先生此言似乎有些過了。那安伯塵能闖過眼下四關,只憑出其不意的,如今他的依仗盡數用光,如何敵得過三虎?”
“他若是真能一路殺到琅妃駕前,君上可願出兵?”老人不答反問。
思索片刻,楚君點了點頭:“匡帝雖以雷霆之勢震懾一衆諸侯,可他演戲演了這麼多年,將天下人玩弄於鼓掌,實已犯了衆怒。眼下諸侯無人敢違逆,可若是他爲了一個妃子便折損七熊三虎,不單諸侯,就連落雲和東原行省的都督也會心生怨憤,到那時公佈其罪,當能伐之。”
三角眼中泛起玩味的笑意,老人點了點頭,起身道:“那君上早做準備,還有,紫龍將軍也免不了要和呂風起一戰,養精蓄銳吧。”
說完,老人邁着四方步,悠悠然向殿外走去。
“可是,蕭先生.......”
楚君張了張嘴,就見那老人走到門口,笑着躬身一拜,隨後施施然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