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各位叔叔阿姨，這事整的，怪我了、怪我了！”
“沒有的事，小唐，和你沒關係，我們之前也是同意演出的嘛。而且，哈，也是份獨特閱歷，挺有意思的……”
“您能這麼想……我深感同意！哈哈，要不這樣，給我個機會，待會一起吃頓便飯，我做東？”
“不用、不用。”
“應該的、應該的……”
琴行門口，之前聚攏過來瞧熱鬧的圍觀羣衆早就散了，唐朝與幾名家長站在玻璃門外，寒暄致歉、推拉婉拒，吧啦吧啦。
都是明事理的人，外加唐朝之前就有打過預防針，因此並沒有出現什麼彆扭場面。
另外，不得不說，雖然幾名深受打擊的小姑娘是挺沮喪的，哭得也稀里嘩啦，但這在大人看來，多少還是覺得趣味性居多……當然，這是在避開小傢伙們視線後的反應，明面上還是要感同身受安慰下的，待情緒平緩再領去吃頓好的、買個想要的禮物什麼的，最後趁機進行番挫折教育，這事就算是圓滿了。
以上是某人腦補的內容，實際情況，也大差不離。所以唐朝在將這邊心意與歉意表達到位後，並沒有強留幾位家長，一一客氣送走。
回過頭來，哦，還留着一位，任不平。只見他舉起手中的銅鑼，平靜道：“這是借來的，我現在去還，待會就坐公交回了，唐大哥再見。”
“啊？哦，留下吃頓飯再走吧。”
這不是客套，真心實意的邀請。因爲唐朝覺得面前這小屁孩着實慘了點，雖然他本人貌似不怎麼在意的樣子……糖豆她們是有演出體驗的，雖然感覺不是很美好，但至少是有這麼個過程的。任不平就不一樣了，配合練習這麼久，集體活動沒一次拉下的，結果剛上去吹個響，一切就結束了……毫無演出體驗，全程白給典範！
搖搖頭，任不平拒絕的很直接，隨即又點頭示意了下，乾脆轉身離開。
看着他提溜着銅鑼穿過路面，向着街尾處筆直走去，方向依稀正是不遠處的博物館，唐朝瞬間瞭解了銅鑼的來處，難怪看着分外有年代感的樣子，不會是什麼文物吧……搖搖頭，不再去想，轉身看向琴行裡面。
首演失敗對於信心滿滿的糖豆童鞋打擊還是挺大的，大概還有些沒臉見人的羞恥感，剛演完，也就是其他幾名小夥伴被父母安慰的時候，她就一溜小跑縮回了內間休息室，再沒出來。
站在原地想了想，唐朝沒有急着過去安慰，主要是怕忍不住笑場……咳咳，主要是他相信小姑娘的自我調節能力，沒錯，就是這樣。俯下身來，先行將擺在門口的樂器音響設備逐一搬回琴行裡面。
低頭搬動架子鼓時候，細碎腳步聲從旁傳來，面前的麥克風支架被提了起來，唐朝順勢起身擡頭，笑着看向幫忙的糖豆童鞋：“哭完啦？”
“哪有！”小姑娘應該是已經恢復過來了，眼圈雖然還有些泛紅，但整體看來並沒有多少消沉之意，撇開小腦袋，一口否認，“我可沒哭！我又不是丹丹她們……”嘀咕着，聲音逐漸輕微，底氣不是很足的樣子。
“哈。”看着小姑娘死要面子的可愛模樣，唐朝不由大笑了聲，要不是雙手騰不開，非得將小腦袋掰正過來，再揉一揉。而感受到某個無良哥哥的無良態度，小臉瞬間虎了下去，與此同時嘴脣則高高撅起，能掛醬油瓶的那種。
“哥——”
“哈哈，好好，你沒哭，我家糖豆最堅強了。”
“哼哼……不理你了！”
提起支架，昂着頭快步走回琴行裡面，唐朝又偷笑幾下，隨即搬起壘起來的幾隻鼓跟着走進。本來就沒多少東西，又有小姑娘的幫忙，兩人很快將琴行門口重新清空出來，唐朝又拿起掃帚簡單打掃了下，收工。
此時將近五點半鐘，天還沒黑，晚霞燦爛不可方物。但今天的買賣自然是到此爲止了，唐朝放好清掃工具後，拿出頭盔遞去：“走了，回家買菜做飯。”
糖豆遲疑了下，點點頭接過，也就在這時，身上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拿出時唐朝在旁邊瞥了眼，是小姨謝薇的電話，剛接起，隱隱的大笑便自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某人眨眨眼，腳下不動聲色的向門口移去……要不怎麼說是頂級殺手呢，就在眼皮子底下，愣是魚不驚水不翹的溜了出去，門楣處風鈴甚至都沒響，
下一刻，即羞且惱的尖叫響起，“哥！！！”
“啊？怎麼了怎麼了，不回去嗎哈哈……女孩子家家的要淑女，不要動手動腳的。等、等一下，別扔頭盔……我坦白、我交代，小姨是主謀，我就是個從犯啊啊啊……”
……
歷史早已無數次證明，作死，是要付出代價的。
好吧，某人其實也沒做啥，無非就是在個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個合適的地點角度，然後拍下了些比較不錯的東西。所謂贈人玫瑰、手留餘香，美好的事物自然是要分享出去才更具價值的嘛，所以某人就隨手轉發了下，這有錯嗎？明顯不能夠啊！
只是頗爲令人遺憾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這種無私奉獻精神的，有些還會撓人。這是什麼？這是精神文明建設還沒徹底貫徹落實的明證啊！哎呀，每每想起，痛心疾首……
咳咳，扯偏了，讓我們轉回整體。
回去路上，安靜下來的糖豆童鞋還是很乖巧的，環抱唐朝腰側，頭盔一側抵在後背上，小貓一般依偎，大抵是還在回想消化演出那幕吧，這種失敗經歷從來都是越想越後悔的，所以有些沉寂。
唐朝並沒有打擾，安靜駕駛。玩笑歸玩笑，他是真相信小姑娘的自我調節能力的，不需要他說些什麼，小姑娘能想明白的……接近江月公館的時候，小姑娘終於開口，悶聲悶氣的嗓音從背後傳來，
“這次是我們大意了，沒考慮清楚公開演出意味着什麼，以爲多看幾遍雅雅姐的演唱視頻就可以了，現實完全不是那個樣子的。”稍頓，又有些不甘，“可惡啊，居然會犯這個低級錯誤，浪費了我們之前那麼多的努力！”
難怪先開始演出的時候一副我莫得感情的酷酷模樣，原來是學的那位帶明星的搖滾範啊……唐朝砸了咂嘴，點頭附和：“有時候是這樣的，你不努力下，都不知道什麼叫做絕望。”
話落，頓了頓，估摸着是在消化這碗雞湯，旋即，咚的一聲，頭槌警告，帶頭盔的那種，“哥你太壞了，都不知道安慰我。”
“我這不是相信你嘛，你現在不就找到了問題所在？”爲了防止再一次的頭槌警告，唐朝明智岔開話題，“再說演出也不是完全失敗，大夥最後不是都鼓掌了嘛。”這是實話，當時圍觀路人的反應不錯的，尤其是在看到她們當場崩潰、梨花帶雨模樣後，都紛紛給予了鼓勵安慰。
“對了，現在問題找到了，還要不要繼續下去？”
“當然繼續！這場子不找回來，我睡覺都睡不好……”遲疑了下，小姑娘又道：“還是先等等吧，不知道丹丹她們現在怎麼想的，晚上我聯繫下她們，聽聽大家的意見。”
……
事實證明，小姑娘們的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或者說十幾歲的年紀已經有了好勝心，都不怎麼甘心的樣子。
次日一早，剛坐上飯桌，昨晚和小姐妹們討論了半宿的糖豆童鞋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光榮宣佈，小夥伴樂隊將吸取教訓，排除萬難，重新起航，誓要將丟失的場子臉面找回來！
這番話端得是大義凜然，熱血沸騰，要不是考慮到成本問題，唐朝都想碎幾個碗配合下氛圍了……不管怎麼說，決定是已經下了。然後，小姑娘身上的手機再次響起……
這次不是謝薇，而是楚楓雅。小姑娘看着來電顯示還愣了下，她是清楚偶像作風的，這個時間點只要沒什麼特定行程，怎麼想都應該在睡夢中才對。
“喂……”
電話剛一接起，便被那頭帶明星的大笑打斷：“可以啊，糖豆童鞋，演出很精彩，我看了……”
霍得擡頭，飯桌對面，唐朝怔了怔，條件反射舉起雙手：“不是，我沒有，真不是我說的！”
小姑娘自然是不信的，手中筷子蠢蠢欲動，好在這時候楚楓雅繼續說道，“……我看了網上視頻，哈哈，真逗！”
“網上視頻……”兄妹倆面面面相覷，隱約都有了些許預感。
“是啊，你不會還不知道吧？哈，我發你網址啊，趕緊去看看，你們樂隊綽號都有了……”
剩下的話不需要再聽了，兄妹倆同時起身，走向書房，打開電腦，然後輸入楚楓雅傳來的網址，頁面跳轉到個知名視頻網站頁面，標題內容都沒來得及看，小姑娘就被視頻下方接近百萬次的點擊量嚇到了。
咕咚，嚥了口口水，小姑娘哆嗦着點下播放鍵，熟悉且震撼旋律入耳，略微抖動的畫面內容，可不就是她們昨天下午在琴行門口的表演現場。
再拖動鼠標，視頻下方評論已經堆積到百頁開外，
“好可愛的小姑娘啊，差點沒有吉他高，哈哈，抱走抱走！”
“這彈的是XXX嗎？聽着怎麼有點不像啊……”
“樓上的繼續看下去，你會發現越來越不像的……”
“建議直接拉到三分五十秒，前方高能！”
“說句良心話，我是玩吉他的，視頻裡面的這幾個小姑娘一看就是有練過的，基本功挺紮實……好了，分析完畢，順帶求一波視頻開頭旋律完整版，聽着真帶勁！”
“不是吧，還真有人過來聽演奏啊，不是都來看崩潰現場的嗎？哈哈，我喜歡那個打架子鼓的，直接就趴在鼓面上哭了，拉都拉不起來，哈哈哈……”
“就我喜歡鍵盤手嗎？小姑娘看着真招人心疼，同伴們都哭了，就她咬着嘴脣站在那強忍，啊啊，我當時在現場就好了，一定好好安慰她……”
“樓上的你並不孤單，我也注意到了哦。”
“……你們都是魔鬼吧，盡看着人家小姑娘哭了？還有沒有點同情心啊？我不管，我要單方面宣佈，哭包少女組正式成立，我是首席粉絲！”
“哭包少女組+1”
“+2！”
“+10086！”
“+3.1415926……”
……
砰，小姑娘頹然放開鍵鼠，後仰，重重癱瘓在座椅上，雙手捂臉，一副生無可戀模樣。
唐朝站在一旁也是愣了半響，回過神來後不禁無語搖頭，這就是網絡時代啊，你都不知道下一個火的會是誰……是的，已經火了。這是顯而易見且板上釘釘的，要知道現在這視頻只是經過一夜發酵而已，就演變成這等熱度，那等到後面完全傳播開來呢……
講真，這種事情唐朝在前世早已見怪不怪，但那背景是全球網絡化徹底鋪開，在國內、在當下這個智能手機剛普及不久的年代，還就發生在身旁，心理感覺多少還是有點異樣奇妙的。
叮咚咚，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是糖豆那個喚作丹丹的小姐妹，顯然她也發現網上視頻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另外兩個也會打過來……
糖豆接電話的功夫，唐朝想了想，操作筆記本電腦，敲了幾下鍵盤，調出個程序來，那是琴行的視頻監控程序。方纔那段視頻畫面，是有將唐韻琴榭招牌攝入其中的。
果不其然，琴行門外已經陸續有了拍客的身影，大多是附近居民，上學上班都有，路過琴行門口時都會掏出手機，嘻嘻哈哈拍照……得，今天歇業。
如果說唐朝他們這邊是措不及防的話，那此時坐在車裡，看着熱鬧異常的唐韻琴榭門口盛況的張山海，就是一臉懵逼了。
下車打聽到狀況後，腦中轟隆隆炸響，不斷浮現昨天下午唐朝嘴角揚起的弧度，以及現在想來輕鬆且從容的姿態，這是早就預料到的嗎……越想越覺得這就是事實，整個人也就更懵了。
這道行，有點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