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長興沒有被俘虜！他掌控着戰力最爲強悍的雍州狼營鐵騎，算是個受異族重點關注的人物，所以阿里忽很清楚他的行蹤，他帶領一萬墨甲騎兵，跟着呼延慶的大隊，一起退入了嘉峪關。
這消息讓李墨定下心，至於其他消息，他沒有特別在意。呼延長興沒事，也就意味着林月、包德還有石頭幾人都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現在剩下的事，就是如何越過這兩三千里的草原、戈壁回到雍州。
肉食者鄙！此言誠不欺我。這什麼匈奴的屯頭王，是個典型的、貪婪膽小的貴族，沒等動刑，就問什麼答什麼，絲毫不打咯噔。如此合作，李墨都不好意思下狠手，感覺沒什麼好問的，鬆開腳，轉頭望着阿奴。
阿奴上前，語調奇怪的問道：“這裡若是發出什麼過大的聲音，會不會被人聽到？”
李墨搖搖頭，微微皺起眉頭。阿奴只是保險起見確認一下，從袖子裡抽出把牛角刀。
“別！別殺我。”阿里忽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圓，恐懼地望着阿里忽。
“王爺，正式和您介紹一下，我除了叫黛奴兒，還有一個名字，黛瑞絲！黛瑞絲•亞爾。”阿奴的聲音有些發顫，透着徹骨的寒意。
阿里忽頓時大吃一驚，亞爾是個極西之地貴族的姓氏，十多年前，匈奴王庭曾經打破一座由亞爾家族駐守的城堡，並將城堡裡的男子都殺了，婦女兒童全部賣爲奴隸。眼前這位阿奴，看來就是亞爾家族的後裔。他急忙大聲求饒，發誓未曾刻意傷害過亞爾家族的人……
這阿奴肯定不會理睬，她當年雖然小，但還記得年僅十五六歲的阿里忽是如何地殘暴。當然，所有的匈奴人都很殘暴，只不過在她腦海裡，具體固化爲阿里忽的形象，她用小刀，一刀一刀地隔下阿里忽的肉，很耐心，並且保證他不會死，也不會暈過去，她要讓他感受到每一絲、一點的疼痛……
李墨見阿奴一邊割，一邊唸唸有詞，像是爲一些人做祭，眼裡飄着淚花，無心關她的事，閃到一邊靜坐，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完全，身在險地，還是趕緊療養的好。
從靜坐中醒來，已是黃昏。現場已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阿奴靜靜地側躺在李墨身旁不遠處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李墨起身準備好食物，又倒了些酒，“若是不嫌棄，你可以把心中那些陳年往事都說給我聽聽。”
故事不算特別，一個極西之地的貴族家族，擁有一座城堡和一塊不大的領地，匈奴人西侵，阿奴的父親是名強大的武士，也就是騎士，母親是神教的法師，試圖擋住匈奴人的步伐，結局自然是失敗了，年幼的阿奴看着家人全部死在自己的面前，而她自己則變成了奴隸，別賣到南方，僥倖被靈鷲宮的人看中。後來的事情就很簡單，拼命地學藝，尋找一切機會準備報仇，直到現在手刃了阿里忽，如此而已……
李墨靜靜地聽完，無言以對。相比而言，他自身的際遇，卻是顯得波瀾不驚，顯得很平靜，與藍無傷之間的仇恨，不過小兒科而已。
“這事做下之後，你已經不可能回靈鷲宮，以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阿奴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又伸出手討要，“我
想回家鄉去看一看！”
李墨一愣，倒酒的手凝固了片刻。這極西之地，怕是不那麼好回的！且不說路程遙遠，怕是有幾萬裡，就中間這幾個國家而言，對阿奴來講都已經成爲了敵人。
“阿奴，跟我去中土吧！”
夜色逝去，紅日初升之際，李墨突然說道，“聽說中土最南端，有一片廣袤無邊的大海，御舟可以通往佛國，從那裡應該可以回到你的家鄉……”
“且不說海里那變化無常的神風，單說那海里還不知道有什麼厲害的魔獸！相比從這裡歷經萬里回去，也容易不到哪裡。”阿奴嘟囔道，心中苦笑，靈鷲宮哪那麼容易背叛，她不想與李墨在這問題上多說，話鋒一轉，“你幫我報了仇，我幫你回到中土，恩怨兩清。”
李墨笑了笑，以爲阿奴這是變相的答應，“既然如此，那我們再在這裡休息一日，晝伏夜出，被人發現的風險要小些。只是苦了阿奴你，沒有馬匹代步。”
“正式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黛奴兒。”
之前提到黛奴兒這個名字的時候，一干人等說的都是番話，李墨聽不懂，這次纔是第一次正式說出，他認真地揣摩了一下，點點頭，“好名字，不過我更喜歡叫你阿奴，沒意見吧？”
“隨你！”黛奴兒翻翻眼白，顯示出她報仇之後的心情正在好轉。
大約已末時分，不遠處傳來一些腳步聲。李墨小心翼翼地放出靈識一看，只見在二十多名騎兵的看守下，大約一百名左右的俘虜推着車，來到離他們大約四五里外的一個地方，掀開車上的布，發現全是受傷不治或者是病死、累死的中土俘虜的屍體，怕有近千具，被拋入到一條剛剛挖好沒多久的溝中掩埋。看那溝剩下的長度，足夠再埋上萬具……
這時，李墨突然有點理解雲霄門那位大開殺戒的前輩，說實話，他現在是能力不夠，否則，也有強烈的、屠殺的慾望。
夜裡，兩人離開營地，也避開千年來開闢出的商路，小心翼翼地往東。如此晝伏夜出走了大約十天，這天早晨，太陽從東方升起，兩人遠遠望到西崑崙山峰上的皚皚白雪。
“阿奴，再有幾日，我們就能到達嘉峪關。”
李墨的心情驟然大好，少有地喊道。黛奴兒卻並沒有他這麼興奮，眺望着遠方那若隱若現的雪山，默不作聲，似乎有什麼心事。李墨沒有在意，當她遠離家鄉，即將面對一個新的、從未接觸過的環境，心中緊張。
這裡離雍州很近，也就意味着靠近了戰線。西方聯軍五十萬，正在嘉峪關外與中土天朝的軍隊對峙。雖然出塞的三十五萬中土大軍只回來了十萬，但作爲後衛的青州軍與揚州軍十幾萬人卻絲毫未損。十多萬人，依靠堅城，異族聯軍也不敢輕犯！何況與中土道門之間的協議猶在。
剛剛佈置好陣法藏身，頭頂就飛過一直海東青，而後的一天內，不斷有探馬和各種馴化過的飛禽經過這一帶。再往東走，大概就不再是探馬了，而是正規的軍隊和無數的營盤。
入夜，吃了東西，李墨興沖沖地起身，黛奴兒突然開口，“墨子，今夜過後，我們就要分手了。”
分手？
李墨很是吃了一
驚。
“我要回靈鷲宮！”黛奴兒的語氣十分堅定，李墨欲勸，她輕輕搖搖頭，“靈鷲宮以刺殺起家，最怕門下弟子背叛。所有入靈鷲宮的人，都被種下了禁制。我若是真的跟着你走，怕還沒進中土，就得全身潰爛而死。”
“可……你殺了那匈奴王爺……他們……他們如何饒得了你？”李墨大急。
黛奴兒微微嘆了口氣，“我修爲一直都很不錯，本代山老一直很喜歡我。這次，我希望能搏一把，賭他不想殺我。”
“就算不殺你，處罰也絕對不輕！”
“總比死好！”黛奴兒笑笑，“我和你說過，我想回家看看。沒有達成這個心願之前，什麼苦難，我都能面對。”
李墨陷入沉默！黛奴兒的態度十分堅決，而且關於那禁制估計她說的也不是假話。但經過這段時間相處後，在危境中相互扶持，雙方之間產生了一絲情誼那是難免，驟然說到要分手，將來再見面的機會異常渺茫，這心裡不好受，也是實實在在的。
兩人默默地前行，一路上遇到了越來越多的探馬，剛開始只是一個小隊，發展到後來，常常是數以百計的騎兵隊在遊走，中間偶爾還會有一兩個修行者。
“我們過不去了！”
走到半夜，崗哨越來越嚴密，有不少散落在草原的中土將士，輾轉來到這裡，都被騎兵抓住，吊在了木杆上示衆。兩人雖然是修行者，但對方也針對他們這樣的人制定了些措施。就在一秒鐘前，一股輕微而敏銳的神識從他們所在的地方掠過，可以肯定，這是名高階修士。黛奴兒輕輕跳到空中，發現遠方連天蔽野的篝火，意識到聯軍大營就在不遠處，兩人再不能這樣繼續往前。
李墨不知道對方發現兩人沒有，有心賭一下。但黛奴兒突然坐在草地上，喝了口水，沉默了片刻，從懷裡掏出一個雪白的、非常漂亮的海螺，鄭重地遞到李墨手裡，“這是小時候父親送我的，我們那裡有個傳說，行船在海上遇險，只要吹響這海螺，海神之女就會來救你。送給你，權當留個紀念。本想幹脆把身子給你，可是我還得留着貞操保命，只好送你這個。”
李墨心輕輕一跳，臉有些紅，默默地接過，摩挲着海螺外表上那些螺紋，感覺到一絲靈力波動，這絲波動挑撥着他的心，“你要走了？”
“對！我反正是要回鷲巢的，不如光明正大地出現，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你就會有機會穿過這最後一片草地，回到你的家鄉。”
李墨沉吟片刻，從懷裡掏出一個戒指。這個戒指是他遇到天養的時候得來的那個，上面有四顆法石，能釋放四個護身術，本來已經被他用完，後來清一替他重新練過，將護身術的等級提高了幾級，足以擋住金丹期修士一擊，因爲懷念清一的緣故，他一直沒有使用過。
黛奴兒接過戒指，舉止微微有些怪異，仔細欣賞了一會，慢慢戴在右手的中指上，站起身。
“那就再見了！”
“嗯！”
李墨靜靜地望着黛奴兒修長的身影朝西北方而去，心裡感覺酸酸的，脖子裡堵了什麼東西，很像秦家兩女離開的時候，甚至比那時候還要難受些。
（本章完）