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風聲漸歇，雪勢依舊。這在意料之中，畢竟是標記爲橙色轉紅的特大暴風雪，一時半會停不下來。實際按照氣象局最新預報，嗯，如果還能信任這個部門的話，這場風雪得持續一個禮拜，很可能會影響旅遊團接下來的行程。
不過不管如何，小糖果旅遊團都要先行迴轉城市，她們所有的行李衣物都還在城區酒店裡，所以趁着上午看着還算不錯的天氣，兩個公司領導層一合計，主要是蘇傑拿的主意，再次動用鈔能力，從小鎮停運車站裡調來輛中巴車，連同一名本地司機早早候在旅館門口。
這事謝薇沒有插手，包括昨晚在小車站決定大夥去留時，她都沒有主動開口攬下事情，並非沒有信心解決，或是沒有擔當什麼的。能力方面就不說了，實際就算是蘇傑公司的員工，只要和謝薇有過接觸的都會下意識選擇服從，這無關乎身份背景，謝薇也不需要這些外力因素加持，日常簡簡單單的待人接物就能看出東西，她在旅遊團成員裡的威望很高……只是沒這個必要而已。另外，出門在外遇上事情，由男人出面處理解決也較爲合適。
一陣鬧騰，包括少柏小分隊幾人在內旅遊團全體成員登上中巴車，清點完人數，車子晃晃悠悠踏上歸程。
一夜積雪，天地一片白茫茫，視線範圍內幾乎看不到路面朝向，這種路況也就本地老司機敢開，當然速度肯定快不起來，不過據說能保證在中午飯點前趕到城區。
等到小鎮輪廓自車窗外徹底消失，落座後排的小丁幾人收回視線，彼此搭了下眼，都是不禁暗暗鬆了口氣。隨即調整座椅，翻出眼罩，晃動肩膀正待找個舒服姿勢躺下，
“小丁，小丁……時間還早，過來打牌啊。”
前排座椅上，一名旅遊團成員揮手相招。這人是謝薇公司裡的一名小主管，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與小丁關係卻很好……好吧，實際上少柏小分隊幾人與旅遊團大部分成員關係都不錯，後者對於少柏他們的觀感也相當正面，私下閒聊時屢屢感慨不愧是留學高材生，各方面素質就是高什麼的，幾個家有適齡女兒的甚至還動了心思……
“額，王哥你們先玩吧。”若換個時間，小丁不介意參與進去鞏固下雙方感情，但現在……那名旅遊團成員貌似也察覺到了，尤其是對上小丁那雙紅絲密佈的雙眼，不由愕然，“小丁你眼睛……”
“哦，沒事，我認牀，昨晚沒睡好，待會休息下就好了。”
這理由自然是隨口瞎編的——何止是沒睡好，壓根就是沒睡！
收尾不是拋幾具屍體、拿拖把擦幾下血跡那麼簡單的，這是門系統學問，複雜程度視具體情況而定。就拿昨晚那事來說，抹去那十幾名打手的痕跡很簡單，但他們出來時是接了誰的命令，任務完成後又向誰覆命等等，這些都是需要打聽解決的，不然對方察覺不對連夜派人過來探查就得前功盡棄。
當然，這種情況出現的概率並不高，地頭蛇性質的團伙，辦事流程嚴謹不到哪去，但凡事就怕個萬一不是，萬一咧……所以，某人是殺爽了，也腳底抹油溜了，但撂下的這個爛攤子，卻是讓少柏小分隊成員昨晚在兩個鎮子間來回奔波不停，疲累成狗……
小丁這邊在婉拒邀請，坐在後排最裡面的少柏則不動聲色插上耳機，閉眼假寐，
“……查到了，你們的懷疑是對的，那位確實過來了，不過應該不是跟着旅遊團來的，而是爲了解決其他事情……帕西諾家族，歐洲老牌地下勢力，有聽說過嗎……或者換個說法，威獄神庭總聽過吧，帕西諾家族正是威獄神庭裡佔據舉足輕重地位的一大巨頭勢力！”
聞言，少柏眉梢抖了抖，他當然聽說過……好吧，這是廢話！只要是正兒八經的地下世界成員，就不可能沒聽說過這個橫跨歐美大陸裡世界的龐然大物！
喉嚨微動，舔了舔乾澀嘴脣，“所以說，那位這次，是對上了威獄神庭？”
“那倒沒有，至少從目前我們這邊所收集到的資料來看，他這次對上的只是帕西諾家族……”
正在通話的那頭自然是楚當歌，順便提下，這位也是通宵達旦工作到現在，一夜未曾閤眼，好在此番努力並沒有白費，終究是查了個七七八八。
沒多少事情能經得起順藤摸瓜、推敲琢磨的，原先只是沒料到，現在把注意力聚焦過來，一切也就暴露無遺。還是那句話，地下世界沒有隱秘可言。
“……這起事件的源頭是帕西諾家族當代家主，維託帕西諾最小的兒子，阿爾瓦-帕西諾。這小子在去年十二月份曾經去過一次嶺江，是衝着個叫什麼毒箭的傭兵團去的，結果被那位給順手幹掉了……”
“這事宗清知道，你可能也聽說過一些，但內情不太清楚。主要是涉及面太廣，也是那位親自善後處理的阿爾瓦屍體，所以對內走了保密程序，當然現在已經沒這必要了……”
“不要想太多，之所以和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們這事和旅遊團沒有牽扯，原計劃不變，你們只管安心享受這次旅行……”
“明白了！”聽到這裡，少柏吸了口氣，方纔不自覺緊繃的身軀終於慢慢緩和下來。沒辦法，無論是威獄神庭，還是帕西諾家族，對於他們這支孤懸海外的小分隊來說，都是不能招惹的存在，實在無法等閒待之。
想到什麼，心中一動，“那昨晚……”
“昨晚應該只是適逢其會。那位已經在法國境內出過好幾次手了，從地點上來看，他也在有意避開旅遊團的行程路線，直到昨天下午，他與你們還隔着上百公里的距離……”
說到這裡，電話那頭頓了下，隨即語氣變得複雜起來，“也就在昨天下去，帕西諾家族佈下天羅地網將那位逼進北部一山脈中，隨後不顧特大暴風雪風險，強行組織調動七八十餘名精銳槍手進山截殺，具體過程不清楚，只知道前後持續整整六個小時，從下午廝殺到晚間，最後結果是帕西諾家族精銳槍手損失殆盡，倖存者寥寥無幾，那位則橫跨幾十公里山脈悍然殺出重圍……恰好碰到火車停運下來暫住的你們。”
“……”
從開始聽到最後，少柏半張着嘴，越咧越大，睜開眼來，眨了眨，又眨了眨，臉上像開了染坊精彩紛呈。
“呵！”耳機內一聲輕笑，“是不是乍聽來很不可思議如在夢中/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又覺得在意料之中/但最終還是覺得太過離譜像在聽神話故事？”
以上大段話楚當歌是一氣說完的，中間沒有停頓。少柏對照自己的心境，神暈目眩體會半響，最後心悅誠服憋出兩字：“到位！”
“哈，知道爲什麼到位嗎？因爲這也是我接到消息時的真實感受啊！”
感慨長嘆，意味莫名，電話兩頭同時陷入沉寂。
片刻後，少柏驀的想到什麼，恍然喃喃：“怪不得，這麼說昨晚小樓洗手間內的痕跡……那位受傷了！”
“這是必然的。”楚當歌的語氣倒是淡定，“如果這種情況下還能毫髮無損殺出，那我真有理由懷疑他還是不是個人了……雖然現在看來也不太像呵……”
“那……那位現在的位置？”
“不清楚，失蹤了，但這是好消息不是嗎？”
“確實。”少柏緩緩點頭，搞出這麼大個動靜來，用腳指蓋都能想到帕西諾家族如今的震怒反應，這時候低調消失是最好的應對措施。
“好了，就說到這吧。我得找個地方眯會，你也是……哦，對了，我這邊會增派隊人手過去，大概在旅遊團下個行程點能到。你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走，不用管他們，他們也不會接觸旅遊團，只在外圍展開工作，算是加道保險。”
“呃？”少柏聞言一愣。
“不要多想，不是不信任你們，具體原因你懂得……好吧，我怕了！”
電話那頭的楚狂人語氣聽來煞是坦誠，“我不清楚那位從山裡殺出來時究竟是怎樣一個狀態，但想來肯定不會太好，不然不至於在現場倉促動手術……但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得知謝薇有危險後，他仍然選擇直接殺過來解決問題……”
“待會睡醒後，我會和高長風、宗清聯繫，我覺得很有必要重新評估、提升謝薇的安保等級！”
……
掛掉電話，少柏下意識擡頭，望向前方謝薇所在位置，隔着中間通道，探出半個身位，她正拿着地圖與蘇傑說着什麼，不出意外的話應是在商量接下來更改的行程路線……伸手，啪！
霍得聲，旁邊剛閤眼進入夢鄉的小丁瞬間條件反射挺直身軀，拉下眼罩，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的懵逼狀態，怔怔轉頭看來。
擡手指了指蘇傑，又指向蘇傑座位旁的熱鬧牌局，少柏滿臉鄭重：“去，換座位，打牌——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必須坐蘇傑的位置！”
“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