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冠輕顫惹人憐,素靨蔥衣明色鮮。
醒來時,陽光正穿過木質窗櫺,星星點點的落在我睫翼之間。
我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覺身體如鉛石般沉重。
我顰眉撫額,惺忪的環顧四周。
窗明几淨,木屋簡陋而乾淨,除了一張長桌和自己睡的牀榻外,便是一個小小的衣櫥和偌大的書櫃。
書櫃上的書籍層層疊疊,開滿視線,多的就像自己屋子一般...
屋內蹲着中草藥,藥香四溢,沁人心脾。
虛弱的睜開眼,喉嚨幹得難受...
立即,我知道自己沒有死...
“呀!你醒了!”
美麗少婦跳着過來,扶我起身,端過稀飯就往我口中送,並且以清脆的聲音滔滔不絕的道: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這是那裡?我又是誰?對不對?你不必開口,專心吃飯就成了。我來告訴你吧,這是我們的山莊,這裡屬於塞外。”
“你從山崖上跳下來時,正好落在溪中,被我丈夫救起。至目前爲止,一共昏迷了十五天!”
“不過很幸運的,你沒事,腹中的孩兒也沒事。對了,你怎麼會從上頭跳下來呢?你是什麼地方的人呢?”
“我看你並不像塞外的人,反而比較像南方佳麗?你嫁人了嗎?哦...你看我這話問的,那跟你一起的是你丈夫吧?”
喂完了一碗稀飯後,少婦還在喋喋不休地講話。
少婦溫柔的端詳我良久,泛出了笑容:“嗯?”
我怔怔地看了她良久,才問:“他呢?”
“啊?”少婦有一刻怔住,隨後才恍然大悟:“噢..你擔憂的是你丈夫吧,他...”
“水仙??”
門口,青坳手中的東西‘砰’地落地,凝目徵視我良久。
少婦聽聞,扶着我的肩膀,呵呵喜悅說道:“我先出去,你們說說話,呵呵...”
腦中,猛然回想起落崖那一瞬間,彐曳痛苦絕望心碎的表情,青坳艱鉅的神色。
面上,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
青坳腳步胡亂踩過那地上的物體,纔看清那是一個漁網,網裡有條肥又粗的魚。
他笑着看向我,說:“還好,你醒了。”
我起身,裹起牀邊的一張絨毯,赤着腳走。
“你想做什麼?”青坳慌里慌張跟來,攙扶我,一副生怕摔倒的緊張摸樣。
回身,笑顏如花:“看看...”
“是,是..”青坳慌忙點頭,眸中隱隱含着光亮,那...是淚光。
緊接着,我走近門前,望着這道簡單甚至漏光的木門,竟感覺,這門的外面,將會是另一個世界...
“水仙..”青坳哽咽道。
我回眸,依然笑顏。很少見到像他一個大男人,居然這麼動不動就落淚。
“你一定會喜歡這裡的...”他說。
“嗯。”認真點了點頭。
我推開那扇門...
彷彿時間被放的很慢,當陽光隨着門的推開,溢滿視線時。
我先是感到一陣刺眼,緊接着我聽到耳畔有窸窣的風聲,像是風兒輕柔刮過花瓣的輕吟。我睜開眼來..我的眼前是花..是滿野的水仙花。
白嫩的莖裡抽出好幾條嫩綠的枝葉,在一叢一叢的綠葉間,錯落有致地開着幾朵潔白如玉的小白花,花中還嵌着大雪般的花蕊...
一陣輕風拂過,小花連連點頭,似乎在水的襯托下...
蝴蝶在上面翩翩起舞,在陽光的照耀下,更加晶瑩剔透,讓人如癡如醉...
仿如置身雲端,我輕輕閉上眼。微風吹過,我便打開了雙手...
伴着風中淡淡的清香,讓我感覺好像身處仙境一般...
雲淡風輕,我單薄的身子站在這裡,竟顯得如此渺小。忽然間,鼻尖竟然酸楚,讓我忍不住落淚的衝動。
倔強不屈,生命力頑強,這是我自己嗎?
水仙...
“水仙..”
青坳在身後悠悠喚了句。
我回首,目光中的感動被他一覽無遺。
青坳看向漫天的花海,說:“一個謎一樣的女子。”
我一怔,側首望着他。
青坳笑了,那神色和彐曳相似。
他輕撫了撫我的肩膀,定聲道:“嫂嫂,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他毅然點點頭,又道:“不許欺騙,不許隱瞞,有問題,有我。”
“我,要對你和侄子負責。”
他拍了拍胸脯,胸有成足的模樣,讓我想笑,又想哭。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可不行。”
“爲什麼不行?”青坳急了,滿臉漲紅。
我掩嘴而笑:“我和寶寶,還要一個小嬸嬸。”扶着已經有些凸起的肚子,我認真想了想,又說:“寶寶說了,還要叔叔和嬸嬸給他生好多小夥伴。”
“怎麼誇張?”青坳瞪大了眼。
“是呀是呀,寶寶說了,叔叔要趕緊行動,他說了,光媽媽抱是很累人的。”
我一副認真的表情,而青坳則苦惱地蹙着俊美。
“看來姐姐恢復得很好哦。”
一個甜美女子聲音傳來,憑着直覺,這不是那美婦。
我轉過頭,霎時清目圓瞪...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
媚眼含羞合,丹脣逐笑開。
好一個美女子。
“坳公子,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快扶姐姐過來服藥?”
美女子嘟着紅豔豔小嘴,不悅的叨唸。
“哦..哦..”
青坳迷糊不清,我轉眸,只見他俊臉已是暈紅一片。
一個大男生見到女孩子會臉紅?
莫不是?
我似乎明白了什麼。面上滿是笑意。
這個大男孩,看來喜歡上家姑娘了。
...
彐國。
自從上次反叛的事情以後,彐胤便被囚禁在死牢中,卻一直沒有問斬,而彐曳常常會進入死牢內審彐胤。
與其說是審問,不如說是聊天。
曾經他們爲對立的兩方,爲爭皇位處處針鋒相對,如今沒有了這份針鋒相對,反倒是發現其實他們有很多共同語言,很多想法與看法都不謀而合。
彐曳常常會想,若是自己沒有盜得那詔曰,彐胤會名正言順地坐上皇位,自己也不會失去水仙。
“後宮孤立這久,難道真不打算立妃?”彐胤提醒。
一年一度的‘施仙節’又到了,然,彐曳不但沒有選仙子,反而下了命令:誰人帶舞者,將禁止如宮參加宴會。
彐曳不說話,只是一笑置之。
“無子嗣,將來又打算將皇位傳給誰呢?”彐胤又問。
“已經六個月了。”彐曳重重落下一子白棋,輕輕嘆了口氣。
“然後?”
“算來,孩兒該有八月左右。”
“可是,你不是找不到她?怎可立皇后,立子嗣?”
“她不喜歡皇宮,她迷戀清淨。”
“噢?...你知道她身處哪個地方?”彐胤疑惑。
“不知道。”彐曳淡淡說道。
喜公公卻在此時匆匆奔了進來,手中緊捏着一封信:“皇上,方纔正和宮寢殿有刺客了。”
“刺客?”彐曳欲落子的手一頓,側眸望着喜公公匆匆而來的身影。
喜公公將信遞給彐曳:“那名刺客的輕功絕頂,來無影去無蹤的,只丟下一封信便消逝在皇宮內。”
彐曳暗暗思付片刻,便接過信,上面赫然四個字:塞外,山莊。
他的手一顫,猛然起身,手中的信卻飄在棋盤之上。
彐胤探手拿過信,看罷之後嘴角不禁劃出輕笑。
此時的他,可以說是淡泊名利、心靜如水。
“看來,你該有所行動了。”彐胤嘴角扯着笑。
彐曳的目光由迷茫轉至驚喜,隨後轉向堅定。
轉身便要邁出牢門,卻被彐胤叫住:“曳弟,你要去找她?”
“是。”
彐胤緩緩站起身,臉上是祝福的笑意:“反反覆覆,糾糾纏纏,是時候你們該幸福了。”
彐曳怔住,淡然轉身,看向這個已經很久沒有喚過的大哥:“大哥,若是我不回來,彐國有你撐着,是吧?”
彐胤明顯愣住:“爲何?”
“彐國百姓,更需要有大哥這樣的君主領導。”
彐曳深深吐納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如風一般衝出了牢門。
“我不答應..”
身後的彐胤,詫異而悶悶地嚷道。然,那如風的男子早已離開。
彐國二十年,朝中不知誰人下詔皇書,要求重查原太子彐胤一案。
終,得獲稱太子一心忠誠,並無叛國之心,被放出牢獄,恢復其爵位。
隔幾日,皇帝彐曳突病,其因不名,宮中太醫惶恐不爲治。
彐國二十年,事出突然,皇帝駕崩。
由於皇帝彐胤無子嗣,繼承彐國重擔落入唯一有皇族血脈的大哥---彐胤。
...
...
彐曳一身便裝,騎坐在一匹黑馬上,今日是‘彐曳’正式死亡的日子,從此往後,世間上再也沒有這人。
他,從此往後單名一個‘曳’,所以人,也將喚他爲‘曳爺’
隆隆馬蹄聲聲傳來,早早便裝等候的喜公公眼前一亮,老臉上不禁緩緩吐了一口氣。
遙遙望去,一眼便能認出前方黑色馬上的男子,風姿颯爽。
而他,似乎也看見了喜公公,馬蹄一頓,塵土飛揚捲起,濃郁的籠罩在周圍。
喜公公笑着看着越來越近的主人,只聽一聲啼嘶,停在自己面前。主子身上穿着的,正是送給水仙姑娘的那件灰色袍子,此刻在春風之下揚起,雲淡風輕。
“你怎麼來了?”男子望着喜公公,目光中閃爍着詫異。
“曳爺,老奴在等您。”喜公公的嘴角勾起一抹憨笑。
“皇宮掌管奴才,泰然終生,豈不悠乎樂哉?”
“老奴是曳爺身邊的人,爺走到哪兒,哪兒便是老奴的家。”
“你不怕爺一時脾性不好,將你這老骨頭丟下不管?”
“爺不是這種人。”
“哈哈哈...”男子猛然大笑,道:“好一個不是。”他笑過,再道:“老骨頭,可要有心理準備,咱們是去塞外,風吹日曬的漂流。”
“老奴,早已準備妥當。”喜公公學着年輕人的樣,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證明自己不是省油的燈。
跟隨男子身邊的,還有霍統領等貼身的幾位死士。同樣一身便裝,揮揮灑灑地駕着馬匹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