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堂,亮如白晝。
旋轉門自如運轉,進出客人不是很多,有也是體貌特徵明顯的外國人。門外一旁有立起的展示架,貼了張通知,內容大致是告之酒店已被包下,用作格鬥賽事選手休息,比賽期間不招待外來賓客云云……意思很清楚,但現在卻有些許麻煩。
“小姑娘你在怕什麼?我打聽過了,你們這房間沒住滿,我正常住宿,有什麼問題……你別看他們,他們是長得壯了點,看着兇了點,但都是好人,我朋友來着,你們可不能以貌取人,沒這麼做生意的,這是歧視……”
“小姑娘你要是解決不了,把你們經理叫出來,大家講道理嘛……”
“保安就算了吧,呵呵,我這些朋友脾氣還是挺衝的,真要打起來,我怕你們扛不住……”
……
長長前臺,裡面是酒店方面年輕的女性工作人員,姣好面容上的職業化迎賓笑容多少有些僵硬。外面則是幾個老闆模樣的中年男子,在他們身後,是十餘名一字排開的大漢,黑衣黑褲,身軀筆直壯碩,靜靜站着顯得壓迫力十足。
幾步外,身着西裝的客人收回視線,面前一名酒店工作人員遞來房卡,“不好意思,先生,您的房卡消磁了,這邊給您一張新的,帶來不便十分抱歉。”
“好的,謝謝啦美女。”接過房卡,笑着揚了揚,又好奇掃了眼幾步開外的人羣,客人轉身走向酒店裡面。按動電梯,直達九樓,踩着綿軟地毯來到走廊盡頭,一間套房門前,並沒有刷卡進屋,而是擡手按了幾下門鈴。
等待間隙,眼角餘光至少有三次無聲波動,掠過不遠處推着餐車離去的服務生背影。門開,走進,順手將房卡丟在一旁鞋櫃上,“沒什麼異常,還是那幫打泰拳惹出的麻煩,應該是有激起幾個格鬥愛好者的憤怒,打算報復什麼的……和我們沒有關係。”
一改方纔在樓下與酒店工作人員交流的標準中文,用的是日語,房間大廳,或站或坐着三名男子。茶几上筆記本電腦後方,一名半躺在單人沙發上的男子輕點頭:“那就好,不要大意,最近一段時間組織在嶺江損失了許多人手……渡邊君,有空關注下接下來幾天的格鬥比賽狀況,如果那幫泰國人還在招搖惹事的話,我們撤出這裡,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實際上,我正在關注……空手道團的成績太爛了,那幫人,簡直就是在侮辱這門武技,真想扮成選手上去打幾場,讓他們知道什麼才叫空手道!”
“哈,渡邊君,你上去也未見得能贏的。那幫打泰拳的水平不錯,尤其是那主將雅桑猜,他是普帕最小也最器重的弟子。”
“那個從戰場殺出來的泰拳宗師?難怪那小子殺氣那麼重,原來是師出名門。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帶上槍……”
閒聊着,幾人神情很放鬆。也就是提到那普帕時神色凝重少許,其餘更多的還是不以爲然,似是對住在同一棟樓裡的各國拳手乃至對這場綜合格鬥比賽,都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
叮鈴鈴,這時,擺在大廳寫字桌上的座機電話忽然響起,對話交談聲頓時一滯,響鈴數聲後,靠得最近的男子打了個手勢,拿起話筒,按下免提:“喂?”
“老闆晚上好,需要特殊服務嗎?”話筒那頭,略顯輕浮帶有明顯嶺江本地口音的嗓音傳來。
接電話男子聞聲不由一愣:“不需要……”
“等下。”方纔進屋的男子走過來,口吻熟絡道,“你們這有什麼特殊服務?”
“服務很多,看老闆你喜好了,快餐全套都有。”似是聽到有門,電話那頭的嗓音明顯熱情起來,“我們這的姑娘質量很好,少婦、模特、大學生,應有盡有,都經過專門培訓的,保證讓老闆你享受到至尊帝王服務,另外你要是有什麼特殊要求,比如帶個道具穿個制服啥的,我們這邊也能提供。”
“價錢呢?”
“這個得看老闆你叫什麼姑娘了,普通的話一次三百,包夜八百,不講價……對了,老闆你那邊不只一人吧,打算叫幾個姑娘啊?一個可不行……得加錢!”
“算了,我隨便問問的。”
“……問尼瑪啊!神經病,耽誤勞資做生意……嘟嘟嘟……”
電話罵罵咧咧掛斷,方纔進屋男子搖頭笑了笑,對着看來幾人聳聳肩:“行情價,沒問題,應該是真的。”
“松山君可真是個華夏通啊。”最先接電話的男子由衷感慨道。
“哈哈,談不上,我只是比較喜歡研究華夏文化而已……”
……
酒店外某個陰暗角落,方纔掛斷的手機再次撥出,“喂,我考慮好了,來個模特……價錢不是問題,908號房間,快點……”話落再次掛斷,關機,卸掉後蓋電板,取出手機卡掰斷,順手又將那廉價翻蓋手機折斷丟進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後,拍了拍手,挺拔身影從角落走出,望着燈火輝煌的大樓,轉而走向一旁酒店地下停車場的入口。
約莫十來分鐘後,又一道低矮身影出現,耐克運動服,板寸,擡頭望着斜上方的攝像頭,似有些疑惑的樣子,不過隨即便不再理會,低頭走進入口。
隔了那麼長時間,後進低矮身影自然瞧不見先來那道挺拔身形,況且他們進來後所選道路也不同,一個光明正大的按動電梯上樓,一個則橫穿地下停車場,在盡頭偏僻處強行扭斷把鐵門銅鎖,又通過一段只有安全指示燈的幽暗走廊,方纔進入酒店地下空間範圍。
應該是地下二層,面積很大的樣子,在進入到某個區域時,耳旁時不時能聽到喘息呼喝聲,在寂靜通道里盤旋迴蕩——低矮身影也就是尋着這聲過來的——周遭是一個個獨立房間,或者說是空間,有的門只是虛掩,透過縫隙能瞧到門後並不是什麼休息客房,而是空曠場地,擺着各種各樣的訓練器械,還有個一眼便知是臨時搭建的簡陋擂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當是酒店爲參賽選手提供訓練保持狀態的地方,事實也就是如此,作爲綜合格鬥賽事承辦方指定的休息酒店,有這些配套設施理所應當。
在寫着C2標識牌的房間裡,一衆精赤上身應是剛訓練過汗流浹背的拳手,散落在擂臺周圍打鬧休息。擂臺上,是正解下分指拳套的雅桑猜,以及一名留着三七分頭的中年男子,大概是領隊角色,正在說些什麼,
“雅桑猜,你下午不應該下那麼重手的……打出擂臺是違規,賽事組的處罰決定還沒下來,但你肯定是要被禁賽的。”
“那就禁賽吧,反正這比賽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意義,如果不是之前答應師父,我也不會來。”雅桑猜神情淡淡,不以爲意。
“但將軍大人對你的期許……”
“我的道路我自己走!”雅桑猜不耐煩揮手打斷,“當個明星成爲公衆人物是許多泰拳手的夢想,就像提拉師兄一樣,但這絕對不是我練泰拳的目的,你當過提拉師兄的拳賽經紀人,很清楚他以前在臺上有多厲害,但現在呢,他已經淪落到要去健身房練那身看起來漂亮的肌肉,在鏡頭下襬幾個動作,給那些愚昧無知的人看……你不懂的,你只知道名氣和錢!”
似是不願與那領隊多講,雅桑猜跳下擂臺,走進一衆拳手裡面,在這裡他神情明顯輕鬆許多,與同伴笑鬧幾句後,掃視周遭,“納瓦他們呢?怎麼沒來訓練?”
“他們出去了。下午比賽打完,你那位姓韓的朋友就帶他們走了,還有翻譯,大概是喝酒放鬆去了吧……嗯?”
話音方落,砰的一聲,包括皺眉的雅桑猜在內,一衆人下意識轉頭,就見訓練室鐵門被強行震開,一道低矮身影踏步走進,擡手接住反彈回來的鐵門,反手虛掩。同時腳步不停,向着這邊走來。
“你是誰?”快走到場地中央位置時,瞧清楚那是名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有拳手忍不住大聲呵斥,“這裡是我們訓練的地方,你不能進來!”
置若罔聞,一邊走着,一邊拉開運動服拉鍊,走到擂臺旁邊時,將脫下的運動服放在張椅子上,隨即一按檯面,翻身越過繩纜,乾淨利落的上了擂臺。
站定、轉身,神色平靜拱手:“我姓任,任不平,是來打架的。”
話落,看着場下一衆泰拳選手、陪練、領隊等人面面相覷,意識到了什麼,追問一句,“沒有翻譯嗎?”
好吧,溝通是個大問題,正如他方纔沒聽懂對方的質問一樣,對方現在也沒明白他的來意。包括雅桑猜,雖然後者下午纔在臺上講了句中文,但那是臨時現學的,實際也不懂的。
見狀,任不平想了想,擡手,豎起大拇指,在一衆泰國人瞪大眼眸中,似曾相識的旋轉,倒豎。
下一刻,怒吼響起,數道身影急速撲來。
果然,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