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之外。
腦海中閃過夢柯躺在牀上被男子俯身尋歡的畫面,那一幕幕血腥景色讓我生生做咽,但又堵在心口,憋得我整個臉蛋呈青色,雙脣顫顫巍巍抖着,就連牙齒在也在‘咯噔咯噔’打顫。
“喜公公…”
我的兩個字極輕,守在殿門的喜公公見到我卻像如遭雷爾,一副驚恐的表情。
“娘娘,這是怎麼了?”他急急問道,雙手趕緊伸過來,攙扶着我隨時有可能要栽倒的身體。我的嘴一張一合,彷彿在焦躁的要敘說着些什麼,但又彷彿話語全部都卡在喉嚨間,一個字也吐不清。
“娘娘..”喜公公神色急切,左右顧望見無可疑人,便急衝衝拽住我的胳膊,拖着就往離殿遠的地兒走。
喜公公邊走邊抖着聲音說道:“娘娘定是看到了些什麼,娘娘定是被驚嚇到了,老奴早應該想到這些,應該不讓娘娘進入殿內的,娘娘是無辜的,是老奴害了您。”
“可老奴也深知娘娘執意要去見皇上定有急事,老奴,老奴以爲前兩次的侍寢娘娘已經知曉皇上身體與衆不同,老奴以爲娘娘什麼都知道,老奴以爲娘娘會因爲吝惜皇上而爲皇上甘願解毒,是老奴錯了,老奴害了娘娘。”喜公公一遍一遍的陡聲懺悔,也把我拽到了離殿遠些的宮牆邊。
“娘娘不要怪皇上,娘娘能感知皇上對娘娘的心有獨特,皇上喜歡娘娘,皇上一直在保護娘娘,娘娘…”喜公公老淚縱橫。
我捂着耳朵,不自禁的搖頭,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面逐漸清晰,那兇殘的怪物舌頭也蹦跳出來,沉重的敲打在我眼前。我不住的晃腦袋,後退連連,直到退無可退才順着牆壁滑下,蜷縮起來。
“不要..說了..”我不要聽到關於那隻魔鬼的事,我不敢想象在這之前他到底傷害了多少無辜女子生命。
我不要聽,我什麼都不要聽。
然而,喜公公執念太強,他爬滿皺紋的面上全是滄桑,壓抑得太久的他說道:
“娘娘..”喜公公不依不饒,慈母赤紅,他半彎下身子,想要拉我起身,卻又不敢那樣做,於是他說道:“皇上從小便是由老奴看着長大,老奴無兒無女,老奴把皇上當做親人一樣看待,老奴深知娘娘能解皇上體內的毒,娘娘..您也看到了皇上的怪異,還請娘娘不要再三考慮,儘快爲皇上破了那可怕行爲纔是啊..”喜公公赤裸裸的要求呈現在我面前,我突然很想放聲大笑,淚卻流不止。
事實是:我再一次被傷害到了,其,是我心甘情願前往被人傷害。
“我..我要見彐靳..”
我嗚咽出聲,雙肩索得更緊。
喜公公愣了愣,終究沉沉點點頭。
我不知在哪兒蹲了多久,只是一味的嗚咽,彷彿要把胸膛裡面的怨恨給吼出來,但又偏偏使不上勁。
我的盲目無從,更加不知道要往那個方向走去,要走到什麼地方,要去哪裡?我忽然覺得自己是這麼無助,這麼的需要別人..
我的身體抖個不停,心臟‘碰碰’的快要跳了出來。
此時的我,軟糯得就像一隻迷失在森林當中的羊羔,身處黑暗,不曉得下一刻的自己是否還會活着命。
“水仙,水仙..”
那些猙獰的畫面和恐懼的人物倐地一收,化作骨鯁在喉的嗚咽,我揚目,潸然淚下。陰暗的宮燈,我竟無法瞧清此刻彐靳曝露在眼前的臉。
“水仙..”我的身子無力一動,才緩緩支起身體。陰影在彐靳一張俊臉上,逐漸擴散,我瞳孔一縮,直直對上他滿是痛苦的眸子。
這個眼神,如此熟悉,仿若時光回溯,一切都已然回到過去。他和我並肩站在橋頭之上,齊齊仰望天上星空,他說又一顆星星能夠滿足所有誠意之人願望,我說只要心有城府,又會有什麼是不能實現的,他爲了我捱了一刀,我爲了他放火燒了整個客棧。
那時,我經常把他當成夜靳,我覺得他就是上天可憐我被雷劈到這個時代,而派給我一個和我朋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那時,彐靳的眸子總是幽幽怨怨,我就在想他到底經歷過什麼,才讓他變得這般深沉。
他說:“水仙..”
“水仙..”他霍然跪下,緊緊摟住瑟縮在牆角的我。
彐靳摟的如此急切,如此決然,身體硬生生的撞擊我。撞擊的瞬間,我感到胸膛裡有什麼破碎了,一顆極大的淚,從自己因恐懼而睜得大大的清眸中,奪眶而出。
“對不起..”他道。他的雙臂越樓越緊,他沒用一份力量,我的淚就流得更多。我的嘴脣慘白抖動,說不了話,眼睛也害怕得不會眨。他伸出手,緩緩在我背脊輕輕拍着,拍着…
空際雨勢越來越大,稀里嘩啦,彷彿有所陰霾,要把它一下子哭嘯乾淨般。
過來半個世紀之久,我終究停止了嗚咽,擡眸,正視着彐靳。他的微笑即刻顯在臉上,他的笑若有似無,溢在風中,直沁人心。那是一種無與倫比的溫暖,烘得我整個胸臆,暖意融融。
我滿柔情的望着他,眼眸一眨不眨,輕言:“彐靳,你不是問我可否願意隨你而去麼?”
他愣愣的望着我,我微微一怔,續而輕喃:“那晚你說了,若是你帶我離開,我會不會跟隨你腳步,你忘了麼?”我伸出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衣袖,一顰一笑極是輕柔:“我反悔了,我害怕了,我…要離開的話,你還會願意帶我走嗎?”最後的話語我是抖着聲音才說完,我咬了咬脣,想要再說些什麼,但又恍然覺得一切都似乎顯得蒼白得無力。
“你..累了是嗎?”他語色清淡,夾雜着一縷不易察覺的憂傷。我清眸一瞠,與之四目相對,嘴微微張着,想說的話,卻哽在喉嚨,吐不出來。
似乎,我知道了些什麼—
於此同時,走廊一角,彐曳遠眺宮牆的一切,他眯着眼,眼見兩人走的如此之近,卻不發一言。他拳頭緊攥,指甲嵌入肉裡,仍不覺分毫疼痛。應貞將軍再一旁,獨臂握着佩刀,看似隨時有戰鬥的準備。
“主子,今日若是靳王爺隨了她的意,屬下定當替主子除了他。”應貞將軍冷冷的說道,表情波瀾不驚。
彐曳在一旁,不看應貞將軍,也沒有阻止他拔刀,只是深深的凝視。
寒風吹過,彐曳的眉彷彿被吹的更陰冷,他蹙着眉頭。
“對不起,那時我太自私了..”
我的眸光閃耀,隨着他的話而定格在半空中,而後化成茫然。
我的身子一僵,直直的望向彐靳:
“你的話,原來不是當真的..我還以爲,以爲你和彐穎一樣的真心實意呢..”我喃喃是語,我的話語間,有着一縷淡淡的哀傷。
“對不起。”彐靳不由自主的一頓,他的眸子裡閃過深深的刺痛,他輕喚了一聲:“我會保護你的,這點,從來沒有改變過..”
“謝謝,我不想你和彐穎一樣因爲我而受到牽連,我..我回去了。”在說這話時,只覺得心裡的某處,碎的淋漓盡致。
“水仙,你要知道,我..”他緩緩的說道。
“沒關係的,我知道任何一個人都鬥不過他,我習慣了..我,我累了..”我溫婉一笑,雖是篤然,卻惆悵盡露。
“水仙..”蒼涼一笑,那笑淡在風裡,卻刻骨的疼。
“呵呵..原來是我誤會了。”我笑着笑着,眼睛覺得不適,眨了一下,淚又涌了出來。
他見我流淚着說笑,輕言:“我猜想,曳不會殺了她,不過,請你淡然一些,不要把這件事情看得太重,你知道的,曳不喜歡她,從來都不曾喜歡過。”
我聽罷,卻佯裝輕快一笑:“那麼,你可以喝我說說梓煙爲何要被押到天牢,而已要被斬首示衆?”
他俊美的眉眼低垂,道:“於梓煙不潔,被我個應貞將軍抓了個正着。”
我一懵,續而點點頭。
“你回去吧。”我對他說道。彐靳愣了片刻,不再多說一語,他緊擰着眉,緩緩轉身,背過我啓動步子而去。
彐靳走了,我捂着嘴,淚流滿頰。
隨之,我搖搖晃晃着身子也走了,背影說不出的蒼白。
此些畫面,全都落入彐曳黑眸中。
望着那抹遠去的身姿,他的黑眸一眯,神色說不出的沉痛。錐心刺骨的疼,鋪天蓋地的襲來,像無數把刀刃齊齊剜着他的血肉。
應貞將軍瞧了彐曳一眼,手中的佩刀仍舊握在手中,他神色冷峻:“主上,屬下這就去去教訓他一頓。”說吧,應貞將軍手中的刀欲要抽出,然而,那兇猛的勢頭還未伸展淋漓,就被彐曳突如其來的一隻大手,生生把刀按回柄中。
他按的那樣決絕,不帶一絲猶豫。
“主上?”應貞將軍頗感訝異,茫然望向彐曳。
然,彐曳卻沒有瞧他一眼,陰霾的黑眸冷冷盯着遠去的背影,狠狠說道:“傳下去,明日斬首於梓煙。”
話吧,便驀然轉身回去。
那一聲冷毅的命令,令應貞將軍有半刻停頓,待回過神來之際,彐曳人影已消失在茫茫暗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