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衿守着秦雨煙足足兩日,而明天呆在仙女廟,足不出戶,也正好,兩日。
直到那昏昏沉沉的痛意完全消散,司徒才緩緩醒來。這一次,看完自己牀邊一臉憔悴的張子衿,她也些恍惚,實在是不知今夕是何年啊。一醒來第一個反應便是,秦雨煙回來了多久?這次醒來是距離上次是多久?等着張子衿語出驚人的她實在覺得眼下的情況十分匪夷所思……因爲那人,根本就不說話啊!只是一臉悲痛欲絕的樣子,望着剛剛醒來的自己。
“那個……我怎麼了?”爲了打破僵局,不得已開口說道。不知爲何,看着張子衿那一臉的凝重和情難自拔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笑起來。實在並非要嘲笑這段感情,或許是那股子被秦雨煙情緒所掌控的入戲的感覺逐漸消散的原因?眼下的自己只是越來越不習慣秦雨煙的身份,總是莫名地覺得這一切好像並非如此,忍不住露出笑意,或許正是覺得這一切都似乎有些認真過了頭?
總覺得扮演了別人的角色,做了別人的替身,自己卻抱着戲謔的心情?所以……子衿兄,你再這樣凝視我,我可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了不得的事啊。見他依舊不開口,掩飾着笑意的她慌亂之下開口,“明天呢?”
說着,看着那人一臉的悲絕,似乎還帶點兒怒意,最終卻將這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都化作一聲嘆息,“雨煙,你前日暈倒了,你不記得了嗎?你睡了整整兩天,還一直喊疼。你暈倒之後,明神醫替你診過脈。說是並無大礙,自然會清醒。之後,他就去了仙女廟,直到你現在醒來,一直都沒出來過。我想。他大概是爲你祈福吧,眼下,你醒了。可是要見他?我去喚他來。“說完,苦笑了一聲,扭頭便要離去。可直到走到了門口,卻回頭,”那日,我並非想要逼你……我並不想看你如此……難受,你若真不願再接受我。也罷。我自是離了蓬萊。回城。“
直到那看那張子衿離開,司徒纔有些回過神,看來,這一次,秦雨煙並沒有回到這具身體之內?她是真的消散了?還是,只是單純的因爲被自己佔據了身子離魂了呢?原來,自己只是睡了整整兩天。這個張子衿看來以爲是自己逼迫秦雨煙。導致秦雨煙暈了過去,而覺得內疚?決定對秦雨煙放手?那,那個明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想到這兒,她竟是覺得頭疼煩躁起來。
眼下,自己的情緒是越來越明顯了。已經無法被秦雨煙的淡然給感染了,很想回去。即便明天再像君禾,也並非真正的君禾。這裡,也不該是自己存在的塵世。不知道,君禾,眼下如何。自己要怎麼回去,回到他的身邊。如果,自己把身體還給秦雨煙,是不是能夠回到自己的世界之中呢?可是每一次睡去,秦雨煙回來,睡醒之後,自己似乎還是回到了秦雨煙的身體?這又是怎麼回事……就好像,有家歸不得,又回到這裡的感覺?
有家歸不得?想到這裡,腦海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難道自己的身體也出現了什麼問題,纔會讓自己一次又一次離開秦雨煙的身體之後回不去?導致自己又重新進入這個塵世的秦雨煙的身體?
可偏偏爲什麼,會是秦雨煙呢……明明有長的一樣的張洞瑀和君禾。
想着想着,總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又漏掉了什麼。
就在這時,同君禾長着同一張臉的明天忽然進了屋子,在他身後的是一臉頹敗的張子衿。
“我想單獨和雨煙談一談。“
張子衿沒有說話,只是走出屋子,替他們關上門,在屋外徘徊了一陣之後走遠了。
而這期間,明天一句話也沒開口說道。而司徒,望着眼前這個明天,總覺得眼神怪異,總之,和之前那個耿直的明天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同。這個明天,細細打量起半躺在牀上的自己,自顧自地走到牀邊,也不同她打招呼,她一個不注意,就被他掐着了下巴。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有些詫異,他的眼神,分明逼迫起自己同他對視,自己的眼神一閃躲,下巴下便傳來細微的疼痛。她實在不喜歡這種感覺,仿若自己已經成了旁人眼中的獵物。
皺眉,伸手,拍下掐着自己的那雙爪子。
即便這人再像君禾,自己此刻也不免心生厭惡,甚至比旁人對自己如此更爲不悅。這一刻,忽然覺得那張臉,刺眼的很。
“在想什麼?“他嘴角上揚,似乎心情極爲愉悅地開口問道。
很可惜,偏偏她司徒一點都不愉悅。“想你這張臉,礙着我的眼。“
“哦?怎麼就礙着你的眼了。我可是爲了你,不吃不喝呆在仙女廟替你求了兩夜的平安。你能這麼快醒來,難道不應該對我致謝?“
聽完這話,她忍不住嘴角抽動,這人也忒迷信了吧。就算是求神保佑,也不是對着一堆石像求吧。所謂的求神保佑,不過是在神界的一些仙人和神族碰巧在人界被供奉起了自己的寺廟,有時爲了積攢一些功德或是其他的原因碰巧通過仙器仙法看到了人族的請求,替他們如了願。即便是這樣,這種事也是少之又少,幾百年發生幾件,就能被人族流傳到幾乎家喻戶曉了。他真當自己醒來是靠着他這麼拜一拜就能神奇的好了嗎?
“怎麼謝?“她漫不經心地隨口一問。腦袋裡卻還在想着回到自己身子的事。
“嫁給我。“
不是吧。來蓬萊之前確實存着逗弄之意。可沒想到,眼前這個明天還真讓自己嫁了,難道張子衿所言都是真的?在自己昏睡的時候明天依舊和秦雨煙發生了不可逆轉的事?怎麼想也不太可能。那個明天,任憑自己怎麼戲弄,都只是一副守禮的模樣。
“你不是明天。“又是隨口冒出了自己腦子一閃而過的念頭。
“你不喜歡我?“
“我爲何要喜歡你?“
“那你喜歡門口那張子衿?“
“他已經不再門口了。“她開口提醒着他。
他卻笑意甚濃,“剛纔又回來了兩次,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在門口徘徊了一圈又走了。喜歡他那樣的?“
“我喜歡哪樣的,跟你恐怕也沒多大幹系。真搞不懂你們,這麼個破敗的身子,也有人搶。有何居心哪?“
“真心實意,爲何不能搶?既然你不喜歡他。爲何不能嫁我。蓬萊之內,唯我獨尊。“
看到他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她更是無法忍受。“我嫁不嫁你,和你有多大的權力是一點干係都沒有的,準確地來說,我並不在意,這個身子,秦雨煙,嫁給了誰。嫁過幾個人。最終有留在了誰的身邊。“
聽她這麼說道。明天忽然收斂了笑意,一瞬間,連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爲什麼不在意。”此刻的他,望着司徒的眸子。眼中分明的暖陽般的溫柔,這個問題似乎更像是他自己的一聲輕嘆,那語句有多憐惜,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也正是這樣的溫柔。讓司徒微微失神。
在回神之後,也同樣收斂了自己的不經意和隨性,有着自己也不曾察覺的鄭重開口,“偌大的世間既已無他,我又何必太過認真?”
“他是誰?”似乎是有些焦慮,明天急着開口問道。
“他?他即是我心之所向,亦是我的,夢中人。或許於你們而已,這個世界無比真實,可對我而言,只有他在的世界,纔是我的,最爲真實的世界。其餘的,不過皆是過眼雲煙,轉瞬即逝,不可留戀!”說到最後,竟是加重了語氣。好像此刻的她,正在宣誓着自己一顆不曾忘記的誓言。
說完這些,卻見那明天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就好像自己說錯了什麼一樣,被盯得久了,忽然覺得有些……心虛?一想起自己之前對明天的百般調戲就覺得自個的氣勢好像越來越弱了?
那張長着同木君禾一樣的臉,還在自己眼前晃悠……
深深嘆了口氣,重新躺下身子,“我快要暈了,快要暈了。“乾脆轉過身子,背對着明天。
“他有這麼重要?重要到可以讓你看不到別人?“明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相似的面貌,相似的聲音。一想到自己如今即回不去又無能爲力的情形,心中竟是覺得越發酸楚,鬱結,苦澀,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就如此哽咽起來。
就連嗓子都乾澀又疼痛,語調不成,努力擠出一字又一字,“對啊,就是……那麼重要。“
自己的異狀似乎被明天所察覺,他微微嘆了口氣,在牀沿坐下,伸手,替她抹掉眼淚,“真是孩子氣,偏偏又變扭,還愛逞強。同我認識的一個姑娘倒是十分相像。”
“什麼……姑娘?”
她這一問,背後的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想之中,等到司徒再次開口問道他怎麼不說了了之後,他才緩緩開口迴應着,“這個姑娘,有些特別。說她很在意一些人吧,她確實很在意,或許會爲他們拼盡一切,可說她不在意吧,也沒錯,有時候她甚至能一瞬間就改變心意,隨意撇下別人。很隨性卻有很孩子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或許會不停地欺負對方,被人發現自己的友善甚至還會羞憤到動手,明明就是不好意思的驚慌失措罷了。這不是變扭的心思嗎?當然,也有耍心機使壞的時候,惹麻煩的能力也是很強。”
“你真的是在誇獎別人姑娘嗎?我怎麼覺得聽着的感覺,那姑娘一點都不可愛啊。”聽到這裡,她忍不住翻過身子反問到,不知爲何,聽到他說的這些,忽然就止住了淚水,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我還沒有說完,儘管她是這樣一個人。可我卻不得不說,她最大的能力,或許就是不停地掩藏自己。”
“掩藏自己?你找不到她了?她不在蓬萊嗎?”還未等明天開口回答,她又繼續說着,“雖然聽完你的敘述,關於她。你是想到什麼就隨口說了吧?感覺充滿矛盾的心情啊。可能這樣的姑娘不是太招男人喜歡,不過我覺得很不錯啊。是絕大多數都不懂得欣賞纔對吧,只喜歡特定的人不對嗎?你不知道喜歡所有人跟不喜歡所有人其實並沒有太大區別啊,還有啊,鬧變扭什麼的只不過是在羞澀罷了。沒有耍心機的姑娘難道就單純了嗎?也可能是癡傻呆愣啊!還有啊。惹麻煩又不代表沒有能力處理。”
明天看着她一副激動地模樣,就好像在爲自己極力辯解一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準確的來說,我確實是把她丟了。不過,我要說的掩藏,不是這個掩藏。”說道這裡,收斂了笑意,他認真的模樣讓司徒也不禁正視了自己眼下的心情。他接下去的話,或許極爲鄭重。
“能夠爲了不相干的人去拼命努力的人。或許是因爲自身的博愛。希望對每個人都能很好。爲了所有人的幸福,可惜犧牲自己,爲此拼命。這樣的人,大多數人都喜歡,也能夠獲得多數人的好感。可是,她不是這樣,她爲了別人去拼命。不是因爲她博愛,而是因爲她很脆弱。她曾經很寂寞,因爲太過寂寞,太想被人關懷,所以她會拼命去拯救別人,而通過這些,她能夠得到一絲滿足,她會覺得自己很重要,依舊保有自己的存在感。她只是太寂寞了,她也很需要別人對她好陪伴她關心她,而對於她這種多變又極端的女子,除了依舊她需要我的方式站在她身邊守護她,我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
望着他的司徒有些失神,一時之間竟是發覺自己無法開口,實在是有些震驚,他的話,他的眼神,自己的心忽然覺得十分忐忑,腦海中閃爍和迴盪着的只要君禾二字。
“你說,我還能拿她怎麼辦,她如果消失不見去了另一個沒有我的塵世,我要怎麼做?纔可以重新,呆在她的身邊?我可以爲她尋找,她真正想要的真實嗎?”
“那爲什麼,要和秦雨煙成親?既然擁有這樣的心情在守護這個姑娘,又爲什麼要娶秦雨煙?真的只是因爲找不到她了嗎?“
“我要的不是那個秦雨煙,是你。”
回到這個問題,聽到這裡的司徒,一瞬間如同清醒了一般,推開了輕撫着自己臉頰的明天,收起之前的神態,眯着眼,問道,“怎麼,難道,秦雨煙和我還有什麼不同?”
眼前的他,從牀沿坐起,同樣收起了自己之前的神情,回答着,“你與秦雨煙的不同正如我同明天的不同。”
“你果然不是明天。我倒是不知道,你如今還有了這種本事。嗯?”說到這兒,她竟是從牀上直接站了起來,瞬間高大起來的她學着他之前的神態,捏起了他的下巴,“竟敢戲謔本峰主,膽子倒是不小。”
“你確定你要站在牀上繼續這樣……俯視我?”
“本峰主這是藐視!藐視,你懂不懂啊,木君禾,竟敢在本峰主面前裝神弄鬼,看我怎麼收拾你。”揪起他衣服的前襟,使出了渾身力氣,卻依舊不能動他分毫,只得氣憤的甩手放開。
“要不是這樣,還真看不到你這幅模樣,雖然不是原本的那張臉。不過,我並不太在意。我們之間的氣氛,從我甦醒的那一刻開始,似乎就不曾輕鬆過。明知道你的心中有我,還呆在我的身邊,可有時卻還是覺得你離我太遠,似乎只要一不小心,就會與我錯失。明明就在眼前的你,卻總是讓我覺得這一切不太真實,美好到不太真實。只怕睜眼再次醒來,一切都不過是我一個人的臆想。反倒是現在,你這麼有活力的模樣,生氣的,委屈的,會哭會笑,讓我覺得隨時可以將你抓住。”聽着他開口說道,從牀上輕輕躍下的她,靠在了他的胸口,“我明白你說的。也是到了這裡,或許覺得一切不過是過眼煙雲,反而不曾太爲在意,覺得輕鬆了不少。能夠放下那些日子以來所有揹負着的東西,反倒能隨心地說了想說的話,做了想做的事。就好像是,放肆着自己的放肆,那種感覺。”
“所以。就連長着同我相似的明天也一塊兒調戲了?還嫁給了跟張洞瑀相似的張子衿做妾?你還真是享了齊人之福?嗯?”
從他的懷裡掙扎着起來,“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了?還有,你是怎麼到了這兒,又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我們那個塵世裡的我怎麼了?你至少跟我解釋一下我們如今的處境吧?”
“呵。”重新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裡,下巴輕輕抵着她,望不見他的臉。也猜想不到那一刻他的神態,卻聽見他的一聲冷哼,不帶一絲情感的冷冽之音從他的口中傳來,“就憑那個漏洞百出的女鬼?真當我是一無所知的孤蓮皇子?”說到這兒,他忽然伸手,撫上了她的面頰,注視着她的目光一瞬間變得灼熱起來。不等她再次開口。就已經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
在她的印象裡。君禾便是君禾。從前的君禾,一雙異眸,一道疤痕,卻從未遮掩住他的風華過。而這一吻,已足以讓人沉醉。伸手,同時撫上了他的臉。分明而精緻的五官,劍眉下的是與她而言的世間最爲完美的深邃眼眸。英挺的鼻樑,還有此刻正吻着自己的薄脣。他不知道,不知何時開始,他的一切,已經早早就捕獲了自己。一個眼神,就能輕而易舉地使自己淪陷。
每一次,站在他的身後。總能發現,他挺直的背脊,無時無刻都爲守候自己無恙。就算地動山搖,凡塵盡毀,只怕他都不會移動分毫。那是因爲,站在他身後的那個人,是自己。就是這樣一個背影,蘊含着巨大且堅韌的力量。
那是明天所沒有的,君禾的清冽以及慕雅的魅惑。
很想停下來,開口詢問他最近的近況,可是卻無法停下。他的吻似乎依舊直達內心,他的瘋狂只在像她苦苦訴情,他的忍耐,他的想念。他的無法失去以及他對於她最大的偏執和得到。
面對這樣一個他,她無法打斷,甚至只想陪着他一同沉淪,哪怕未來是無盡的地獄和無窮的業火,她也不怕。
情深,不悔。
只是,自己竟是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昏厥了過去。醒來,身在他的懷裡,而入眼的卻是蓬萊島上最大的仙人殿內的巨大神像。讓她震驚的卻是,那神像女仙的模樣……
“這?“剛轉醒的她十分虛弱,費力開口,卻只是輕咬出一個字。
“沒錯,這個仙女廟中所供奉着的仙女神像,是我們所在的現世之中你真身的面容。剛開始進入這裡,我也被震驚到了。想來,你竟然還和蓬萊的傳說有關。而我,也更加肯定了你同樣也存在於這裡。“
“我……“她輕咳幾聲。”我就奇怪,怎麼你們都有一樣的臉,我就沒有。原來,我在這兒等着人朝拜。“說着,還笑了起來。
“不是想聽聽我的解釋嗎?就不知道,聽完了後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嗯,之前還很想。不知爲何,後來就不太想了,如果時間能停駐在那一刻便好了。在不省人事之前,是那麼想的。不過,問題總是要解決的,即便再留戀不捨眼前那一刻的美好,也無法扭轉事實的局面,不是嗎?君禾。無論發生了什麼,你都說予我聽吧。“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開口說道。
“嗯,那一日,我從魔神殿回來,你的神情不太一樣,儘管說不上哪裡有些不同,開始還以爲你只是又轉了性子,可後來,越來越多的不對,從你對我的稱呼,還有你在做的事,都讓我覺得,眼前的那個你在逐漸陌生起來。於是,我便按着你平日裡的喜好去應對,試探。也發現,除了同個身子,那個人幾乎和你沒有相似之處。雖然不知道我不在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我很確定,那個人已經不是你了。可我並不知道真正的你去了哪裡,正面臨什麼樣的處境,這一度讓我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看着用着你的臉你的身體你的聲音和我在一起的人,讓我心生厭惡,你的臉,怎麼可以如此招搖。可我必須通過那個人,找到真正的你,就得忍耐住想要掐死她的衝動。“聽到他說道這兒,司徒忽然開口打斷。
“那是我的身體,你不可以掐死她。“
“嗯。起初,我以爲有人,用了連我都無法分辨的易容之術。或是佩戴了絕世神器,又或是用了你的血使了什麼我所不知的禁術。後來,還多虧了那幾個一直不肯善罷甘休的皇兄。我動用了孤蓮的力量。探查到了那幾位皇兄近日來一直在尋找一個女子。準確地說,是一直女鬼。似乎是某位皇兄的心上鬼妾。掌握了不少皇兄的私密。這樣一隻鬼,竟然從皇兄的視線中逃離。他們幾個又怎麼不着急?“
“所以,其實我是被鬼上身?佔了身體?那隻逃判的鬼躲在了我的身體之內?想要用我的身份活下去?“
回頭,望着背擁着自己的君禾問道。
他隨即點了點頭,“說來,此事還是因我而起。還記得當日我在天之涯的溶洞中所殺的那名女子嗎?“
“是慕三?“
“對,她魂魄未散盡,成了鬼修。而我那幾位可笑的皇兄。以爲可以憑藉着自己的御鬼之術。掌控住曾經作爲孤蓮的幕僚的慕三。收爲己用,用來對付我。“聽他說道這兒,司徒不由泛起笑意,”這就很好解釋了。那慕三心心念唸的就是慕雅,於是發現,預期被幾位無能的皇兄所擺佈,還不由對着孤蓮皇子心愛的女人下手的好。不但可以侵佔她的身份活下去,最重要的還有能獲得自己一直想要卻始終得不到的孤蓮皇子的真心。我說可對?嗯?孤蓮皇子。你的魅力還真不小,身邊的花花草草都要對我下手了。“
被司徒說得有些失措的他,只得硬着頭皮說道,“你還是先聽完我說完吧。“只聽她躲在他的懷裡又竊笑起來,嘴角上揚,不經意地開口說道,”我逗你呢,還是這個模樣,最像我的君禾。“這一句說完,身後的人明顯一愣。似乎是沒有回過神來,還是懷裡的司徒,忽然意識到自己這話的不對勁。是自己,總是不由自主地分辨不出君禾和慕雅嗎?
兩個人都默契地沉默,然後忽視。只聽他又繼續說道,“我查閱了魔界的典籍,發現在魔界的御鬼之術之中有一法器,爲回魂香。回魂香是招引鬼魂的最佳引力,據說距離再遠的鬼魂,都能被回魂香所吸引,回到自己的主人身邊。可是,在你身體內的慕三卻是一隻無主之鬼。就算點燃回魂香,也無法把她從你的身體裡召喚出來。不過這回魂香對於鬼魂而言,始終是最好的控制之器。我乘其不備,在你的屋子裡點燃了七炷回魂香。能夠定住她七日,在這七日之內,她都只能沉睡在你的身體之內,你暫且可無恙。夕兒,這鬼上身,並不可小瞧。日子一久,你逗留在這個塵世越久越有所留戀,你在現世之中的身體就越快地被她所掌控,最終被她完全侵佔。到時候,她可的真的是由鬼成人。而你,只能永遠呆在秦雨煙的身體裡,成爲第二個秦雨煙,一旦秦雨煙身亡,你也會魂飛魄散而消亡,不再擁有永世之身,也更回不到原本那個塵世之中。“
“所以,我很可能回不去?然後逐漸在這個虛幻的世界裡消亡?“說到這兒,她不禁變了語氣,從他的懷裡起來,向後退去幾步,”那麼你呢,你又是怎麼來到這個虛假僞造的世界?爲什麼要來……“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已在眼眶之中打轉。
“你不見了,我總歸是要找回你的。“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越來越激動的情緒讓她越發急迫起來。
“夕兒,你別激動。秦雨煙原本就羸弱的身體已經隨着這幾次的傷害越發不濟了。我元神出竅了,也一同進入了你的身體。原本以爲你只是被慕三壓制住困在身體內,所以我試圖用元神,想要喚醒你,幫你奪回自己的身子。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你已經進入了自己一手創造的世界之中,並且附體進入了秦雨煙的身體之中,這遠比我想的更爲複雜。我留在這裡,不只是想要找到你,更是想要弄清楚,怎麼樣纔可以捅破一個你自己爲自己創造的幻境裡,在不傷害到你的情況下讓你重回我們原本的塵世。現在,我的元神也留在了你的身體之內,一旦慕三有甦醒的跡象我就會知道,我不會讓她有機可趁。你要相信我。“說着,他拉過她的手。
“那麼。如果,我們誰都出不去呢?那你不是白白爲我送命?我自己所創造的世界?怎麼可能?我有我自己的意識,怎麼可能在我清醒的情況下,我就連爲自己創造了一個塵世的事都會不得而知呢?這不符合事實,更不會是真相。“
“你靜下來。仔細想想。這個虛假的幻境之中,有沒有破綻和任何不合理的地方?沒有對吧,你根本無法否定它。那是因爲。它是你創造的,也可以說,它就是你內心的一片塵世啊。這樣的塵世,只有你,是無法突破,無法找到破綻的。這裡的一花一草,對你而言。都是真實的!夕兒!“
“這是我的塵世?那爲何我一點靈力也沒有了?如果是我的塵世。不就該如我所願?君禾。它是我的,卻也不是我的。就像我曾書寫的命理,每一個都出自我手,可卻也非是我一人所掌控。所以,我們誰也無法判斷,它到底是不是一個真實的塵世。它即真實,也不真實。”
說到這兒。她向着殿外走去,扶着門框,望着天空。只見,天機忽然飄下雪花。
“那又何妨?如果這個塵世更能讓你獲得歸屬和快樂,能夠留在這裡也算是一種成全。你不是一直想要尋找一片淨土嗎?似乎這裡更爲合適。”說着,走到她的身後。
“你來,不是想要帶我離開這裡嗎?”
“我最大的依戀,不過是你。在哪兒,又何妨?而我所求的,不過是跟隨着你的意願。”
伸手,看着雪花從掌心融化,再次握緊手掌。
“君禾,每一個塵世,不論出於什麼緣由所產生或出現,都有它的秩序。而你我,於這個塵世並非真正所屬。這個身體是秦雨煙,而你的身體是明天的。我會回去,回到自己的塵世之中去。我始終不是秦雨煙,就像你始終不是明天。就讓秦雨煙和張子衿美滿地生活下去,讓明天靜靜守着蓬萊這片土地,供奉他所尊敬的仙女神廟,不好嗎?我,要回去。回去面對我們應該面對的一切,不該讓彼此放逐在這種不知名的流亡裡。把這裡還給秦雨煙和明天吧。”
“好,你願即我願。”
她拉着他,緩緩走到殿外。任雪花飄落在彼此之間。
而不遠處的張子衿,所看見的這一幕,正是他替她輕輕拍掉青絲上的落雪。一切便如歲月靜好,實在讓人不忍打擾。轉身,有些人事,終須落幕退場。
而雪地裡的兩人走了一陣,想着如何離開的問題。
“似乎是毫無頭緒。”司徒皺眉望着眼前的君禾。“如果是你,可以怎麼做?君禾?”
“元神歸位即可。”
“所以,問題還是在我?”看着她失落的情緒,忍不住安慰道,“夕兒,別太擔心。或許你,想通了領悟了,一切就會變得簡單。你要記得,這裡的一切都是根據你的內心所創。”
“我不想破壞它,君禾。世間總是難成兩全啊!”說道這兒,她的眼眸一轉,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正要開口問道,卻聽司徒卻已先開口一步,“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進入明天的體內,又怎麼會知道明天所發生的一切?”
他當然知道,他不僅僅知道有關明天的一切,明天的所見所聞,更知道明天所不能說出口的隱秘。明天的情緒早就被那一日在馬車甦醒的夕兒所侵蝕,逐漸的對那個能夠牽動自己情緒的人兒心動,一步步淪爲情愛的禁錮者。而他越是壓抑這份感情,便越是情根深種。而這一切,出於他的私心,他都不願意讓眼前的夕兒知道。他甚至慶幸,在自己的元神進入明天的身體之時,自己毫無猶豫吞噬掉明天的魂魄的選擇。也只要這樣,他纔可以獲得這個人所有的記憶,喜好,舉動,以及他最大的隱秘和想法。
“或許也是一種機緣?他不是跟我長得幾乎一樣嗎?也或許,這是你內心深處留給我的機會。至於知道他的一切,難道你忘了,我若要了他的記憶,也不是什麼難事?”
聽他說到這兒,忽然記起當初慕雅,強行探看了多多腦海中的記憶也便釋然了。正如她能抹掉別人的記憶,探查對於君禾這樣靈力強大的魔族而言,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正是這份信任,足以讓她忽略在這個凡塵的元神在進入另一個人的身體之後,術法是否會受阻,靈力是否被減弱等諸多問題,選擇將所有的探究放下,停止了自己的思考。
若是深思,便會發覺君禾所有的回答都不曾是正面且肯定的,不知不覺被引導,而自行下了判斷。他沒有騙她,頂多是耍了心機讓她騙了自己。
而木君禾呢,如果真實和虛幻已經開始混淆,那麼他呢,君禾和慕雅,是否也因體內的破軍甦醒,正也逐漸,融爲一體?成爲一個新的,個體。
他不知道,或許破軍真正的可怕就在於,自己眼瞧着自己所有的改變,卻無力阻止,甚至連自己的內心也不由自主地默認這一切的理所當然。這纔是真正的改變,因爲自我本身的認同,已經替他早一步做下更多決定。
他唯一還深信,還不曾遲疑困惑過的只有,無論是君禾也好,慕雅也罷。最終所無法改變的都是夕兒,只有夕兒,比擬凡塵。
想到這兒的木君禾忽然停下步伐,望着走在前邊的司徒微微出神。
“我可能想到了一個法子。”他忽然開口說着。
“什麼辦法?”她扭過頭,望着他問道。
“找到秦雨煙的魂魄,讓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並且保證不會再因遊離。而你要趁這個時候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並且將慕三這隻鬼從自己的身體裡徹底消失。你之前不是昏厥過好多次嗎?都隔了不少時日,最終卻還是在秦雨煙的身體裡甦醒。而這一次,你也只睡了幾個時辰罷了。時間的縮短證明,秦雨煙應該已經離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遠,甚至可能回不來了。我們要抓緊將她找到。而瞭解到事實真相的你,必須在昏睡之後保持清醒,從慕三手裡奪回自己的身體。我也不會讓這隻鬼繼續作祟。這是目前而言,在不傷及這個塵世之下,最好的解決方式了。要讓秦雨煙歸位。”
“那麼秦雨煙呢?她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之後,回去哪裡呢?”司徒忽然疑惑起來。
“你離她的內心最近,應該能夠感知她的情緒,若問世間還有誰能找到她,只怕只有你了。不急,好好想想,如果你是秦雨煙,你回去哪裡。”
她皺眉,“若是以我的性子……定是要那毀掉我一切平靜生活的鄭霧詞……死無全屍。他若是在乎名和利,我便要奪取他的名利,讓他死在自己的名利上。讓他感受一下生無可戀的絕望。可是,若是秦雨煙,她既已經心死如灰,恐怕會對這凡塵不再有所留戀,立即去投胎轉世吧?這個凡塵還有魔界地獄嗎?人能轉身投胎嗎?如果秦雨煙已經投胎轉生,那這個法子是不是就行不通了?“
聽到她說道這兒,木君禾忽地伸手,吻了吻她的側臉,“別太擔心,我已經想到辦法,能夠將她的魂魄,重新帶回來。你即已靈力盡失,這個事就讓我去辦吧。好好呆在蓬萊。“
說完,只見他身形一閃,人卻,早已無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