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穿着威風八面的火紅神象披風,下巴上留着大把的虯髯,同樣火紅,整個人看上去就像要快要燃燒起來。事實上,那個氣勢雄偉的男子眼中正燃燒着兩團火焰,顯‘露’出他內心的憤怒。
“原來是他。”
頃刻間安伯塵回想起來者的身份,低聲自語道。
轉眼尋向九辰君,安伯塵嘴角浮起玩味的笑意,原先屬於天和宗的閣臺坐席已空空如野,這些年九辰君的確把逃命的功夫練就到極致,安伯塵僅僅分神思考了一會,他便逃之夭夭。
那個“燃燒着”的強者也望向九辰君原本的所之地,口中發出不知是憤怒還是嘲‘弄’的笑聲,他擡腳邁步,眨眼已坐上天和宗閣臺正座。
“恭迎宗主!”
一衆天和宗的強者們先是怔仲,隨即紛紛面‘露’喜‘色’,拜賀向他們的宗主。
這些年來九辰君雖一直執掌着天和宗,統攬大權,可他僅僅是副宗主,宗主之位從未有過一天旁落。
“歸無期,你來了。”
小青教主望向天和宗宗主,寒暄着,臉‘色’卻略顯複雜。
歸無期三個字傳出,廣場上的修士們無論年長還是年輕,都沉默着望向這名自從天河之戰便消失於世的至強者,用目光表達他們內心的景仰。
歸無期,三大勢力中唯一宗‘門’天和宗的宗主,三十萬南洲神象的擁有者,他的傳奇事蹟多如牛‘毛’,讓世間修行者仰望膜拜,其中最負盛名的一件莫過他用一尺殺豬刀馴服南洲神象的事蹟。而在南洲之地,歸無期成爲天和宗宗主之前,最大的禍害便是象‘精’。這象‘精’據說是遠古某個妖王之後,因南洲常年風調雨順,又少修行之輩,妖物成‘精’愈演愈烈,其中種羣勢力最大的當屬象‘精’。它們體型巨大,天生神力,又身懷遠古妖王的血統,長此以往漸漸成了南洲‘精’怪中的王者。歸無期其人出身屠戶人家,家鄉雖屬縣城卻靠近南洲山原,幼時便經手家業,常常少年袒‘胸’‘露’‘乳’於鬧市街頭殺豬宰羊,一日所宰豬羊少說也有七八百斤。這樣的日子日復一日過着,似乎永遠也沒個盡頭,許多家鄉子弟都選擇背上行囊長途跋涉的前往附近的大府縣,想要謀個好前程,唯獨他從未想過要改變,專注的屠豬宰羊做他的屠家子。
故事發生在歸無期少年時的某一天,他和平日一樣,赤‘裸’着‘精’裝的上身在街市頭殺豬。狹小的街市上人來人往,百來口人便已顯得擁擠,足以顯示出這個小縣城的僻遠荒涼。忽然間,從縣城靠近山原的郊外刮來一陣怪風,怪風聲勢極大,黃沙漫天,像是要將這座渺小的城鎮變成沙下戈壁。一時間縣城中的人們都放下手中的活計,遙望遠方風沙不知所措。有年歲過百的耆老者和縣人說,此爲妖風,在他年輕時曾刮來過一次,乃是山原中的妖物‘精’怪閒來無事,跑來縣城戲‘弄’凡人。縣中百姓聽聞無不悚然,年輕力壯者拖家攜口的連夜掏出縣城,而孤寡羸弱之輩無處可去,只好躲在家中,將房‘門’窗鎖死,對天祈禱。
滿城空無人,只除了在長街上專心屠殺豬羊的歸無期。
那時的歸無期還不叫歸無期,和所有偏僻地方長大的人一樣,他有個難聽卻可保平安的小名。
妖風尚遠時,他在街頭屠豬。妖風‘逼’近時,他仍在街頭颳着牛羊。待到那頭裹着妖風鑽入縣城的龐然大物踏足他所在的街市時,歸無期終於停下。他換了一把更長的鋸齒屠刀,又望了眼風中的巨*物,隨後埋下頭,繼續他手中的活計。
“咯吱......咯吱......咯吱......”
清冷的縣城中,只有少年用屠刀颳着白骨的聲音,以緩慢而平穩、富含韻律的節奏迴響着。少年磨着屠刀,那巨*物就停在風中一動不動,只‘露’出它圓柱般的四‘腿’以及散發着令人望而生畏銀光的長鼻。
從山原下到縣城的竟然是一頭罕見的象‘精’,卻不知爲何,那象‘精’遲遲沒有動作,停在那裡專心的注視着少年屠子。
往時難聽刺耳的割骨聲此時迴響在縣城孤寡老人耳中,變得如天籟般悅耳。半天過去,少年切骨砍‘肉’,象‘精’紋絲不動,那些活了大半輩子也算活夠的老人們紛紛打開窗‘門’,望着街頭這幅千年難得一見的畫面。
也不知是人多了還是興致沒了的緣故,忽然間,那頭象‘精’長嚎一聲,轉身扭頭向山原方向奔去。與此同時,少年也砍完了最後一塊脊‘肉’,他擡頭打量四周眼見除了老弱的圍觀者外並無買‘肉’的人,遂將切割好的‘肉’骨塞回竹筐,推着板車回家去了。
縣城雖小且遠,可畢竟也有人來人往,歸無期的這件奇事自然也傳了出去,只可惜傳得極慢,直到五年後歸無期才迎來了兩名修士。那兩名修士見到歸無期已是年過二十的青年,無不冷笑搖頭,若非因爲宗‘門’嚴令將歸無期帶回宗‘門’考覈,他們早就揚長而去。
臨行之前,歸家人問其何時能返回。
其中一名修士笑着搖頭,道很快,卻不曾想平日裡常常一兩日冒不出半句話的歸無期忽然擡頭,看了眼雙親,隨後對他親弟道,此行無期,且代我孝敬父母。說完,歸無期不理會那兩名修士,自顧自的向遠行去,兩名修士錯愕半晌方纔回過神。
這個好運的三流宗‘門’便是後來稱霸南洲的天和宗,而歸無期也因他臨行前的那句話,在宗‘門’裡被人戲稱歸無期,久而久之成了他的名字。
“歸無期,看來這三十年來他並非像九辰君對外界描述的那樣閉關修行,其中頗多蹊蹺。”
注視着那個男人,安伯塵喃喃道。
“宗主,恭喜宗主,宗主既已出關,那必定是神功大成!”
有天和宗長老拍着馬屁道。
安伯塵細細觀察着歸無期的眉宇,只見他忽一擰眉,像是突然想起某件極不愉快的事,卻並沒發作,只是輕“嗯”一聲沒了下文。
察言觀‘色’安伯塵已能得出,歸無期這些年的失蹤必和九辰君有關,而九辰君之所以苦修那保命之法除了應對宇心外,未嘗沒有防範今日的考慮。而和天和宗其餘的高手強者相比,歸無期在心計智謀層面又明顯高出一籌,雖距九辰君相差甚遠,但也夠得上他梟雄之姿。
關鍵就在於,他接下來想要做什麼。
安伯塵望向那個將怒火強壓在冷靜外表下的歸無期,心裡暗暗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